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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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孟醒：“没死吧？”
追期：“……嗯。”
“没死就好。跟上。”孟醒说。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轻扯了一下身边人的衣袖。
追期双手抄进兜里，问道：“这是在哪？”
扑面而来的冷风里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废水废料味，裹着沙尘拍打着行人的脸。
两边都是三四层左右的老房子，夹着他俩所在的这条小巷。
已经是傍晚时分，四周亮着的光却很少。
远处有一片不知道做什么的工厂，几个小小的窗口照出苍白的光，要不就是路前面不到十米的地方那家小小的便利店的电灯亮。
一片败落的景象。感觉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一个灰色的滤镜粘在了人的视网膜上。
孟醒扯了扯嘴角：“具体位置不清楚，但肯定是在赵谅的精神世界里。”
片刻又补上一句：“我比较倾向于说是在他的梦里。”
赵谅就是他……他们这次的任务对象。
“哦，”追期吸了吸鼻子，表情略微有些嫌弃，“那他的梦可真是香气四溢。”
孟醒没笑，抬脚就往不远处的便利店走。
“现在先干什么？”
“先找一下梦境的突破口，然后化解他的执念或者解决他的问题，然后收拾东西闭眼回家。就这样，特别简单。”简单到只带你做这一次任务就能由你亲自驾驭，再也不需要人来带的那种简单。
追期一脸自信，道：“那就快点速战速决。”
孟醒：我看你还是太年轻……
两人拐进便利店，撩开店门口挂着的灰帘子，迈步走进去。
便利店很小，只有一个铁皮货架，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生活常用品什么的。
收银台后边，一个老太太靠在摇椅上穿针引线。
天气对于老人家来说有些冷了，她穿着很厚的衣服，腿上盖着一层深色的棉麻布。
孟醒从货架上随手拿了两瓶水，将钱递给老太太。
她似乎是刚注意他们俩的存在，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接了过来。
“啊呀，这两位帅气的小伙子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呢……”她的话音微弱，脸上和手上都刻着深深的皱纹，右手戴着一个黑色的大顶针，笑得和蔼。
孟醒在最开始进入一个精神世界，总喜欢先和最开始遇见的人多聊几句。
因为孟塔给他的资料上的关于情感和执念的信息，大部分都是由“客户”们自己提供的，而很多人都不善言辞，不会跟塔里派来的人很好地表达自己。偶尔甚至会遇到说谎的人，说的和想的完全不同，使得他不得不更谨慎。从而，在梦境里穿行的他必须找到真正的“症结”所在。而解决问题，就要有更多“真实”的信息。
不过，当然，仅限于友好的人。
“啊，阿婆您好。我是星子，”孟醒指了指天空，“那个星子。”
追期跟着说：“……追期。您好。”
孟醒瞥了他一眼。
阿婆动作缓慢地接过了钱，放进收银台的一个抽屉里：“哦哦，你们好呀。”
“我们刚来这里，想处理一些事情。阿婆你认识赵谅吗？”孟醒比划了一下，“大约这么高的一个小男孩，中学生。哦对了，谅是原谅的谅。”
老太太把膝上的布掖了掖，思索了很久，轻轻笑道：“谅谅啊，当然认识啊。很好的一个孩子呢……”
孟醒想起刚才在孟塔会客室里见到的男孩子。
赵谅。
因为瘦弱而显得有点精神不振，但从一些举动里还是可以看出来，这小朋友应该还是挺懂事的。
至少比旁边的某人要懂事。
于是他点了点头。
老太太继续说下去，带着点方言的话音断断续续的，颇有些感慨的意味。
“谅谅……懂事，听话，学习也好。但他爸没能教好他，妈妈对他也不怎么样……哎，苦命的孩子啊。”
她转过身，似乎不愿多谈。又勾起了几根线，继续自己本来在干的事情。
孟醒思索了一会儿，低声说了句“谢谢”，从小门走了出去。
“……你难道不觉得，一个人既然长了嘴巴，就应该和身边的人分享一下信息吗？”追期有些忍无可忍。
