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勺筷子》亦小可

4、四·倒带

　　樱花好美。他说像我们的爱情。
　　我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悄声对他许了我人生的第一个承诺。我说，齐鹤，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跟你过一辈子。他用一个不畏世俗的吻回应了我，惊颤了头顶满树的樱花。
　　那是我们的二十三岁。
　　他太干净了，像小时候在图画书上看到的纯白的鹤，连灰尘都不忍心沾染他。所以我不管不顾地拿出了几乎所有的积蓄，付了一笔高昂的违约金离开了那家gay吧。他像是穿透雾霭的一束光，把我一点点从泥潭里捞了出来。我不知道几年前我在酒吧里被几个男人合起伙来为难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也不知道凭什么能让他出手救我。当时的灯光很暗，我的记忆里只剩下了一个少年的身影拼命护在前面，一遍又一遍地对我说着别怕。
　　我们第一次去看樱花的时候是我从酒吧脱身的头一个春天。为了省点路费他骑着自行车来找我，挑着他能替我挡风的路载着我去公园。他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悄悄牵住我的手，他接住了一朵掉下来的樱花别在了我耳边，他买了一串冰糖葫芦，我们两个人一人一颗地分着吃。
　　那是我们的十八岁。
　　后来我们住的房子大了一点，我把我肮脏的过去埋在记忆的最深处再也没有想起过。我在一家小公司干得逐渐有了些起色，他开始时常回家比我早一两个小时，每天都做好晚饭等我回来。
　　那是我们的二十八岁。
　　后来他回家越来越早，我也问过他是不是单位重新调配了时间，但他没回答那个问题，只是抱着我说他每天给我做饭难道不好么。我只好当我多心，便回应了他一个吻说好。
　　再后来，我知道他开始在外面过起花天酒地的生活，还是因为原来那家gay吧的老板冷嘲热讽地打给我一个电话。他说，我的好男人在他那有了小情儿，要不要来看看。
　　我一时头昏脑胀地在半夜冲去了酒吧，一进去就在吧台看见他跟他的小情儿吻的意乱情迷。真是可笑，这么多年以后我又迈进这个地方居然是因为那个把我捞出来的人。我慢慢走过去叫了他一声，然后在他面前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我说，我活该。他当时还有些慌张地放开了小情儿，拽着我说别走。我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白鹤的羽毛好像染成黑色的了。
　　那是我们的二十九岁。
　　半个月之后他又回去了。我没想再管，但他在宿醉着和别人在床上滚了一夜回来的清晨，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冲我砸过来。从他骂骂咧咧地喊声中我听出来前几天他因为吸毒被单位发现开除了，私人单位为了捞着点好处骗了他一大笔钱作为不报警的条件。
　　我笑了笑，说着好话哄他，以为我看见他手上藏着把水果刀。已经染上的黑色不可能再变白了。
　　我三十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他又没回家。刺耳的手机铃声把我从昏睡中吵醒，那家gay吧的老板冲电话吼着叫我把那只疯狗带走，说他吸了毒在酒吧里跟别人打的昏天黑地。
　　在到酒吧的路上的小巷子里，我被人堵住了。昏暗的灯光像极了很多年以前他救我的那天，但是当一把小刀刺破我胸口的皮肉时我脑海里没了那个拼死保护我的少年。我想，或许我需要一个倒带的按键。明明不该和他走下来。死亡前的走马观花大抵因为我前期太过混沌，卡卡顿顿地走到了二十三岁的樱花就没有更多了。终于在钻心的疼痛下，我阖了眼。
　　老天跟我开了个玩笑，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居然是二十三岁那年他和我去看樱花的早上。
　　一切倒带，鹤的羽毛重新变白，他从灯红酒绿中退了回来。
　　樱花好美。他说像我们的爱情。我没有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我说，齐鹤，如果你愿意，我想分手。你会有更好的生活。他惊诧地看着我，那时的天晴空万里，年少的他像一只纯白的鹤。
　　樱花好美。花期好短。

作者有话说

　　依旧梗源温玠。通通是2020年暑假的接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