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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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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之后,昊远裹了一件白色浴袍,脖子上搭了一条白色毛巾,偏着脑袋,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外走。
一抬头,罗垚正坐在沙发上,架着腿,以一种特别放松的姿势往后靠着。同款白色浴袍,领口半敞,露出半块肌肉纹理明显的胸膛。修长的小腿露在外面,浴袍下摆随意地撩了上去,线条迷人的大腿似露非露,再往上看,一截白色内裤的边缘紧贴在鼓起来的麦色肌肤上......
罗垚的腿上、小臂还有胸口,层层地摞着浅白色的伤疤。
昊远忽然心跳加快,绝对不是因为美色当前。
而是因为伤疤。
那些狰狞的伤疤没让昊远觉得骇人,却让他看出了罗垚深藏不露的孤独,还有脆弱。
他在心疼他。
莫名其妙被人心疼着的罗垚正拿那双傲气十足的凤眼盯着他。
昊远喉结滚了滚,耳朵红了。他迅速垂下眼皮,小声道,“我睡觉去了。”
“嗯,”罗垚站起来,“我就在你隔壁,有什么事叫我。”
“隔壁?哪个隔壁?”
“跟你的房共用一个阳台的那个。”罗垚说,“这样方便我保护你。”
昊远眨了眨眼睛,明白了,心里顿时暖洋洋起来。
之前罗垚他指给他这间卧室的时候,他看到这间卧室离主空间最远,还没有单独的卫生间。
有一种房间叫做客卧,名字和距离都显得疏远客气,还暗含着戒备。
虽然罗垚现在是他的保镖,要戒备也是对危险的戒备,而不是对他。
可两个人的卧室离那么远,昊远当时确实有那么点失望和哀怨,这种情绪没办法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矫情。
原来不是远,而是近。
罗垚想的很周到,既然昊远不让他在同一间房里陪着,那就隔地近一点比较好。
顶头的那两间卧室最好,挨的近,阳台还是通的,万一有点什么事方便照应。
一切以确保昊远的安全为目的。
虽然罗垚的自家别墅里很安全,但出于职业习惯,他任何时候都会把事情做的更小心更谨慎一些。
昊远的情绪都挂在脸上,就这么短短两分钟的时间,眸子或暗淡或光彩,已经变换了好几种表达。昊远以为自己掩饰地很好。
其实早就被罗垚一眼看穿。
罗垚精准强大的直觉不仅针对危险,也对人,他其实很能体察到别人的细微情绪。有时候在情绪的主人都还没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迅速地从他们的微表情里探出究竟了。
这种特殊的能力不知道是他天生就有的,还是小时候被训练打黑拳因祸得福训练出来的。
但几乎没有人知道。
旁人以为他冷漠,残忍,不通人性,无法共情。
其实只不过是他对别人的情绪毫不在乎、不想在乎、懒得在乎而已。
疏离狠厉这些东西,是罗垚在很小的时候为自己打造的一层厚厚的盔甲。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来保护他,他必须自己保护自己。
温柔和善良是些什么狗屁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既然不能当饭吃,那还要了做什么?他罗垚早就把那些东西丢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错位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时不时的把昊远当成了小时候的自己。
昊远怎么可能是小时候的自己?他没有哪一点像小时候的自己。
是他搞错了,他今天的话太多了,罗垚决定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这么一想,罗垚的眼神倏地冷了下去,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记得把门和窗子都关好。”
“哦,我知道了。”昊远没有罗垚的那份敏锐,听到罗垚的提醒很开心,眉眼弯了起来,挥挥手,“晚安,明天见。”
罗垚眼皮耷了一下,没说话,转身推开隔壁的房间门走了进去。
“砰”的一声,门重重地在他身后关上。
昊远的笑还没从脸上下去,全部心思都在想着罗垚虽然看上去冷冰冰,可对人真的体贴,什么事都替他想到了。
怕打扰到罗垚似的,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窗子,再拉上窗帘,铺好床,脱了浴袍,躺了上去。从平躺到侧卧,扬手把床头的被子抖开,搭在肚子上,然后再腿蜷起来,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几乎在他闭眼睛的那一刻,体内有个声音开始嚷嚷,“我睡不着,你也不许睡,陪我聊天,快点。”
主人格择床的毛病确实挺严重,只要换个床他就睡不着。
副人格弱弱地说:“可是我想睡觉了。”
主人格凶巴巴:“我不管,我要你赶紧陪我聊天。”
副人格叹气:“那你要聊什么?”
主人格:“我不知道聊什么。头疼,睡不着,烦死了,你起个话头。”
副人格:“我真的好想睡觉哦。”
主人格:“不许睡!!”
副人格停了一会儿,悠悠地问:“你是不是要回来了?”
主人格这会儿倒安静了,没说话。
副人格继续:“我知道你要回来了,我现在睡一觉,是不是明天早上就不是我了?”
主人格:“我不知道。”
副人格笑了:“你不知道吗?别骗我了。每次当你频繁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你要回来了,对不对?”
主人格:“可能吧。”
副人格:“你不需要我了。”
主人格:“我们谈什么需不需要嘛。我告诉过你,你是我的病,这世界上是没有人会需要病这种东西的。”
副人格:“对,你不需要我,那你不要找我聊天。我要睡了。”
主人格:“不许睡。”
副人格:“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主人格:“你还想不想再回来见你的罗垚了?”
