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魔君和瞎眼仙君的情感纠葛》万里先生

9、第九章

　　“月儿可是想问三叔，这画中人，可是割你舌头的樵夫。还是想问——

　　这画中人，可是

　　你父亲？”

　　杨满被那人和蔼的声音惊出一身冷汗。这话什么意思。

　　兰山月的舌头，竟是被——他父亲割下来的！！！

　　那人这才看见杨满和阿青，但话已说完了。顿了一下，嘴角挂起丝森冷笑意：“今日我这空桑峰真是热闹。不知昆仑君和青姑姑双双驾临，三郎有失远迎。”

　　杨满俯身回了个礼：“是本君未打招呼，失了礼数，还望三君勿怪。”阿青一直冷漠，一点动作也没有。不过她素来这个性子，大家也是见怪不怪了。

　　杨满就算目不能识，也能想到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青丘家主晏离，晏三君了。

　　青丘族人深居简出，就算是瑶池会也是来之即走，所以杨满也只见过一回。但就只那一次，也算是见识了九尾狐一族的风采。白衣大袖，魏晋之姿，竟是比仙人还多几分缥缈气，偏生那脸上，笑意温润，几分妩媚，欲说还休。

　　虽说形容男子妩媚极为不妥，但是这是杨满能想到的最贴切的词了。

　　青丘二子，世难有三。他也是听过这个传言的，只是青丘大公子在他出生前就不在了，二公子少时便病死了，他对青丘所知不多，也只知道青丘掌权者是三郎。

　　晏离看一眼杨满的眼睛：“昆仑君不是在昆仑山上住着，怎么得空，来我青丘了？”

　　杨满心笑，晏离莫不是想说他不是应该囚禁在昆仑山，怎么还跑出来了。

　　“朋友家着火，帮忙来看看而已。”

　　“那看完，就该回去了吧。昆仑君这样乱跑，不知娘娘如何担心呢？”

　　这话是叫他们别多管闲事，只是不该，拿娘娘出来压人吧。

　　杨满挪到兰山月身边：“无事，等兰山月事情解决再回去也无妨。”回去？回不去了。

　　他听见兰山月喉咙里的喘息声，压的很急，就像累死的老牛一样，不知道兰山月究竟一副什么样子。

　　兰山月进门右手就一直举着那展开的画轴，画面对着晏离，那双天生带媚的大眼睁得死大，就想找他解释一下，他不懂，怎么他恨死了的那个樵夫，会出现在他父母身前居所里的卷轴上，上面写的还是——

　　吾兄，晏苏

　　怎么可能，怎么会？

　　他此刻就想开口质问三叔，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张开嘴巴，发不出声音。举起手想比划，却还是失落得放下。他不知道，该怎么用手比划出又该比划什么。

　　难道去问三叔，那人，是我爹吗？

　　晏离看兰山月的难过样子：“月儿，这种家事，真的要在外人面前讲嘛？”

　　兰山月摇摇头，阿青不是外人。他左手抓住阿青的手，死死地握住。

　　杨满其实是知道他人家事，不该在旁多听。但是他听三君这意思，待会兰山月伤心了，阿青……阿青一个不小心，把青丘推平了怎么办……

　　兰山月与阿青虽未明说，但两人形影不离的，阿青待会听不得这三君阴阳怪气就怕会动手啊！他还是在这劝劝吧。

　　所以他还是厚着脸皮往阿青背后站站。

　　晏离看这三人站成一堆的模样，不知想起了谁，竟是没在逼杨满他们回避，退后坐了下来。望着兰山月，：“是，这幅画上，是我的兄长，你的父亲。青丘大郎晏苏。”

　　望着兰山月的眼神，难以言喻得深邃，像是透过他，看向遥远的过去。

　　而兰山月听见他的话，右手巨抖，那副画都拿不稳掉了下来。

　　晏离大袖一挥，却是没让画着地，隔空取物把画拿在了自己手里。他看着画，眼神坚定，嘴里说道：“月儿，你还要听吗？”

　　转他头看兰山月，兰山月咬着牙，点点头。他要，他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晏离叹口气，停了很久，在杨满都以为他不打算接着说的时候，他开口了：“我大哥是青丘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九尾狐，两百岁修九尾。你可知，我的九尾是在多少岁长出来的？”他笑笑：“七百岁，还已经算是青丘极快的速度了。”

　　兰山月对这些都知道的，三叔在他幼时经常给他讲父亲曾经的事情。

　　晏离好像陷入回忆里，一脸自豪笑意：“大哥真的很强，所以他当时带着我游历天地间。只是没想到——”说到此，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大哥在妖界边境结识了修蛇一族的蛇女修华。那蛇女了得啊，大哥被迷得神魂颠倒。我警告他仙妖相恋不容于世，他还是奋不顾身地跳了那个火坑。”

