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个钵子》烟草小姨

2、第 2 章

　　好久没来这座桥，行人不多不少，各不交谈，各自前行。
　　尽头的大门依旧关着，多年爬墙的凹洞还在，努力爬到墙顶，看向不远处的阁楼，没有较弱的身影，许久不见，怕是已经长大。
　　正欲回去，身影出现在墙角跟，一个皮肤白透，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娃儿。
　　“好久不见，你怎么长不大？”多年前这娃说不能进去，所以保持骑墙聊天的习惯，现在变成墙头俯视的对话。
　　娃儿有些生气，不想搭理她。“你要不想和我聊，我就先回去了，这样聊天还挺费劲儿的。”
　　“你这么久都不来。”娃儿的绵羊音，很糯很无辜。
　　“又不是我想来就能来，最近总要去各地，没时间。”沈暮昭解释，“倒是你，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娃儿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很漂亮的双眼皮，招她羡慕的晶晶亮眸子。“不知道。”
　　“还能不知道自己性别？”这娃儿难道没有性别意识？“那你爸妈总知道吧？”
　　“没见过我妈，我爸，不管我。”是对被抛弃的可怜父子。
　　“对不起。”沈暮打量一圈，“我看你家又大又阔气，就是太安静了，还是有点人气好，让你爸给你找些小朋友陪你，再不济，生个弟妹也不错。”
　　会聊天吗？娃儿的眼神挖了她一下。
　　骑在墙上的好处是，很容易看到天边有光亮，“不行，要回去了，不然要被我朋友骂死，下次再来看你。”
　　娃儿有点急，“下次是什么时候？”
　　沈暮昭摆手，这个她也不知道。

　　夏瑜姣进组之后，罗米米和她碰面的机会没法儿避免的多了。但第一场戏过了之后，两人也算相安无事。除了对戏，各在各的化妆间或保姆车。
　　“阿昭，上部戏的钱已经打到我户头，你的工资我让财务结算到你账上了，你看一下。”
　　沈暮昭“嗯”了声。
　　那边小叶给胖丫喂完吃的，抱来休息室。胖丫吃饱喝足，悠闲的踱步，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准备睡觉。“胖丫除了吃就是睡，哪儿长那么多腱子肉，它从来不运动，却是只灵活的胖子。”罗米米用手挠着胖丫的肚皮无比羡慕。胖丫刚开始还呼噜噜几下，久了不耐烦，抬头就咬上了手指。
　　“别咬，疼。”罗米米叫出来，可胖丫丝毫不卸力，笔记本飞过来，正砸在胖丫身上，胖丫立马松口，给罗米米留下两个深深的尖牙印儿。
　　“胖丫怎么就那么听你话？”罗米米这边摸着胖丫怕它疼，那边不理解，她的猫，她管吃管喝，她安排人好生伺候，结果谁的话都不听，就怕沈暮昭，咬谁不敢咬她，被打还只敢瞪眼睛。
　　“往死里打就行。”沈暮昭头也没回。这只橘猫欺软怕硬，知道罗米米好欺负就总是在她那里上房揭瓦，来她这里撒野第一次，就被一双筷子敲在脑门，此后再也不敢犯浑。