副人格语塞:“我......你不要瞎说,什么叫我的罗垚,他不是我的,他是他自己的。”
主人格:“嘴硬,我这辈子还没见你这么嘴硬过。喜欢别人就承认,敢做不敢当,简直不是个男人。”
副人格:“什么叫敢做不敢当?我做什么了?”
主人格:“你动心了。”
副人格愣住了,足足过了五秒钟之后才说,“我承认了又有什么用?我本来就是一个多余的人,我不是你,我不能一直都在,我随时可能消失掉。”
主人格:“我可以不让你消失,我可以不治疗,我在你就在。”
副人格又笑了一下,“不可以的,那样你就永远不会健康了,你应该健健康康的活着。只有我消失了,你才能健康。”
主人格:“我们不说这个了......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副人格:“......我不想喜欢男人。”
主人格:“切!”
两个人格忽然安静,中间插进来一段短暂的空白。
“哎——”副人格轻轻叫了一声。
“干嘛?”主人格闷声闷气地回答。
副人格更小声地说:“我看到他的内裤了,也是白色的。”
主人格大大咧咧:“看就看了呗,都是大男人,这有什么稀奇的?”
“你不是说只有那个什么才穿白色内裤吗?你说的不对,罗垚也穿。”
主人格:“那罗垚就是娘炮。”
副人格急了:“他不是娘炮,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不许你这么说他。”
主人格憋着笑,“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要是也喜欢你怎么办?”
副人格赶紧否认,“不会的。他怎么会喜欢我这样一个多余的人。他也不应该喜欢男的,他应该正常地结婚生子,他的老婆肯定是那种又漂亮又温柔,心地又善良的大美女......”
侧躺在床上的昊远眼圈和鼻头都红了,睫毛根沁了水,他吸了吸鼻子,紧接着枕头被沁湿了一块。
主人格这下笑不出来了:“罗垚还没谈恋爱呢你就哭鼻子,没出息......万一他要真找到老婆了你不得哭死过去?”
副人格:“我没哭。”
主人格:“是,你没哭,是小狗在哭。”
昊远把脑袋埋进枕头里,蹭着眼泪。
主人格:“哎——你讲不讲卫生啊?你把鼻涕都蹭他枕头上去了。”
“我没有流鼻涕。”
“那蹭眼泪也脏啊。”
......
一墙之隔的罗垚也没睡着。
虽然离他严格的入睡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但他就是没睡着。
这很反常。他双臂枕着后脑勺,干脆睁开了眼睛。
天花板上印着一道很亮的光线,是从窗帘的缝隙间漏进来的月光,罗垚虚起眼睛,盯着那道光,看它随着风动轻轻摇摆。
明明是一道又细又长的光线,却让罗垚想到了昊远的那双眼睛,圆形的、浓黑的、坦白的,眼底的情绪一见到底。特别像他收养的那只大金毛的眼睛,对他绝对信任,绝对依赖。
为什么会想到这些?真TM见了鬼,太无聊了。
罗垚利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捞起床头的浴袍披在身上,光脚踩在地上,划拉一圈才找到拖鞋,他从床上站起来,趿拉着拖鞋,弯腰拉开床头柜抽屉,屉子里放了满满一屉子香烟和打火机。
他抓了一盒香烟和一个打火机在手里,绕过床尾,推开阳台的门。
月光“哗”地一声,全部笼在了他的身上。
罗垚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农历十五刚过,月亮依然很圆,又大又亮地杵在天上,像个憨头憨脑的小孩子。
他伏在阳台栏杆上,撕开烟盒,往外抖了两下,抖出一根烟,低头用嘴含上,点燃之后猛吸一口,然后仰起头,对着月亮缓缓吐出一团浅蓝色的烟。
隔着烟再看那个月亮,没那么圆也没那么亮了,像被人用毛笔晕染出了一道毛躁的边......
有人正抬头看着月亮,有人隔着一道玻璃门,在看看月亮的人。
主人格恨不得蹦出来把副人格拍醒,“你别哭了,赶紧看阳台外面。”
“我不想看。”副人格说。
主人格:“罗垚在外面。”
昊远猛地从枕头里抬起头,转眼看向阳台。
月光如水,罗垚平直的肩披散雪白的浴袍,侧身对着昊远的卧室。
侧脸、脖颈、喉结、锁骨、细腰、长腿......
罗垚身上所有的线条都被月亮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柔化了他全身的凌厉和嚣张。
昊远看呆了。
主人格提醒他,“起来呀,去呀,这么好的机会,赶紧去表白。”
副人格:“我不。”
主人格:“你在怕什么?表白而已嘛,又不用你做别的什么。成功就成功了,不成功就不成功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连喜欢都不敢让他知道吗?”
副人格:“对,我不敢,我自己知道我喜欢他就够了,他不用知道,我不想给他惹麻烦。”
主人格吁了一口气,“你终于承认你喜欢他了。”
副人格:“你别告诉他。”
主人格想了一会儿,“也可以。反正我讨厌烟味,我不想跟满嘴烟味的男人接吻。”
副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