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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   “总算是醒了,快来将药吃了。”

      话说在与雏云说话间,只听到“嘎吱”一声,门被从外头推开了,奶娘崔妈妈端着一碗药送到了宁瑶瑶跟前。
      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宁瑶瑶眉头微蹙,还没吃嘴里便泛起一抹苦味,可她没有丝毫迟疑,直接端起药一口一口吃完了,刚吃完,雏云立马拿来一块蜜饯要往她嘴里塞。

      宁瑶瑶赢弱苍白的脸上不免泛起了一抹淡笑,扭头冲着崔妈妈道:“妈妈,你看,雏云还当我五岁了,还得用蜜饯哄。”
      雏云却闷声道:“姑娘爱甜,厌苦。”
      话一落,接过她手中的空碗,又为她擦了擦嘴,这才端着碗离去。

      雏云一走,崔妈妈便挨在她榻边坐着,摸了摸她清瘦的小脸,一脸怜惜道:“姑娘,日后可有何打算?”

      崔妈妈问的自然是将来宁遥遥的去处,宁瑶瑶来年一过便马上十五,要及笄了,到了安排婚事的年纪,却陷入了无人问津,却又偏偏所有人可堪安排的尴尬境遇。
      唯一真心为她的吴老太太与世长辞,远在京城的宁家于她而言仿佛成为了上辈子的事情,十年已过,全然不识,哪还有什么亲情可言,焉知是福还是祸地?
      至吴家,怕也是个吃人饮骨之窟。

      只是,能有什么打算。
      宁瑶瑶脸上的淡笑复又淡了几分。

      一是回京,祖母故去前已给了京城宁家去了信。
      二若是京城不管,便只能留在云城吴家,大表哥二表哥对她皆是有意,暗地里争夺得厉害,尽管,大舅娘不喜。

      三则是,宁瑶瑶忽而想起给外祖母守灵当夜,二舅舅忽而蹑手蹑脚的将她拉了出去,指着一个四十几岁的老男人让她参拜,四十几岁的小老头,是吴贵平上司的上司,据说发妻病故,想娶个续弦,身子弱些无妨,无须生养,横竖他已有三子二女,只要模样俊俏便成,那双绿豆似的眼睛黏在她身上时,让宁瑶瑶恶心想吐。

      然而,无论哪一条,却都由不得她。
      她一个孤女,还是个病秧子,只有为人鱼肉的份。

      “那顾家那位……表公子呢?”
      崔嬷嬷想了想,忽而隐晦问着。

      顾家表公子顾长绥?
      听到这个名讳时,宁瑶瑶睫毛轻轻一颤。

      顾长绥?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过是前来投奔吴家的表亲,或许连表亲都算不上,应当是表亲的表亲。
      他是吴家幼妹吴绣莲夫家大姑姐的儿子,顾家原本还算殷实,不过家道中落,顾家又子嗣单薄,徒留下一对孤儿寡母,便被吴绣莲夫家白家接回白家一道生活。

      因顾长绥小小年纪聪慧过人,又过了童试乡试,引白家重视,白家大力栽培,后小小年纪考取了秀才便经吴绣莲引荐来到吴家,顾长绥在吴家埋头苦学,两年前便已顺利过了举子,预备明年秋天入京参加科举考试。

      他不过十八岁之龄,便已成了举子,待明年入京,若能考上进士,便能顺利入仕,前途可谓无可限量,便是不能,也年纪尚小,未来依然无限可能。
      故而,他虽不比宁瑶瑶与吴家亲厚,但因他是男子,又满腹学识,故而颇得吴家上下尊敬赏识。
      他在吴家的待遇,几乎可以与吴家几位哥儿持平。

      在加上,他生得俊美白净,茂林修竹,儒雅清贵,且并非酸儒之辈,一看便觉姿貌不凡,从踏入吴家那一日起,便让吴家几位姑娘春心芳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却因他闹出不少冤家官司来。

      不过纵使如此,到底寄人篱下,因此与同样寄居在吴家的宁瑶瑶不免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态。
      不过二人恪守本分,绝无私交,不过是顾长绥所住院落离老夫人的西院较近,顾长绥此人又尊老敬长,注重礼教,时时过来请安问好,免不了多见了几遭,二人来往之间乃“哥哥”“妹妹”之间的寒暄闲聊,再正常不过。