　　据说有前辈来客串剧里一个挺关键的人物。到现场才知道居然是，范萍。
　　范萍也是演员，但出生簪缨世家，哥哥范正早年是禹城市长，因此在圈里也是混个水响，拿了几个名气大于实力的奖项后就嫁人了，嫁的是国内排的上号的富豪汪家，算是权钱结合的典范。这次客串明显是看夏瑜姣面子。
　　范萍客串并没和罗米米对上，只是跟夏瑜姣同场两三个镜头，拍摄起来很快，不过范家的派头还是很足的，给现场所有工作人员带来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下午茶。
　　导演让所有人都来到现场跟影后学习演技，众人在一旁驻足观看给足排场，沈暮昭远眺了一眼待在房间休息。
　　合眼没多久，耳边就传来小声的讨论，“影后说是只黄色的猫，你们看到没？”“找只土猫干嘛，那猫又不好看。”……沈暮昭看向臂弯里的胖丫，不是你吧。
　　之后几天，剧组都在讨论，范影后看中一只漂亮的黄猫，如果猫有主人就想割爱，如果是无主的流浪猫，谁送回去都有报酬。这下剧组兴起了“寻找黄猫”的话题。
　　“范影后说的黄猫，不会是你吧，你看起来不够漂亮，不过确实很黄。”罗米米挠挠胖丫脖颈，得了个不搭理的眼神。
　　“你那天干嘛了？”沈暮昭伸脚杵杵胖丫，“那女人怎么看上你了？”
　　房间没有其他人，罗米米看了一下周边，低声问，“你认识范影后？”
　　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第一次见范萍的时候，沈暮昭还是孩子。从未告诉她爸爸是谁的沈星，某天忽然带她去了一家私立医院。环境很好，单人套件，病床上的人缠着绷带，眸子温和，脸庞能看出健康时的容颜，俊朗儒雅。看她走进去，病人挣扎着想坐直，努力而费力的看着她。
　　沈星说，这是爸爸，那个在别人嘴里最常出现，在她成长的岁月中从未出现的人。
　　她没开口，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被窗外飘来的对话吸引。
　　“可怜的荧光，还有两年，真不知他要如何熬过去…”
　　“两年之后，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骨头鉴骨，别一放进去就化没了…”
　　窗外明明没人，可就是听到有人在窗外闲聊。
　　“什么叫还有两年，什么是鉴骨？”当时她望着窗外询问，吓坏了沈星和床上的人，他们的眼神里仿佛遭遇了地震。沈星想带她速速离开，不想病房里来了其他人，带头的正是，范萍。
　　“怪不得支开所有人，就是为了见这不要脸的小三？”当时的范萍很年轻，姣好的皮囊，飞扬的双目，但是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眉宇之间的跋扈让人讨厌。而沈星除了护着身后的沈暮昭，没做任何反驳。
　　沈暮昭在细缝中看到病床上的范正在焦急，可无能为力。待片刻之后，她才知道这人是范正的妹妹，她手里牵着的是范正的儿女，范御灵和范雨辰。她记得两人的眼神，和自己一样，手足无措，面对熟悉的人惶恐，面对陌生的人想逃。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沈星都没有提过范正，反倒沈暮昭梦里有几次那天的场景，缠着绷带的病人，窗外讨论的声音。她有时会不经意的问沈星，“他的身体恢复了吗？”
　　沈星大多时候不回答，有时候说，“正在好转。”
　　“如果很痛苦，还要拖两年，早些去了会不会更好？”沈暮昭说这话的时候，沈星立马捂住她的耳朵，盯着她眼睛的目光仿佛高度提了纯，“你不要这样想，他是陌生人，他的死活跟你毫无关系。你不能这样想，知道吗？”
　　当刻的沈星有种脱离现状的疯狂，眼神里透着两束狠厉，似乎陌生到极致。沈暮昭为自己的话害怕，妈妈是不是发现女儿的本性，残忍到期待自己的亲生父亲去死？
　　她被看的头晕，“好，我不想，他和我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而没过多久，她梦见了铺天盖地的黑鸟向天空飞去，叫声凄厉悲鸣，仿佛一首绵延不绝的曲子。她仿佛也在飞，跟着黑鸟一路奔袭，她能感受到耳边的风，她能看到天空尽头的光，绚烂，凄凉。
　　再次见到范萍，是在范正葬礼上。家属有从未见过的妇人，以及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范家姐弟。不似范萍那样火冒三丈，那妇人平静到反常，只在祭拜礼节之后交给沈星一个盒子。
　　反而范萍才像被抢了老公的人。“如果不是我嫂子同意，第三者是无法到这里来的。如果还有廉耻之心，就不要说认识范家。”
　　沈暮昭记得，沈星当时捧着范正留下的盒子，脊梁挺的笔直，一双好看的大眼把范萍盯到闪躲，“放心，沈家人绝对不会和范家人有任何关系。”
　　既然不会再有关系，那就是，不认识。
　　罗米米也习惯沈暮昭有时候的不回答，继续化妆，吩咐小叶看紧胖丫，别让他到处乱溜达，免得被谁看到抓起来当成了礼物。胖丫在旁边睡的呼噜声响震天。

　　范萍几乎是以最快速度飞奔回家，汪德群早在书房候着。夫妻俩很久没有如此急切而兴奋的对话。
　　“我可以肯定，那只猫，就是荧光族的图腾。”范萍无比激动，没想过那么多年之后，还能与荧光族的传说如此接近，看汪德群的眼神有些不信，“你感受不到很正常，你不是我们族人。”
　　上一次有感觉到还是范正在的时候。
　　儿时起，她就知道哥哥是范家最荣耀的人，代表着范家的荣辱兴衰，而范正从小就出类拔萃，是父母众望所归的家族继承人。特别是在知道范家血脉的秘密之后，她看哥哥的眼光更是崇拜到极致。
　　据族谱记载，范家是上苍死扣神族荧光族，掌管着世间生灵通往阴间的大门。相传范家祖上能与亡界通灵，获悉世人脉象，预测人间兴衰。虽传说只记载在家谱之上，在范家族内耳口相传。但所谓信则有，不信则无，多年下来，范家往上追溯确实存在了数个朝代，以官家相承，成为禹城有名的簪缨世家。
　　特别是，范家一直被上苍护卫神族生蒂族庇护和认可。生蒂族向来只负责传递上苍指示，正身和庇佑其他神族。多年来，生蒂族与荧光族始终保持良好关系，相辅相成，这也成为汪家成为禹城乃至全国赫赫有名的财富代表的原因。
　　第一次见到汪德群的时候，范萍年幼，只知道是家里的贵客。贵客带范正去过家族祠堂，之后荧光族继任组长就是范正。也就是从那时起，她陆续知道了部分荧光族的秘密。
　　“我哥说过，只要是族人，就能感受到本族的图腾，图腾是全族人生存和发展的枢纽。而且哥说过，图腾并非单一不变，可能是活物宠物植物，也可能是普通的桌椅物件。图腾会告诉荧光族要干什么。”范正没说过荧光族的图腾是什么，但只要碰到，族人会有虔诚膜拜的心灵感应。范萍今天在剧组看到那只黄猫时，就强烈感受到了这种不言而喻的感应。
　　“图腾会告诉你干什么？难道不是找什么吗？”汪德群思考，“比如星光币，金橙湖？”
　　“什么星光币，金橙湖？”范萍问，在她的记忆中，荧光族的族谱里没这个。
　　“不重要。既然现在感受到了，就赶紧找那只猫。你把明显的特征都写下来，我派人去找。”汪德群也不多解释，“如果你们族人才能感受到，最近你多去剧组，把范家姐弟都带去，发挥点作用。”
　　对汪德群的话范萍心有愤怒，但她目前不多言，她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不能在努力那么久之后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