　　说话声咬牙切齿，像是对那蛇女有深仇大恨。

　　兰山月瞪大了眼睛，三叔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母亲是谁，只讲些父亲的往事。他从来不知，他的娘亲竟是蛇妖。

　　“他把修华带回了青丘，父亲震怒，言明只要他与修华断了来往便既往不咎。他真是被迷得狠了，非是不肯，父亲气急，把他关在了兰山，欲把那妖女送走。只是没想到，他竟以死相逼要与那妖女在一起。父亲无奈，只好把他跟那妖女都囚在兰山。”

　　说到这，他顿顿，自嘲地笑笑：“我当时看着大哥为了与父亲对抗自我折磨形销骨立的样子，还怪过父亲，最后都让他们在一起了，为何还要囚禁呢？那个时候不懂，不是父亲不许他们在一起，是这仙界，是这皇权，不许他们在一起。”他言语激愤，白玉般的脸上都因激动而染上嫣红：“天大地大却无处可藏，待在兰山或许还能多躲些时日，况且大哥在兰山，也度过了些快乐日子。只是没想到——”

　　他深吸了一口气，盯住兰山月：“只是没想到，有了你。

　　仙妖相恋，不容于世。你出生那日，游奕灵官来了。”

　　游奕灵官，仙帝东王公最宠信的文臣，打理着仙界大小事务。杨满听到这，猜这兰山月父母应该是被抓了，只是兰山月，怎么能逃过一劫呢。

　　“游奕捉拿了你的父母。”晏离看兰山月屏住呼吸，想知道下文的样子，接着说了：“你父亲功力深厚，拿了只活兔子化成婴儿模样，骗过了灵官，把你托付给了我。”

　　犹记当时，打个把婴儿抛过来：“三弟，帮我照顾好他。”抬头望月，今日原是中秋，月原无缺“这孩子，就叫兰山月吧。”

　　兰山月圆，家人离散。

　　“你的父母被交给了昆仑西王母娘娘，她是司法女仙，将你父母打入凡间。我与母亲求情，她便许了你父母第一世若能安然过百年，便可既往不咎如常人轮回，那不定还有重回仙界的希望，若是不能，那便是百世轮回畜生道，生生世世。”他有些阴冷地说了一句：“王母娘娘，哼……不过是个不得眷属的女子，便也看不得他人得了眷属。”

　　杨满与王母情分匪浅，忍不住喝道：“晏三君，勿乱言。”

　　晏离看着杨满，冷笑着说：“昆仑君，不也是那个，看不得吗。”

　　杨满愣了，对，他也是那个得不了眷属的人。可是对王母多年的敬爱，还是让他忍不住去维护娘娘。他可是，曾经西王母最疼爱的昆仑君啊……

　　“昆仑君现今不过也就三百岁吧，多得是陈年往事，昆仑君不知道的呢。”晏离看杨满愣住的样子，嘲讽道。

　　眼神扫到兰山月，已是手脚无力瘫倒在地，阿青在他背后蹲着环抱住他。晏离心里不知道是报复性的快感还是心痛，继续说了下去：“我找了司命运之气的玄天上帝，他却告诉我，你父母命定的第一世，命中有疾，难得长久。那岂不是要生世沦入畜生道了。我无从下手，命定之疾，若是用仙药，仙界自会觉察，我青丘便有大灾祸。于是，我想到了你——”

　　晏离说话时盯着兰山月：“月儿，你还要听吗？”

　　兰山月已是泪流满面，听到这句话竟是发了疯，死命挥手蹬腿，意思要阻止三叔说下去。

　　晏离没理他：“对，你跟他们血脉相连，用你舌尖精血续命，做的隐蔽，未必会被人发现的……”

　　兰山月在他开口说话时，就转身揽住阿青的脖子，头深埋在她脖子里，不想听见三叔的声音，眼泪流得止也止不住。

　　别说了，别说了……

　　他想让三叔闭嘴，可是这么三个字，他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知道。

　　他自十八岁起，割了八十年的舌头。

　　“只是想不到啊，总归是命。”晏离长叹一声。当时真武君对他欲言又止，只说了一句：“皆是天命，勿改之。”

　　因为，改也没用。

　　兰山月喉咙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声，他喉咙要咳出血来 ，可是还是哭，他不知道怎么突然这么多眼泪，可是不流泪，又能怎么办？

　　九十八岁。

　　他的父母，第一世，只活了，竟活了，就活了——

　　九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