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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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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
韩诚发现自己这两天跟这玩意儿蛮有缘分。
例如经过群小年轻的办公桌,会看到最显眼位置窝着只胖橘。
韩诚伸手过去,在小年轻们惊恐的目光中,把胖橘搂怀里颠了颠。
有点沉。
他严肃地告诉胖橘:“你该减肥了。”
胖橘睁着琉璃的竖瞳:“喵?”
仿佛在说他这人类真是奇怪啊。
又例如路依白色猫咪的手机壳,再例如公司斜对面有家软绵绵的猫咖。
全是猫。
或者这些猫早就已经存在许久,毕竟胖橘是他允许了,小年轻们才养在办公室的;路依的手机壳用了好几个月,然后猫咖也一直在韩诚的视线范围内。
忽然地一涌而上,无非是他最近,有那么一点点关注。
个死孩子,画什么不好,偏偏画猫。
画猫也就画猫,偏偏又放在显眼的地方让他看到。
韩诚翻着小孩比指节还厚一点的素描本,心里嘀嘀咕咕。
小孩则照旧做他的四级习题,偶尔抬了眼,提醒韩诚道:“我只画了五页,先生您再翻,也只有这五页。”
但韩诚就还挺乐意翻来覆去地看,第一页瘦成竹竿的招财猫,第二页把月亮一点点吃掉的大肥橘,第三页咯吱咯吱踩着落叶的小狸花......他都还挺喜欢的。
所以也不管小孩怎么无可奈何地提醒,韩诚抱着素描本就不放手了。
如果小孩画完了一本,他就找个借口把这本儿给买下来。
看看厚度,以及小孩本身的进度,估计是要画很久了。
韩诚思考着,那就再多养小孩一阵子,等他画完。
满脑子猫的好处是,韩诚这两天没有因为要回去而感到头疼了。
没空头疼,给老爷子挑补品的时候还乐得哼出了歌儿,把被他抓来当苦力的路依吓得活像见了鬼。
“您这是谈恋爱了?”姑娘语出惊人。
“那倒没有。”韩诚眯眼看保健品上的字儿,随口答道。
“那您这是变态了。”路依叹气,依旧语不惊人死不休,“等等,你拿壮阳药干嘛?”
倒是连敬称都不敬了。
韩诚也习惯她这般一惊一乍,撇撇嘴把壮阳药扔进购物篮,“让那糟老头子老当益壮,我听说他把家里新来的保姆搞到手了。”
“在这方面,你们父子倒是如出一辙。”路依说,毫不客气。
韩诚接受批评,但还是有一点不赞同:“我没他那么荤素不忌,而且我现在已经收敛了。”
“啊,成长了。”路依露出老母亲般欣慰的笑容,“我有种你会和小千一直走下去的预感,所以我给小千发了婚礼邀请。”
“我不是太懂你这逻辑。”韩诚蹙眉,却看路依推着购物车溜溜达达走远,追上去继续问,“还有什么叫做我会和他一直走下去?”
“现在已经快到两个月了。”路依也不回头,高跟鞋哒哒作响,“但你还是没有问我,要用什么借口把小千甩掉。”
韩诚沉默了阵,把保健品的钱给了,和路依走出药房,室外的风刮得脸生疼。
他稍稍回过神,说:“原来我以前那么渣的么?”
