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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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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透过那片玻璃看去,熊如云赫然发现墙壁之内别有洞天,回廊,假山,流水潺潺,荷叶田田,此际曙光初现,是以能够看出影影绰绰。
可是,花蕊大小的玻璃,透过这小小的一个孔,怎么可能看到这么广阔且而奇异的场景?
熊如云曾经听说过,西洋有一种玩意叫什么万花筒,也是玻璃制成,轻轻拨动,里面能够变幻出各种奇异的图案,难不成这就是?熊如云试着拨了拨,再凑过去,还是刚才的景象。再转上一转,景色依旧,只是随着日光的不断加强,看得更加真切了。又不似万花筒。
这究竟是什么玩意?熊如云不解。
常乐在身侧轻轻道:“你将玻璃反过来再试试。”
熊如云依言,再凑近过去,奇了怪了,适才的景象消失不见,只聚焦成一团黑点,与镜墙联成一体,看不出任何端倪。
常乐解释道:“这块玻璃叫做凸镜,有个奇怪之处,从一边看过去,能够看到很多东西,而且放大了,纤毫毕现,但反过来从另一边看去,却是缩小成一点。”
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种东西?熊如云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这样说来,倒是解释了为什么从外面能够窥到屋内的一举一动,而屋内的人却丝毫不觉。只是一个小小的妓院,为何要安装这种奇工巧技?他们是对所有客人都采取这种监视手段,还是只对常乐熊如云二人?
熊如云不觉惊疑不定。
常乐将玻璃接过,原样装了上去,然后道:“好了,时辰还早,正好睡个回笼觉。”说罢,又躺了下去。
熊如云可没常乐这般镇定,没心没肺,一想到这堵墙之外随时有人偷窥,便觉心神不宁,杵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
“你还是躺着吧,再过一会,天就该大亮了,如果被他们发现我们有什么异常的话,就没意思了。”常乐忽然开口说话。
熊如云吓了一跳:“你没睡着?”
“我是想睡,只是身边一直杵着一个门神,也不自在啊。”常乐微微笑道。
熊如云知道常乐是在取笑她,但不在意,要知道身边有个人跟自己有着同样的感受,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也就消失无踪了。
熊如云慢慢地躺下,仔细地数着床顶上雕刻着的繁复的花瓣,一会,轻声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常乐依旧阖着双目,慢吞吞道,“你当然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你愿意吗?”
熊如云茫然,心里有一种声音在告诉自己,管他什么呢,趁早离开这个是非圈。可是,另外,又有一种声音,在说着截然不同的话,声音还不小。
常乐似乎看清了她的心理,说道,“你自然可以这样做,但是问题并未解决,以后类似这样的麻烦事还是会不断找上门,不是吗?”
熊如云默然,是啊,这几个月的经历已证明了这一点。
“你也可以眼睛不揉沙子,直接告诉他们:别跟姑奶奶搞鬼,你们的这些破烂事,姑奶奶都知道。有种的,面对面的过来。”
常乐这话是捏着嗓子,模仿女子语气说的,倒也有几分泼辣憨直女子的味道,熊如云扑哧一笑:“那我不成了傻大姐了么。”
“呵呵,你知道啊?”常乐睁开眼睛,往熊如云这边一瞟,随又闭上。
熊如云知道他在嘲弄自己,若在以往定会火冒三丈,可此际却偏偏一点也不恼,反而有丝嫩生生的喜悦,淡淡的,盈满心田。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她注意到,其实这句话,刚才她已问过。这是不寻常的,在过去的近二十年,她从来没有这般的没有主见,接二连三地询问别人的主意,包括她的母亲、她的夫君。但是今日,她却是这样问了,你让她解释为什么,她不一定回答得出来,此情此景,好像也只能问出这句话,才好将周围一些异样的微微发酵的东西给挣破,给打断。
“你想想看,若是想玩弄别人的人,最后发现自己被别人玩弄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常乐笑道,同时将脸侧过来,看向熊如云,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熊如云告诉自己,那光芒是因为恶作剧的兴奋引起的,跟其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是自己的脸,却仍是不可抑制地一层一层地红了起来。
夏天,果然是热。
“我们该如何耍他们?”吃罢早饭,熊如云终于忍不住悄声问道。
“你说呢?”常乐将问题又抛还给她。
“我怎么知道?提议人又不是我。”熊如云赏他一枚白眼,但还是想了想,“我们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还以为将我们蒙在鼓里,其实,我们什么都知道了,呵呵呵……”熊如云掩口轻笑。
“这就是你的计划?”常乐将手中的书放下,看向她。
“是啊。”点头。
“那跟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不同?”常乐哭笑不得。
“那你说怎么办?”
