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勺筷子》亦小可

8、八·送你一支杀手的玫瑰

　　杀手是个符合惯例的冷酷无情的杀手，目中无人这种形容词干脆就烙在了他的身上一般。毕竟他有的是实力。
　　他来的比较早，连组织里的老人对于他的来历也只能简单说上一二。
　　听说早年他是一路从北方漂泊来的，在大街上沾了一身血，饿了两天两夜，最后推开这个当时还没几个人的组织的门直接摔了进来。
　　杀手代号玫瑰。若是非要问起来，他大概也不知道该如何讲怎么就叫了这个名字。大约是杀手喜欢玫瑰吧，鲜红热烈的，又一碰就会被扎到的玫瑰。
　　和他自己似的。
　　像天底下所有杀手加入的组织一样，他们这个也是神龙不见首，大概只有接活的时候才有平日里压根没打过照面的一群人蜂拥而至，然后挑着一些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的活接。
　　有时候干杀手这一行也是要命的，他们大多是无家可归的人，不要命挣回来钱岂不是都便宜了别人。
　　玫瑰——哦不，是杀手，他不怎么喜欢别人叫他的代号。
　　杀手好像又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的作风让他看起来像是无敌版游戏里的人物，简直不怕死。只挑最要命风险最大的活接，因为越危险越贵。
　　也没人知道杀手图个什么。
　　杀手一个人住，好像没有什么跟他熟的人。作为实力强悍的组织老成员，他即不圆滑也没摆架子，因为他干脆就不爱搭理别人。
　　杀手过着名副其实刀尖舔血的日子，日复一日。
　　他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鲜 血，也不分解决掉的到底是所谓好人还是坏人。
　　杀手唯一有点人情味的一点就是他喜欢在早晨喝一杯咖啡。他住的地方附近有一个很普通的咖啡厅，唯一跟他稍微联络多一点的，可能就是这家咖啡厅的年轻老板。比如问一句早安，今天喝点什么咖啡。
　　甚至有一天有人惊奇地发现那个和这家咖啡厅一样普通的老板知道杀手有个代号叫玫瑰。
　　其实一直住在某个固定的地方，以及让周围的人记住自己是作为一个杀手的禁忌。这可是比接危险任务还危险的事情。
　　于是某一天，大概有好事的人去劝杀手，改掉每天早晨去喝咖啡的习惯，或者干脆搬离这个地方。
　　不过听说杀手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径直下楼走向了咖啡厅。
　　后来也没人再去劝了，大家大约都默认杀手死不了。虽然偶尔也会有老成员担心杀手意外身亡会让组织损失一大笔。
　　杀手的代号叫做玫瑰，杀手喜欢喝咖啡，后来又多了一样，杀手喜欢送给咖啡厅的老板一支玫瑰。
　　老板不知道杀手是杀手，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叫什么，只知道他的代号是玫瑰。但老板会经常不自觉地去注意杀手早晨的心情。
　　今天他睡眼惺忪，可能是起晚了刚下来喝咖啡。
　　今天他倒是不困，但是脸色有点不好。可能早上刚被什么吵醒了。
　　今天他看起来比较平淡，大约无事发生睡到自然醒。
　　今天他很疲惫，像是昨天通宵了一晚，凌晨才睡。
　　但是不管发生什么，杀手早晨都会下来喝咖啡，然后也不说别的，就把一支玫瑰插在柜台边的花瓶里。
　　老板给咖啡厅里的东西定价都不贵，他也希望过杀手可以点一些别的甜点，免得早晨饿着，但杀手还是老样子。
　　后来有一天，杀手没来。第二天，杀手也没来。第三天，第四天......直到一个星期过去，柜台上的最后一支玫瑰已经枯萎得不成样子，咖啡厅的老板有点坐不住了。
　　因为杀手来的最后一天早晨往他的收款柜台里扔张小纸条。谨慎得很，是打印的字。
　　上面写着很平淡的一句话：明早我还要来喝咖啡。
　　不是明天我还来，是我还要来。裹着杀手从未有过的浓郁的人情味，甚至还有小孩子撒娇的口吻。
　　可杀手再也没来。
　　于是老板关了咖啡厅，捏着那个纸条开始在附近的大街小巷找人。但是线索太少了，毫无头绪。他找了一圈又一圈，从天亮走到天黑，又从天黑走到天亮。
　　后来他真的找到了。你要问老板是怎么找到的？很简单，挨家挨户地敲门，这里住的是谁，我想找个人。
　　只剩下最后那一家敲不开的门和不知道住的谁。本来他找到这儿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但好巧不巧那天正碰到组织里的人来帮杀手收拾东西。
　　组织里的人好像都知道这家咖啡厅的老板，那人又是刚来没多久的小年轻，看老板狼狈又急切的样子还是犹犹豫豫地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讲给老板听了。
　　不出意料地杀手死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杀手在自己的录音笔里留了言。
　　那是杀手没来咖啡厅的那个早晨。
　　他紧急接了个活，对方点名要组织里最强的人去。杀手应该还没来及去喝杯咖啡，手里的玫瑰也还没送出去。可能在纠结之下，他从路边的售卖机里买了一罐咖啡带在身上，就奔赴目的地去了。
　　然后就如同结局一样，杀手这次没有无敌版游戏里的命。他在解决掉目标人物的同时被打中了致命要害，子弹直接打进心脏，伤口肆意向外涌血。
　　不知道他怎么忍着剧痛，靠着墙坐下，用仅剩的力气打开了那罐咖啡。
　　听说咖啡可以提神，杀手在最后挣扎着把那支还没送出去的玫瑰插进了咖啡里。
　　老板听到了他的录音笔里的那句话。
　　轻声的，没多少力气，却又像是在哄着说好话：“拜托了，请熬的久一点，我想在他找到我的时候把盛开的玫瑰送给他。”
　　故事讲完了，最后还是没收到玫瑰的老板笑了笑，靠在墙边没说话。
　　那位小年轻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试探地问了老板一句，他还有个留下的东西，你要看吗。
　　“那朵玫瑰里有个......有个，算是戒指吧。”
　　其实就是个简单的小铁环，又丑又简陋。但是老板看着手心里的东西还是没忍住眼泪。
　　不过小铁环戒指和录音笔老板通通没要。他说了声谢谢，抹了抹眼泪平淡地走了。
　　咖啡厅照旧开，偶尔老板也会买一束玫瑰。早晨来喝咖啡的人依旧来来往往，老板还是笑着问，早安，今天喝点什么咖啡。
　　你说老板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没记得？可我就是那个咖啡厅的老板，你猜我忘掉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