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为秋风所破》越了明年

12、田蚡与窦婴

　　田蚡此人，是王太后同母异父的哥哥，也算是当今皇帝的亲舅舅。刘彻登基之后任命他为太尉，封了武安侯。
　　可是此人小人行径，屡屡为窦氏一脉所不齿，但王太后对他颇为倚重，因此也是这长安城人人都不敢惹的存在。
　　白无患得知消息后轻蔑一笑：“看来不止是淮南王，这件事情牵扯进来的还有太后一脉，甚至是皇帝的势力。”
　　白家之所以能安稳数百年之久，最关键的就在于认清形势，顺势而为。
　　窦太后病重，王太后一脉不断有着小动作，皇帝又悄悄往北边鼓捣，恐怕这长安城不久之后风云有变。
　　“主子，长门园的人传了消息过来，那位已经回了未央宫，似乎不太好。”石头说道，他当日便派了几名暗卫守在长门园边，刚好见着新月打包了行李上马车回宫。
　　未央宫守备森严，却也不是密不透风。
　　皇后的处境，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早已在宫人们中不胫而走，这些天也少不了些许议论。
　　白无患心头隐隐约约有什么划过，他心里想起了那个坚定的眼神，属于那个通透的女孩。
　　她会伤心吗？
　　应该会吧。
　　白无患虽在离山跟随师父修炼，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白家的大大小小事务最终都会呈报到他手里，他自然知道陈阿娇，也多多少少听说过宫闱中的一些秘闻。
　　皇室最是薄情，独她例外。
　　“楚服还要多久才能下山？”不知为何，白无患心里有些烦躁。他修的道最是清心寡欲，这并不是个好征兆。
　　石头并未察觉白无患的状态，道：“上次主子吩咐，属下便给离山去了密信，楚服给的答复，约莫在半年后。”

　　另一头，陈阿娇见了一个人。
　　未央宫下起了小雨，宫人们的脚步稍有仓促。椒房殿闭门的第四日，殿内便已经空无一人了。
　　长信宫内，檀香悠然。
　　一个留着半长黑须的男子跪坐在太后塌前。男子神情内敛，一身宽大的黑布衫，看起来与这长信宫格格不入。
　　窦太后闭目倚靠在榻上，手里轻捻着一串沉香木珠，深秋的雨一场连着一场，殿外的凉风却丝毫刮不进长信宫的宫闱。就如同她窦漪房只要还活着，这外头的风浪总刮不进皇宫里。
　　陈阿娇坐在窦太后身边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参汤，一口一口喂着窦太后。
　　片刻之后参汤便见了底，而塌前跪着的男子丝毫不动。
　　“窦婴，你是看我老婆子不行了，就要撺掇着皇帝乱了祖宗基业不成？”窦太后拍了拍陈阿娇的手，让宫人撤下了汤药。
　　“你们都下去吧。”陈阿娇对宫人们道，片刻，整个长信宫便只剩了他们三人。
　　陈阿娇如何不认得，这跪地的男子便是大名鼎鼎的魏其侯窦婴，窦家这一代最有能力的人。
　　“臣不敢，臣所做的事，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汉室江山。”窦婴虽然跪着，但是脊背丝毫不弯曲，他虽穿着布衣，却有一种超然的气质。
　　这种气质陈阿娇熟悉得很，她在论道台见过那些儒士们，他们举手投足之间，就带了这样的一些气质在。
　　只不过在窦婴身上体现得更淋漓尽致罢了。
　　“窦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窦太后越发激动，甚至咳了起来。
　　陈阿娇赶忙帮着她顺气，轻声劝慰道：“祖母太后，医官们说了，您不能生气的。”
　　“撺掇着皇帝把朝堂上尊黄老之术的大臣们一个个贬官，你这是不满哀家当年罢免了你丞相之位吗？”窦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略有皱纹的容颜还能依稀看出往日风华。
　　窦婴不语，背脊依旧直挺。
　　“罢了，你滚吧，以后也不要来给哀家请安了！”窦太后看不到窦婴的神情，只感受到长久的沉默。
　　一直以来，窦婴都被视为窦家一脉的顶梁柱，可这颗顶梁柱他有自己的想法，不但不支持窦太后崇尚的黄老之学，反倒与王太后、田蚡等人支持的儒学一脉打得火热。

　　窦婴走出了长信宫的内殿，却只听到了一个冷冷清清的女声：“魏其侯请留步。”
　　他转身，陈阿娇朝他微微一笑。
　　“皇后娘娘。”窦婴颔首。
　　陈阿娇摇头道：“我还是喜欢听先生喊我一句娇娇。”
　　论辈分，窦婴是陈阿娇的表舅，而论交情，窦婴当年是太子刘荣的师傅，也算是陈阿娇的老师。
　　窦婴看着陈阿娇清澈的眼睛，欣慰一笑。
　　还好，就算荣儿去了，阿娇还在。
　　“先生可否偏殿一叙？”陈阿娇指了指长信宫的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