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来的王妃》荆度

6、第 6 章

　　章华皇贵妃凝眉，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倪丰璟再这样下去了。

　　倪丰璟依旧跪着，她也没叫他起来，只说：“我朝册立太子，必先封豫王，自你被册封豫王的那一日起，你的人生，就不由得你了，这些，你是知道的。“

　　“你更应该知道，皇后与桓王绝不会甘心，绝不会放任你坐上太子之位，”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证据，可是我知道，阿珣的死绝对与皇后，与桓王脱不了干系。你若继续这般束手待毙下去，阿珣不仅白白被他们害了，连你也……“

　　“母妃是如何知道的？“倪丰璟打断她，眸中带着几丝惊讶：“仅仅是猜测，还是，发现了什么？”

　　章华皇贵妃愣了愣，心道倪丰璟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说：“三个月前，怀化郡王倪丰思摩进京面圣，私底下偷偷见了皇后，我依稀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言语间提及了多坦岭之战，还有……阿珣的死。之后，我与父亲商量，都觉得，你该回京了。”

　　此次被召回京城，没有任何预兆，原来是母妃……原来，是这样。

　　倪丰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七年前，他让倪丰珣带五千精兵在多坦岭突击当时叛乱的怀化郡王皋铎涂利，倪丰珣全军覆没，以身殉国，他一直不肯相信，自己的计划明明是万无一失，同时也深深自责，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最亲爱的弟弟。他日夜难安，自我放逐，拧巴到现在。如今看来，果然是有蹊跷，朝堂之上，桓王向来明里暗里与他针锋相对也就罢了，可国之战事，他竟也敢为一己之利勾结叛党，丝毫不顾忌动摇国本！

　　章华皇贵妃看了一眼倪丰璟紧握的拳头，继续道：“阿璟，阿珣的死与你无关，他是别人害死的，我们要为他报仇。”
　　倪丰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母妃放心，我不会让阿珣死的不明不白。”

　　章华皇贵妃点点头，知道倪丰璟听进去了，转而问道：“蔺姑娘是怎么回事，你回京，有多少人暗中留意着，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你从留州带回来一个女人。”而且还宝贝的紧。当然，最后一句话她没说出口。

　　提到蔺谦谦，倪丰璟整个人不自觉地柔和了些，也不知不觉就照着先前蔺谦谦的话说了出来：“儿臣心悦于她，想娶回家。”

　　话脱出口，倪丰璟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饶是冷静理智如他，还是滚烫了耳根。

　　章华皇贵妃也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这么直接，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不过，你刚回京，定然多事，不若先让她在母妃这儿待一段日子吧。”

　　倪丰璟想了想，觉得可行，便同意了，还不忘添一句：“她……不似寻常闺秀那般温良恭俭，还望母妃多担待些，不要太拘束了她。”

　　儿子竟然这么护着那位蔺姑娘。
　　章华皇贵妃心中滋味杂陈，京城里仰慕豫王殿下的闺秀不知凡几，却从不见他对哪个女人这样上心。八年前他及冠，自己操心着他的婚事，问他可有心仪的世家小姐，他只回了一句‘但凭父皇母妃做主’，根本不在乎自己要娶谁。后来……出了阿珣的事，他的婚事也就一直耽搁着，如今有了心仪之人，她心里也高兴，只是此人，身份太低微了些……也罢，儿子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就随他吧。

　　“母妃会照看好她的，你放心便是。”章华皇贵妃应声道。

　　偏殿里，蔺谦谦看着那盘糕点，犹豫着要不要再吃一块，她一大早被叫起来又折腾了这许久，还没吃早饭呢，肚子早就饿了，可是把盘子吃空又好像不太得体，毕竟这里不时兴什么光盘行动。

　　她正犹豫着，那边母子两谈完了，命人唤她过去。

　　“你先在母妃这儿住一阵子，”倪丰璟对蔺谦谦柔声解释道:“近日多事，我不能保证时刻都看到顾你，你在母妃这儿更周全些，我……隔几日便来看你。”倪丰璟的意思是一找到束发冠便会知会她的，此事不方便在章华皇贵妃面前透露，想来蔺谦谦应当能听明白。

　　可蔺谦谦只当他言如其实，隔几日便会来看她，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虽然她心里更愿意随他回王府，但她明白倪丰璟说的对，而且章华皇贵妃也在场，她怎好说不，便对倪丰璟点点头，同意了。

　　蔺谦谦眼里的那丝不舍被章华皇贵妃看见，心下轻叹，这两人感情当真是极好。

　　在永宁宫住了两三日后，蔺谦谦就熬不住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宫去。
　　这日，她悄悄在倪丰璟下朝出宫的路上等着，远远的望见他过来，等不及他走近，就飞奔了过去。

　　她看见倪丰璟本就有些激动，跑的又急，到了他跟前果真就停的不稳，还得倪丰璟扶她一把：“你怎么过来了，还跑的这样急。”

　　他这样说，蔺谦谦以为是在责怪她，娇嗔道：“你不是说隔几天就来看我吗，这都第三天了，今日若是我不来找你，你可会来找我？”

　　倪丰璟被她问的一愣，他看着蔺谦谦，许是方才跑的快了，她微微有些喘气，白嫩的脸庞透着娇嫩的粉色，唇瓣微张，一双明眸带着点娇憨的怨怪，他看的舍不得移开眼睛。片刻，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近几日实在是有些忙了，况且……”