“……”孟·从来都是一个人行动·醒眨眨眼，反应过来自己这次还带了个“实习生”。片刻无语道：“……你难道不觉得，一个人既然长了眼睛，就应该自己多观察一下这个美丽的世界吗？”
追期低头看着他，像试图以身高优势逼迫他改口。
静默三秒后，他突然伸出右手，越过孟醒的肩，抓住了一个即将飞到自家老板后脑勺上的东西。
孟醒：“……这是什么？”
追期：“这个美丽的世界送给我们的礼物。”
他张开手，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安静地待了会儿，随后被风吹走。
追期：“啊，这下美丽的礼物也自己逃了。”
孟醒：“……”
两个人沿着窄巷向前走。
孟醒嘴上怼人，但毕竟不会耽误正事：“刚才那个老太太肯定是跟赵谅有关系的，要不然我……们不会一来就遇到她，事实上我们之后在这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和赵谅有关系。因为是只有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有过交集的人，才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追期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交集越深的人，出现的次数也就越多，尤其是和他的执念有所相关的人。每个人每个场景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但其实大部分执念都是没有逻辑的，或者说逻辑非常混乱。混乱组合，就造成了思想的执念。”孟醒说，“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思想不同，执念就不同。有的其实很简单，只是一个人想不开，找到出问题的地方，解决掉就行了。”
“那难的呢？”追期问。
“难的……”孟醒一顿，“就是根本找不到执念的点在哪里。不过这样的其实很少，你……”他瞟一眼身边没个正型的某人，“呵，没必要。”
追期瘪了瘪嘴，好像也不在意的样子。
巷子的尽头通往一条大路，街景总算是有了点人间味儿。
他俩走在马路一侧的人行道上，两边都是城乡结合部特有的小楼，一层是各种各样的店铺，二层大部分被用来做餐厅，再往上是一户一户的居民住宅。
路灯的光和树叶的影交错，有的碎石板踩上去会发出沉重的声响。两侧商店开的红火，人与人交织。
迎头跑来几个似乎是刚放学的小学生，还背着书包。
奇怪的是……
追期开口问道：“这些小鬼还有那些人……”
“嗯？”孟醒说，“哦，他们啊。很正常，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们现在是在赵谅的梦里。你做梦的时候会记得每一张在梦境里出现过的人脸？”
那些小孩儿边跑边闹，远看再正常不过。但走近便会发现，他们大部分的五官都模糊不清，看不真切。
只有几个比较有特征的地方，比如脖颈边深色的胎记，手臂上的一道伤疤……这些本不太起眼的特点，因为失去了清楚的脸和五官来吸引人的目光，竟显得格外怪异。
追期耸肩：“怎么可能？”我又不怎么做梦。
孟醒道：“嗯，更何况赵谅只是个小孩子。”
追期又想问刚才遇到的那个老太太，蓦地又记起孟醒说过的话。
的确，越熟悉的人越会记住对方的相貌。看那老人的语气，应该和赵谅很熟悉了。就连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生动分明。
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大路，又拐了两个弯，走到了另一条比较安静的街道上。
“找到了。”孟醒在一家小小的水果店前停了脚步，偏头看了一眼正四处打量的追期，走进了店门。
这是赵谅家的水果铺，坐落在一条不怎么热闹的街边。斑驳的建筑外墙上张贴着各类小广告，日晒雨淋，是石板路的缝隙里长出了厚厚的青苔。
一切都恰到好处的彰显着这儿的落后与破败。
“要买啥？自己挑吧。”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店铺角落里，一张被当做收银台的木桌子挡在前面，手边的量秤上摆着一堆瓜子，自顾自磕着头也不抬的说。