“嗯,人渣嘛。”路依直白道,“但更主要的是,小千和你前任一点都不像,更不像你那心上人。所以我感觉,你可能要走出来了。”
“别介,我还是想继续当人渣。”韩诚自嘲道,“我送你回去,不然你媳妇儿又得背地里说我坏话了。”
“她一向是当着你面儿说坏话的。”路依纠正道。
这两天没叫小孩来接,韩诚自己开车回住处。
小孩就点着灯,一直做题做到韩诚进门那一刻。
都凌晨了。
“你也不用那么刻苦,考个四百二十五就行了。”韩诚把外套挂衣架上,抖了一身寒意才进门来。
小孩给他倒水,温的,入口正好。
“我英语不太好,得多练习。”小孩说。
韩诚喝完水,把杯子放茶几上,发了会儿呆。
客厅里就只有石英钟指针哒哒行走的声音,小孩很安静。
韩诚猛地回过神,转眼看向小孩,唔,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跟钓鱼似的。
本来是想套这孩子的素描本来看,但这个点儿还是上床睡觉要紧。
于是韩诚伸手,拍了拍小孩面颊,小孩身量长于他,他可不能把这大高个抱上二楼去。
但这孩子只迷迷糊糊地半睁了眼,努力聚焦了片刻,却立马又涣散开来,软绵绵地将韩诚搂了个满怀。
狗。韩诚想。
也许是睡迷糊了,小孩比清醒的时候更黏他一点。
腰间的软肉,背后的肩胛骨,藏在棉质的睡衣下;发间颈窝是沐浴露发甜的檀木香,都因这个拥抱贴上韩诚的心脏。
硌得慌,又软得慌。
但韩诚确实没办法把孩子抱上二楼,只能按着孩子肩膀,晃一晃他:“到房间了再睡。”
“嗯。”小孩很快松开韩诚,带着鼻音哼了声。
倒是毫不留恋地撑着地毯站起来,仿佛和刚才那只黏人的狗子不是同一人,“先生晚安。”
韩诚饶有兴致把这孩子从头到脚打量了遍,说实话,一米九的个子,偏瘦露骨的身形,怎么都跟柔软二字搭不上边。
但这么端端站着,也没给韩诚什么压迫感。
就是还想欺负一下。
“以后你要困了,就直接去休息,不用等我。”韩诚特自作多情地说。
他当然知道小孩可能只是为了刻苦学习。
但小孩揉着眼睛说:“也没有等很久。”
耳垂泛着红,是说的真话。
韩诚别开眼,不自在地咳嗽了声。
“先生晚安。”小孩坚持地重复了句。
行吧。韩诚有点被挫败,“你也晚安。”
越发靠近老宅,韩诚心里被遗忘的不爽就愈发肆意起来。
得,果然是没多买两盒壮阳药,气糟老头子的力度不够。
小孩倒神色平静,循着导航的指引有条不紊地驾驶,韩诚想开口发发牢骚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能比不过人小孩。
韩诚数到后视镜上墨色珠子摇动第一百二十三下时,直了直身子,没话找话地问小孩:“你要放寒假了是吧?”
“嗯,还有一个多月。”小孩说。
“有打算去哪儿玩么?”韩诚调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
“没,寒假继续打工。”小孩笑笑。
韩诚这才想起来,小孩是有跟自己签“卖身契”,但他又想不起是签了多久。
“合同是签了几个月啊?”问一问,不丢人。
“签了一年。”小孩回答说,“明年十月十一日到期。”
竟然这么久。韩诚惊讶,他当时应该脑子不清醒吧。
但现在想想,也好,省得只签了一两个月,到期还得续签。
他有理由等到小孩画完素描本了。
本来他还想说,他要寒假那段时间有空,就带小孩出去走走。
但想一想自己年末堆积的工作,觉着还是算了,让小孩彻底放个寒假比什么都好。
毕竟韩诚也不太清楚年轻人爱玩儿些什么。
“先生会放假么?”小孩却反问他。
“我可能过年会休整两天。”韩诚说,来了逗弄的心思,“怎么,想陪我过年?”