　　不等他说完，蔺谦谦已是抢了话头：“忙忙忙，有这么忙吗，你每日里总归是要进宫一回的，顺道拐个弯去永宁宫看看我的时间也没有嘛？”

　　她这软绵绵的嗔怪听着倒像是撒娇，事实上她确实是带了一些撒娇地口气的，只不过她自己并没有发觉。
　　倪丰璟想安慰她，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她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想必心中是十分不安的吧。
　　顿了顿，他轻声道：“是我不好，该早些去看你的。”

　　蔺谦谦蓦地反应过来，她方才说的话……实在是容易叫人误会：“我……我是着急想知道……我……”她急切地想要解释，却语无伦次，脸更加红了。

　　倪丰璟瞧着她这般却觉得十分可爱，笑道：“我知道，只是我派出去的人最近也未曾有消息传来，你且再耐心等等。”

　　说完他发现自己还扶着蔺谦谦的手腕，马上要放下来。
　　这人来人往的，别人隔得老远就能看到，他是男子倒无伤大雅，只怕蔺谦谦会因此被有心人诟病。
　　蔺谦谦却反拉住他不放手，他不解，疑问地望着她。

　　她却低了头脚尖摩挲着汉白玉石砖，踌躇了一会儿才抬头说：“倪丰璟，你什么时候才能接我回王府。“

　　她声音柔柔的：“皇贵妃娘娘待我极好，只是……宫里规矩太严了，很多规矩我不学也不行，而且我每天…也不好意思睡懒觉。”

　　蔺谦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个字时几乎如蚊子嗡嗡。

　　不过，晓得她爱睡懒觉的倪丰璟听听前半句就明白了。
　　宫里规矩森严，就算母妃尽量照顾着她，不必事事都照着规矩来，她大概还是觉得拘束的吧。

　　倪丰璟弯了弯嘴角，惹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暂时……还不行。”

　　看着蔺谦谦那双充满希冀的眸子暗了下去，他忽然不愿见她如此失落：“不过，今日我可以带你出宫去逛逛。”

　　她顿时又雀跃起来：“好啊好啊。”

　　倪丰璟好笑地看着她，晃了晃手腕，示意蔺谦谦松开他：“走吧。”

　　她跟在他身后，脸上是藏不住的开心。

　　在宫门口等倪丰璟的上洛一看见他们就迎了上来，打趣道：“我说今日王爷怎么出来的迟了那么一会儿呢，原来……“他笑眯眯地看着蔺谦谦：“谦谦姑娘，在宫里闷坏了吧？没事没事，王爷这就带你出去玩……”

　　说完不等蔺谦谦回答他就跑了：“我去把车赶过来。“

　　马车行驶熙熙攘攘的街巷上，吆喝招徕声听上去热闹极了。蔺谦谦掀开了帘子一角看着马车外，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奇，倪丰璟安静地看着她，她偶有发问，他就耐心解答。

　　半个时辰之后，蔺谦谦放下帘子，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觉得肚子也有点饿了，她看向倪丰璟，却撞上他一直在凝视她的目光。

　　她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倪丰璟不着痕迹地收回了那样的视线，只做平常的交谈那般注视她。

　　大概知道她想问什么，他说：“到了。“

　　蔺谦谦下了马车，面前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屋，屋檐下挂了一块招牌写了‘李记羊铺’四字，被风吹的微微有些晃动。

　　大略扫了几眼，她紧跟着倪丰璟走了进去。

　　上洛将马车停好，又给了店家三两银子，告诉他：“老规矩。“。
　　店家接了银子，吩咐自己婆娘接下来不要再接待别的客人。他朝已经在店内坐下的倪丰璟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激动：“可许多年不见这位公子来了，不过……还有一位公子呢？“

　　向来嬉皮笑脸的上洛，顷刻间脸色一沉，片刻才说：“我去问问公子准备吃些什么，你先去准备着。”

　　店家虽然不解，倒也意识到自己怕是说错话了，忙应声退了下去。

　　落座后，倪丰璟让上洛问店家要了羊肉汤和羊乳酥：“这是他们家的招牌菜，以前我在京城时，”他顿了一会儿：“常来这家店。”

　　“那我尝尝。”蔺谦谦撑着头，有些期待，内心展开了无限遐想：带我来他以前经常来的店，这算不算约会呢？应该算吧？

　　上洛再进屋时看见蔺谦谦撑着头在傻笑，倪丰璟看着她，眉眼温和。他爱插科打诨的性子又兴了起来，咳了一声。说：“谦谦姑娘，你不知道，那天我们王爷听说你被皇后娘娘叫去了，担心的魂都没了，我那后半句‘不过后来皇贵妃娘娘去了坤德宫将谦谦姑娘带走了’还没来得及说，王爷就不见了，我好不容易在坤德宫追上王爷，告诉他你在永宁宫，马上又没影了，我又得追上去，可累死我了。”

　　倪丰璟端着茶杯的动作有些僵硬。嫌弃地看了上洛一眼：“你出去看看羊肉汤好了没。”

　　上洛立马垮了脸：“王爷，我才刚进来。”

　　“出去。”

　　上洛很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蔺谦谦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倪丰璟觉得有些难为情，试着尽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我说过的，既然将你带回了京城，就会护着你周全。”

　　“嗯，我记得。”蔺谦谦点头，想起那日在永宁宫，倪丰璟跑进来拉着她紧张地将她看了一圈的样子，忍不住又弯了嘴角：“原来你这么在乎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