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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寄风酒肆的来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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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内,窦漪房的灵堂前,陈阿娇将印着雁尾的信纸燃尽,深长地吸了一口气。
楚服的办事效率很快,方半日,便带回了寄风酒肆的消息。信上说了两件事,一件是关于窦太主府侍卫服图纸,另一件便是关于那味名为“鬼臼”的药。
白无患说,淮南王与田蚡交好,那批图纸最先入了淮南王下榻之处,而后田蚡便只身前往,与淮南王密谈了两个时辰之久,之后淮南王处便再未见过那批图纸。
而那味名为“鬼臼”的药,寄风酒肆的营生中并未涉及,但田蚡门下有一名门客,便是出生于那西南高原之上。寄风酒肆每逢夏季,会趁着路途稍微好走些,向西南方的高原走一些日用的货物,曾为田蚡的那名门客捎过四五次家信。
楚服看着燃尽的信纸,略微有些心疼,这信纸……着实是个稀罕物件,也只有白无患这个败家子才会挥霍无度,拿来写这些要烧掉的密件。
“娘娘,楚服在离山炼药的时候,田蚡派人来求过药的,只不过被师尊赶走了,我想着这事儿兴许就是他在从中做诡。”楚服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天青色的瓷瓶,“不过还好有我在,娘娘从今日起,每日晨起后、就寝前各服一粒此药,约莫一年左右,包您痊愈如初。”
陈阿娇接过瓷瓶,触手微凉。
楚服在深山里,不通人情,可她陈阿娇不同。当她看到田蚡的名字时,心里就有了答案。
田蚡虽名为王太后的弟弟,这些年却实际上在为刘彻办事。难怪……难怪来路不明的所谓窦太主府侍卫可以轻易进入建章宫,难怪当日宫门会被公孙敖堵得水泄不通。
这分明就是故意设计的一出皇后因妒恨,指使母家残害朝臣的戏码。也是选了一个好时候,趁着阿母和父亲未在长安,他们家百口莫辩。
陈阿娇的脊背有些发凉。
多可笑,她以为是自己不孕,阿母这些年为了她花费颇多,甚至长公主府还负上了一个挥霍无度的奢靡之名……
原来,从一开始,从刘彻登基开始,就不打算让她有孩子。
难怪,王娡从未催促过陈阿娇生育。她以前还以为,这是因为自己有一个通达清理的婆婆,与平民百姓家不一样。
果真是不一样啊……
这俩母子,还真是机关算尽。
若她生下孩子,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都会成为窦氏一脉强大的助力,刘彻就会永远被控制在窦氏手中。
他就从未想过她,想过她或许会不带迟疑地与窦氏撇清关系。
或许从一开始的金屋藏娇,都是算计吧。
整整一晚,陈阿娇未眠。
楚服在长信宫住了一晚,倒是身心舒畅。她从前在离山上都没睡过这样软的床榻。
因此她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晨练。
嘎吱—
灵堂的门开了。
楚服一个趔趄,差点摔到水缸里。
她一扭头,便看到一身孝服的陈阿娇,意气风发地站在门口。
啊这……
还是受刺激了啊。
“娘娘早上好啊。”楚服按照宫规,不太标准地行了一个礼。
陈阿娇点了点头。
新月方才从小厨房出来,从昨日到今日,新月都在忙活陈阿娇搬家的事宜,椒房殿一应物事都被妥善的安置到了长信宫中。
“娘娘一夜未合眼,这样下去会伤着身子的。太皇太后见了也会心疼的。”新月看着陈阿娇略带倦意的面容担忧道。
“无碍。”陈阿娇的面色看不出喜怒,“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干净了吧?”
新月郑重道:“一应都换了当年府里娘娘用惯了的老人,服侍太皇太后的老人们,窦太主都安置了。”
“准备一下,我要出宫。”陈阿娇转身,回了殿内。
半个时辰后,一辆青色的马车从未央宫的偏殿驶出,都说是皇后思念太皇太后,因此派宫人前往寄风酒肆购买太皇太后当年最爱的吃食。
宫外很冷,马车里却很暖和。陈阿娇只带了楚服一人,一路向北。
楚服自请驾车,马车并未驶入寄风酒肆,直顺着官道出了城门,到了一处寻常院落。
“到了。”楚服跳下马车,微微挑起车帘,却发现陈阿娇已经睡着了。
她轻轻放下车帘,独自走进院子里,敲开了屋子的门。
“人交给你,我去别处喝酒了。”楚服从离山回来就去了长门园,又被送进宫里,早就要被憋出病来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归要好好耍耍。
“去换一身衣服,莫被人认出来了。”门口的人长身玉立,像对着自家妹子的兄长一般,身上温温润润的。
陈阿娇醒来便见着了这一幕,此时的白无患,就真的宛如寻常百姓。
不知为何,陈阿娇的心里生出一种羡慕来。
她是真的羡慕。
如果能如同寻常百姓一般,偏安于一处小楼,每日便是生活本身,没有波诡云谲的宫闱算计,没有朝堂政见的争锋相对,这样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