小孩顿了顿,说:“嗯,过年不太行,抱歉。”
“这有啥好抱歉的。”韩诚说,过年是合家团圆的时候,韩诚不强求这个。
“就是觉得抱歉。”小孩轻声说。
所以韩诚有时候没法理解小孩的脑回路,总是能说出些让他哑口无言的话。
不过心情好了些,韩诚决定给糟老头子点儿面子,尽量不拆他台。
但抛开老头子不说,他头疼的根源,却是姐姐一家。
准确的说,是他那品貌兼优的姐夫。
要了个老命哦。
韩诚认识他姐夫厉泽,是他刚升入初中那会儿。
他十二岁,厉泽二十五岁。
那时厉泽读研究生,和韩诚的姐姐韩白在同一个导师手下。
这对年轻男女年龄相仿,又有相同的科研志向,一来二去便成为好友,闲暇时,姐姐会请厉泽来韩家小聚。
高中时期的韩诚成绩一般,日常被学霸姐姐教导,但成绩一直没甚起色。
于是后来,姐姐就把她心目中的学神,也就是厉泽搬来给韩诚辅导功课。
现在韩诚想想,给他辅导功课也只不过是那对情侣为经常见面找的借口,他那时大概算是给牛郎织女搭桥的喜鹊。
可惜长得不甚讨喜。
不然怎么厉泽都不看他,厉泽眼里全是姐姐啊。
但韩诚没办法去嫉妒或是抱怨姐姐,姐姐对他很好,明明他们身上只流着一半相同的血。
能抱怨一下的,无非就是自己长得一般,而且还是个男的。
哦,对,韩诚喜欢他姐夫,从第一天见面起。
“你较我年长,而且是姐姐的朋友,没必要同我握手的。”十二岁的韩诚直愣愣地看向面前人的眼,他才堪堪到人家肩膀,要仰面才能对视。
“可握手是最基本的礼仪啊。”那人失笑,可能是笑他那么大点儿年纪,还满脑子长幼尊卑的封建糟粕。
韩诚抿了抿唇,虚虚地将手掌握成拳头,指尖能感受到那人方才掌间的温度和触感。
“我手脏,跳集体舞的时候都没有人愿意拉我的手。”
这话有些故作可怜的意味,分明他也有路依这关系很铁的朋友,牵牵手都是小事。
可他故意这么说,是为了听那人怎么回答。
“但这不是你的问题。”那人神色微动,韩诚解读出这是怜悯,“你不用责怪你自己。”
韩诚能猜想出应该是自己那贴心的姐姐,跟那人解释过他不入流的身世,为照顾他敏感到可笑的自尊心。
不过韩诚对此很受用,可能是因为那人的怜悯自然而然,温柔得让他没法发脾气。
又或者是那人面容如玉,微圆的眼睛似鹿一般清澈明净。
“先生,我们到了。”小孩的声音将韩诚唤回现实。
他方才睁着眼,做了一场黄粱梦,醒来余韵未消,却也找不到那样一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哦,好。”韩诚不动,只按着眉心,想以此缓解下疼痛。
小孩不催他,只默默解开安全带,默默地做着深呼吸。
这是......紧张了?
韩诚扭脸过去,小孩也正好看过来,眼角耷拉着,更像一只狗狗了。
“先生,我想握一下您的手。”小孩语气蔫蔫的,小心翼翼。
韩诚倒也大方,将左手递过去,“我以为你不会紧张呢。”
小孩撇着嘴,只与他的手十指相扣起来,没搭话。
掌心是润的,小孩竟然紧张得都冒汗了,韩诚仔细地再回想与厉泽第一次见面那天。
却也想不起那掌间的温度和触感了,分明在梦里都清晰得恍如昨日。
也许是小孩这圆手又润又烫,扣着韩诚让他止不住地心痒。
个死孩子。
韩诚解开身上安全带的桎梏,就扣着小孩的手,倾身抚上那线条简单又干净的面颊。
小孩嘴唇有点干,该涂点儿润唇膏了。
“别紧张了昂。”韩诚拍拍小孩的脸,轻声哄道。
小孩抿抿上了层釉彩的唇瓣,乖巧地点点头。
韩诚心情又上扬了点儿,在家门口,确实很难得。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就讲一个冬天的故事吧...
如果把这篇和隔壁《弄权》放一块看,会挺有意思。
改一下年纪,韩诚长易千十四岁,小厉泽和他姐姐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