      只上年末,老夫人染病开始,便开始谋划过宁瑶瑶的婚事,宁瑶瑶无意间听到过提及了顾长绥的名讳,想来那时老太太便预感到了身子不好。

      其实早在这之前,老太太也曾明里暗里的赞过那顾长绥无数回,看的出,她待那顾长绥尤为满意,不过那时宁瑶瑶年纪尚小,且宁瑶瑶看似一届孤女,又并非真正孤女,她背后到底还倚着一座偌大的宁侯府呢,她的婚事,老太太虽有心,却并无绝对权力。
      而好不容易待她稍长大了些时,偏那顾长绥又一举考取了举子,明年便要入京科考,未来有着大好的前程,宁瑶瑶虽为侯府嫡女,到底惨遭侯府抛弃多年不管不顾,再加上她身子不好,横竖,自老太太病后,将元陵城那幼女吴绣莲唤回来过几遭在屋内神神秘秘的交谈过后,老太太便绝口不再提及顾家半字,而是一门心思将心思放在了宁家,给宁家去了信件。

      所以,对那顾长绥,宁瑶瑶也只能勉强道上一句“青梅竹马”,便再无任何言说了。

      倒是许是因着老太太病重,又或许也曾听说过长辈们对他与她二人之间一事相谈过,顾长绥反倒是一改往日的相敬如宾,开始对她日渐照拂了起来。

      譬如,宁瑶瑶轻轻摸了摸枕头底下的一支兔毛毛笔,只觉得笔尖柔软细腻,可再摸上一摸时,便又觉得虽柔软软绵,却也有扎手的时候。

      “妈妈,太太今日可是要过来收拾阿嬷的遗物?”
      顾长绥不是宁瑶瑶可堪肖想的,宁瑶瑶虽病弱避世,可寄人篱下多年,该懂的世故皆懂。
      遂很快抛开了这个话题,问起了另外一茬。

      不想,她这话刚落,忽而听到外头想起了一阵喧哗之声,紧接着一道尖细刺耳的声音透过门帘传了进来。

      “这都是些个什么破烂玩意儿?祖母掌家多年,手里原先还捏着几个铺面,怎地满屋子就剩下了这些破铜烂铁,该不会是全让某些个吸血鬼给私藏了去罢!”

      “就是,二姐姐,你快过来瞅瞅,祖母屋子里连块好料子都没得一块了,全被那病秧子给吸了个一干二净了,祖母也着实太过偏心眼了,人在的时候有什么个好东西全给了那屋那人,临走了竟也不给咱几个留下些什么,说到底咱们才是她的亲孙女儿啊,竟全给了那个外姓的呢,真真令人伤心难过。”

      “嘿,我就不信了,我不信连个银锭子都翻不出来,若当真寻不到,咱就进屋,将那病秧子拖出来审问一遭!哼,还真当老太太护着便能不可一世了,如今老太太去了阴朝地府,我看哪个还能再护着她,有本事跟着一道下去,让老太太在下头继续护着她罢!”

      尖尖细细的声音划破晨空。

      紧接着外头乒乒乓乓,像是在拆家似的,又间或听到几道熟悉的趾高气昂之声,宁瑶瑶与崔妈妈对视了一眼,崔妈妈很快起了身,这时,雏云很快推门进来,朝着屋子里的宁瑶瑶和崔妈妈道:“二姑娘她们来了。”
      说罢,雏云将门一关,关得严严实实的,又还不放心似的,拖了个交椅抵在了门后。
      一转身,见宁瑶瑶掀开被子要起来,雏云立马过来拦道:“姑娘您才刚醒,起来作甚,身子还虚着呢,不用搭理她们,快床上躺着。”

      “你不怕她们当真将你姑娘从床榻上拖出去啊,这会子没有阿嬷在,可没人再唬得住她们几个呢,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宁瑶瑶淡淡笑着说着,做一脸轻松状,眉间却带着一抹无奈和愁容。

      “那我便将她们给打出去,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便打一双。”
      雏云闷着脸说着,说完,见宁瑶瑶竟还在笑,便道:“您还笑得出来。”顿了顿,只将嘴一抿,沉吟良久,憋出一句:“您好歹也是个侯府嫡女。”

      只是,这话说出来,连雏云都没有多少底气。
      好端端的一个嫡女,被侯府送到这山高皇帝远的乡野之地,再也没有过问过了,算个哪门子的嫡女?