“你听我说——”招招手,熊如云的脑袋凑了前去。
“今天,你想做什么?”常乐问道,这音量不大不小,非常非常的正常。
“还能做什么?”熊如云懒懒道,“难不成出去乱逛,看那些袒胸露背描眉画眼的女子?”
“呵呵呵,你对她们有偏见。”常乐笑道。
“不是我有偏见,是你眼光太差,见到母猪都觉得是美女。”熊如云撇嘴。
“呵呵,是嘛?”常乐也不生气,含笑看她。
“是啊,”熊如云顺口答道,可是话一出口,马上发现有语病,这样一说,岂不是将自己也绕进去了?赶紧转移话题,“那你觉得究竟什么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绝世美女?”
“你老问这种问题作什么?”常乐皱眉。
“没事,随意聊聊呗。”熊如云瞪他一眼。女人、政治,不是最常见最保险的话题么,不聊这个,难道问你的身世?虽然对你的身世,我还是很感兴趣的,但是直接问,不是太突兀了么?而且隔墙有耳有眼睛,也没办法问出真话啊。只是这些话,怎么好说出口?
“这样啊——”
“你可不要再说什么女人都是绝世美女。”为防止他又是那一套说辞,熊如云赶紧打预防针。
“若说绝世美女,可真说不上来。”常乐思索道,“身材好的,脸蛋不一定美,脸蛋美的,气质不一定上佳,气质佳的,性格不一定好。”
“啊?!”熊如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刚才还说谁都是美女的那位常乐么?!眼光也太,太高了一点吧。
“是你一定要问我的。”常乐耸耸肩。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世间就没有真正的绝世美女了?象锦屏公主,身份高贵不说,人又漂亮,又有才学,更重要的是善良可亲,难道说,这样的人物也入不了你老的法眼?”熊如云虽然不服气,但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便举了一个举世皆认的美人儿来。
“锦屏,”常乐似乎有些惊讶,“那丫头出落成美人啦?”
“公主,那是公主,”熊如云纠正道,虽说武林中人对皇室并不十分敬畏,但也不会无端招惹,“嗯,你也是京城人氏,应该比我们更熟悉了解她吧。说不定,还有机会一睹芳容呢。”
“嗯,就象你所说的,人家是尊贵的公主,我一个小老百姓,怎么会有机会?”常乐摇头。
熊如云也不指望他见过那什么锦屏公主,话题既然扯到这里,正好可以延伸一下:“是啊,公主是什么身份,岂是寻常人可以随意见的。只是我听说去年圣上登基大典,去天坛祭天,公主也跟了去,无意间被人瞧了惊为天人,恰逢蚩尤使者在京,回去告诉他们的大汗,如今正在跟圣上讨人呢,听说想纳作可汗妃。”熊如云看向常乐,一副很惊讶的表情,“这事在民间流传已久,难道你不知道?”
常乐怔了一怔,方道:“我离开京城已有数年,消息不甚灵通,甚至还不如你们外省人呢。”语气中带有一丝失落怅惘,看来这番话勾起了他的思乡之情。
“我也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熊如云打哈哈,“既如此,怎么不回去看看?”
“回不去了,家里已经没人了。”常乐的声音越来越低。
没想到这一问,竟勾出了常乐的伤心事,熊如云不觉有些后悔,赶紧安慰道,“你不要放在心上,人生苦短,世事无常,你看我,母亲过世,又所托非人,也还是……”说着说着,自己心里也不觉有一丝酸痛,再也说不下去。
“你是说,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更是有缘人喽?”常乐笑道。
“谁跟你有缘?”被常乐一打岔,熊如云的心情好转了一点,“你倒是说说,上次你说的恩师李千里,又是什么来头?”熊如云也算是家学渊源,却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号,是以一直存在着好奇之心。
“哦,你说他呀,他是一个京官,曾任御史大夫,为官清正,人称‘李黑脸’,不过这几年,应该已告老还乡,你问他作甚?”
“告老还乡的御史大夫?”熊如云有些被搞糊涂了,“他会武功?”
“武功?”常乐不禁笑了出来,“他是个文官,连鸡都不敢杀。”
熊如云失笑,“难怪那天在场的几个老江湖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头,原来你是逗他们开心呐。其实他们真正想了解的,是你的这身武功,出自何人?”
这个问题,熊如云想知道,墙壁后面的那人也想知道,墙内墙外,一片静寂,都在屏息等待常乐的回答。
“那你听说过空空道长这个名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