两人扫视一圈：黑兮兮的葡萄，白惨惨的梨，黄糊糊的香蕉……安安静静的呆在两边的货架上，牙虫蛀过的叶子衬得两人的脸也有些绿。
最后孟醒拿了一盒勉强看的过去的樱桃，踩了旁边无所事事的追期一脚，示意他去递给角落里玩手机的老板娘。
追期这次倒没推辞，结果就向收银台走去。
前边的孟醒侧过身，给他让了条道，抬脚往门外走。
却听见身后人说：”大姐，麻烦帮我称一下。还有，你这是有房出租吗？”
“有是有，不过就剩两间了。怎的？”
他顿了步子，转头看向那个黑色的背影。
“正好。他，和我。”追期竖起两根手指，中指上有一个纯黑色的环，衬得骨节分明。
“两个人，租房。”
半小时后，追期的房门被人敲响。
追期将手里的东西扔到桌子上，大步走过去把门拉开了。
孟醒一步跨进来，反手就咔哒落了锁。
“你疯了？”
“怎么了？”
两人同时开口，不高的话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片刻，追期坐在床沿边上，随意的盘起一条长腿，大爷似的问：“我怎么就疯了？”
而孟醒倚在唯一张椅子边，手里攥着一个文件夹一样的东西，和善的笑道：“呵呵。”
追期：“……”
孟醒说：“一言不合就先行动，你很行啊？”
追期笑笑：“是的。谢谢。”
孟醒：“……不客气。”我是在夸你吗？
孟醒说：“你怎么想的？一到人家店里，刚见到人家家属就说要租房，你怎么知道他家里还有房出租？”
追期认真道：“刚才路口，右边墙上贴了张小广告，号码前七位和他家招牌上的号码一样，就先试试看呗。”
孟醒点点头。他刚才转身想出店门，其实就是为了去确认一下刚才看到的那张广告纸。
不过这就是梦境走多了养成了习惯，追期第一次来居然还记得观察周围，这点儿倒是挺聪明的。
于是工作严苛的孟老板张了张口，大发慈悲地决定夸一夸这位新来的小年轻。
却听见追期说：“得亏我这过人的观察力。您不夸夸我吗？”
孟醒：“……滚。”你滚吧，夸奖什么的也滚吧。
“不说了。明天有什么计划？”追期问。
孟醒把手里的一沓纸抽了半叠扔给他：“别告诉我你一点儿计划都没有。”
追期：“那，先去小赵同学的学校看看？”
“行，我也是这么想的。”孟醒说。
赵谅还是个初中生，在刚来时的那个小店里的老婆婆也说了，一个“好学生”。
两个人商量了会儿，孟醒便回了自己房间。
而追期向后一仰直直躺在床上，把资料翻了一遍。
这应该是孟醒在进梦境时就带进来的，看上去像是刚才在孟塔办公室里给他的那份的补充版，补全了很多细节信息，都是关于赵谅的。
赵谅倒也确实是个好学生，至少以老太太那个年代的人看小孩儿的标准——成绩好。
“一直年级前三，啧啧……怎么做到的？”
追·从来没好好上过学的·大爷看完了，随手就把纸都往床头柜上一扔。
却忘了原本摆在那儿的一个水杯，这一扔刚好撞倒了。
所幸杯里本来剩的水也不多，只是打湿了柜角和旁边的一点儿木地板。
麻烦。
追期按了按微酸的侧颈站起身，走去旁边的卫生间里找抹布。
有一说一，这房间虽然小，一张床两张桌一把椅子几乎就挤满了。
但好处就是有独立的卫生间，勉强也算整洁，所以倒也不会让一般租客觉得房主开出的价格让人难以接受。
路过房门边孟醒刚刚靠过的那张椅子，上边放着他这次带过来的包，和衣服一样也是黑色的。
虽然本来是为了图方便，准备在孟塔报道后自己出去找忘城的房子住的时候带过去，没想到新老板太欢迎自己，报道没一小时直接把他拽来上班了。
不过包里倒是衣服吃的什么的日用品都有，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追期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了脚步俯身拉开了背包的拉链。
孟醒回房间洗漱完毕，坐到椅子上刚准备再看一会儿资料的时候，听见自己的房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时快时慢的，很没有规律。
都这时候了，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于是他又站了起来，走过去开门。
“你又怎么……？”
“！”
……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