      雏云还记得,她随姑娘刚来吴家的时候,那个时候姑娘身份高贵,又从京城而来,模样穿戴跟个菩萨座下的小仙童似的,颇得府里几位表小姐们的喜爱羡慕,那时,与姑娘年龄相仿的惠姑娘,佩姑娘对姑娘争相讨好,一个个以抢着与她睡为荣,谁能跟姑娘说上一句话,便要回屋炫耀好几日。

      可后来随着京城那头的不闻不问,随着吴家大老爷的渐渐高升,随着长辈们言语间的微词,吴家的几位表姑娘们对姑娘的态度便渐渐变得意味不明了起来。
      起先还争相讨好,后来便渐渐平视,当府里寻常姐妹相待,再后来,慢慢开始嘲讽奚落,直至明晃晃的欺负。

      雏云记得有一回姑娘被府里的几个小姐们相邀一同玩捉迷藏的游戏,以前都是姑娘往哪儿躲,她们所有人都随着姑娘往一处躲,连捉迷藏都黏着姑娘,那次,眼看快要到用晚膳了,雏云久不见姑娘回来,便捉急去寻,左右探寻不到,后挨个到各个表姑娘屋子去询问,结果所得结果全是语句不详:早就散了,瑶瑶去哪儿贪玩了罢,呀,该不会还躲在哪儿睡着了忘了回罢。

      后来雏云跑到后院园子里着急去寻,左右寻不到,最终听到枯井里有些动静,便朝着枯井一探,才见井口绑了根绳子,将一木桶扔进了枯井里,七岁的姑娘正缩坐在木桶里飘在恶臭的枯井里,还在傻傻等着她们来寻呢,诸不知所有人全都回去用大饭了。

      后来才知,姑娘是被惠姐儿哄骗进去的。
      自那以后,雏云对府里的几个表姑娘是厌恶至极。

      那日姑娘回去大病一场,便渐渐不再寻她们玩儿了,从此成了两路人。

      这几年来,几位表姑娘们翻身为主,越发肆无忌惮,盛气凌人了起来,只到底有老太太守着,不敢过于放肆,如今老太太一走,哪知会发生什么。

      “无碍,一会儿太太会过来,她们不会太过放肆的。”
      宁瑶瑶说着,经由雏云扶着下了榻。

      “咚咚咚,咚咚咚!”
      这时,屋门被敲得响彻。

      “表姐,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么?果然还是同从前一般悠闲呢。”
      “不过太太今儿个过来给祖母收拾东西,有些个东西要跟你核对一下,你要不还是先起来一下罢,大不了,一会儿太太去了你再睡也不迟。”

      外头,大房庶出的曼姐儿忽而在外头敲门唤着。

      她话一落,没一会儿,便见从屋子里响起了一阵咳嗽声,咳嗽声久不停歇,好半晌后,才听到里头传来一道虚弱轻柔的声音道:“马上就来了。”

      约莫半刻钟后,宁瑶瑶身着一身淡衣素服,外披着一件薄袄儿,一边轻咳一边由婢女雏云扶了出来,出来时,只见外间的厅子里坐满了人。
      只见上首四十出头的妇人是大房的太太秦氏,秦氏左边是二房太太姜氏,秦氏右侧分别坐着大房嫡姐惠姐儿,嫡出次女佩姐儿以及庶出的曼姐儿。

      宁瑶瑶一出来,所有人全部齐齐看向她。

      只见出来的女子约莫十四五岁,因在孝里,她一身白衣素服,全身清冷寡淡,脸上未施脂粉,一张脸素面朝天,就连头上都未佩戴任何发饰,只用根简单的银簪将一头乌青长发略微绾起。
      然而尽管如此,却在她露面的那一刻,只见整个屋子陡然安静了下来。

      眼前的女孩儿面如白玉,眉如翠山远黛,眼如秋水含波,初看,只见她微微垂目,只觉生得仙秀出尘,极为明艳,乃大开大合,流光溢彩,明月生辉的面相,可待她走出来后,微微抬眼看来时,便令人目光瘫痴,呼吸微顿。
      只见她生了一双极为狭长的狐狸眼,眼角尖尖,眼尾狭长入鬓,目光婉转流盼间,不经意间抬眼看来时,只觉得那双眼如同狐狸显世,竟会说话似的,说的还全是些蛊惑人心的莺莺燕燕,令人轻易失魂失魄,只觉得面带妖气,有魅惑众生之嫌。

      偏偏,这张妖言惑众的脸上,却又带着一丝赢弱的病气,令她明艳妖媚之姿融合在了那张赢弱苍白,毫无血色的病态小脸中,便觉得妖里透仙,仙中含媚,媚中又透着股子病气,令人忍不住惊艳垂怜。

      一张能够魅惑人心,又令人垂怜呵护的脸,如何能不讨人喜爱,又如何能讨得了人喜爱?

      这或许便是随着宁瑶瑶年纪的增长,她便越发窝在西院不愿露面的缘故吧。

      府里的表哥都爱她不得,表姐表妹却恨她入骨,哪怕她什么都不曾做过。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屋中各人神态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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