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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五章、哥特王子(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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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妈妈!”塞尼娜一脚踹开木门,冲进了小屋。德曼提亚在她身后哭笑不得,她这个妹妹有时候活泼的真是有点过头了。
“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塞尼娜说着,就把几筐药草放在母亲怀里邀功。
“咳咳咳。”玛利亚感觉胸口被压得有些沉闷,忍不住咳了几声,稍稍把头抬高了些,然后猛地感到头部一阵刺痛,心里越发感觉自己真的快不行了,也许每一刻都有生命危险。
“对不起对不起。”塞尼娜赶忙将篮筐拿下来。
“没事,谢谢你们,塞尼娜,还有德曼提亚。”玛利亚微笑着说,极力掩饰着痛楚。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去找父亲了。”德曼提亚在塞尼娜身后说道。见母亲没回答,她拉了妹妹的手就往里屋走。
塞尼娜跟着姐姐来到里屋,一下就看到了靠坐在正中间躺椅上,穿得十分整洁的父亲,不过,他的眼睛闭着,像是在小憩。
塞尼娜心中有些奇怪,父亲想睡觉也不用特地在里屋中央放一个躺椅啊,况且,自从他们家流放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躺椅和那么整洁的衣服。
“爸爸。”她走上前去轻唤,感觉没有响应就撇撇嘴,准备回头走人,不打扰父亲休息。
“德曼提亚,塞尼娜,我有事要对你们说。”突然,狄奥多西叔叔又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
两个孩子乖乖点头,跟叔叔来到门外。
“如果你们的父亲睡着之后,永远也醒不来了,你们会难过吗?”他严肃的说。
德曼提亚感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塞尼娜却还以为叔叔逗自己玩,诚实的说:“如果真是那样,我当然会难过,但是我不害怕,我知道他就像爷爷一样也会活在我心里,而且很幸福。”
狄奥多西笑了,笑容却很苦涩,他深深的看了塞尼娜一眼,说:“很抱歉,两位孩子,也许从今以后你们的父亲真的只能活在你们心中了。”
两个人都是心中涌起细细麻麻的波澜,好一段时间竟是大脑中一片空白。
很久以后,德曼提亚才轻轻的说:“你在骗我们,父亲睡得好好的,我们都看到了。”
“没错,他的确睡得好好的,并且再也不可能起来,我们今早去集市时正巧遇到哥特暴乱,他的胸口中了暴民的剑,当场死亡,我没骗你们。”刚将这段残忍的话吐出来,狄奥多西就感到胸口猛的一震。
德曼提亚抬起头,目光像一潭死水一般呆滞的望着狄奥多西:“母亲知道吗?”
看到狄奥多西轻轻的摇头,她拉着一直低头闷不吭声的塞尼娜转头就跑进了屋子。
“妹妹,你害怕吗?”关上门,德曼提亚颤抖着声音说。
塞尼娜终于说话了:“怎么办,姐姐,我好难受,我也好害怕,心里就像缺了什么似的,但是我哭不出来。”
“我哭不出来。”她低低的重复。
她想起上次爷爷死的时候,她哭得那么伤心,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却连哭都不会了?
德曼提亚静静的看了会低头坐在床上的妹妹,轻轻走出了房间,掩上了门。
房里的塞尼娜,却好像失去了知觉,忘记了世界的存在一般,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不哭也不闹,眼中一片死灰。
她就这样,静坐了一整夜。
没有人理解她的痛苦,也许只有上帝知道她心中的伤痕累累,混乱纷纭。
玛利亚死的时候,所有的人正在安眠,她也还在做着甜甜的梦。
没有人知道她是几时死的,只知道第二天叫她时,她已经没了气息。
原本漆黑暗淡的小屋变得更加沉闷,原本寒风刺骨的梅西亚变得更加阴冷,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竟然飘下了纯净如洗,晶莹剔透的白雪。
塞尼娜静静的坐在雪地里,细小的雪丝一片片的洒在她的棕发上,就像开在原野上的一朵朵白花。她身着纯白孝衣的身影,就这样渐渐融入了漫天漫地的银雪中。
她没有心痛,甚至还很庆幸母亲一直未能知道父亲的死讯,能够在梦中无知无觉的微笑着离去,她只是感到空虚,好像心都被挖走了似的,再也没有一件事能使她感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这种空虚是那么的强烈,直要将自己吞没。
塞尼娜承认自己很害怕,很胆小,都不敢和叔叔姐姐一起去安葬父母的遗体,只知道不顾一切的逃出那个阴暗的小屋,将自己融化在冰天雪地里。
曾经一切都是那么美满,眨眼之际便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这是命运的荒唐,也是命运的残酷。
塞尼娜从怀里摸出一把被冻得异常冷利的匕首,暗淡的阳光下,那只苍隼依旧那么耀眼。
“也许,我在世界上唯一可以牵挂的就是你了呢。”塞尼娜抚着那个苍隼喃喃自语:“我们还会见面吗?那时,你会认识这样的我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凄厉的嚎叫。
塞尼娜抬起头,只见一只巨大的纯白雪鹰在她的头顶上盘旋,不时发出一声长鸣。
“Aquila!(注解)”塞尼娜兴奋的自言自语:“上天果然没有遗弃我,我们会见面的。”
令人惊讶的是,那只雪鹰竟然慢慢旋转着落在了塞尼娜的肩头,然后懒洋洋的闭上眼睛,舒服的小憩起来。
塞尼娜用好奇,惊讶和哭笑不得的眼神打量着它。
“你累了吗?”塞尼娜抚着雪鹰柔顺的白毛,小心翼翼的问。
雪鹰继续闭目养神。
“我好孤独,你呢?”
……
“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
“那好哦,你默认了,从今以后,你就叫精灵好吗?”
“精灵,精灵……”塞尼娜闭着眼睛,露出了纯真的笑容:“你和他真像呢。”
……
远处,骑在白马上的银发少年默默的伫立着,看着那个雪地中的白衣小女孩和她肩头的的雪鹰,眼底深处一片柔和。
君士坦丁堡,皇宫。
处理完一大堆冗杂的事物,皇帝瓦伦斯正准备去休息。前几天波斯国王沙普尔送给他几个美艳绝伦的女人,他还没来得及尝尝味道呢。
“陛下,哥特使者求见!”突然,从他身边传来一阵十分刺耳的声音。
妈的,现在来犯我?瓦伦斯不耐烦的转过头,看到是自己的宠臣波提努斯,心情稍微好了点,却仍然气呼呼道:“没看见我要休息了吗?明天再说!”
“陛下!”波提努斯十分着急:“这次关系到国家的存亡啊!西哥特一族全部涌到了多瑙河北岸,想要入境!”
“什么?”瓦伦斯气得跳了起来:“他们不好好呆在自己的地盘里,到我们这来干什么?”
“陛下,属下经过调查,知悉是北方来了一个从没听说过的民族,名曰‘匈奴’,据说匈奴人异常强悍,很快联合了阿兰帝国一起进攻东哥特,打得东哥特人直线崩溃,一败涂地,哥特王赫曼里克也死了,因此西哥特人唇亡齿寒,想要群体迁至罗马境内,祈求罗马保护。”
“什么?匈奴?”瓦伦斯冷笑:“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哼,真是荒唐!狗屁不通,一派胡言!”说着,他一挥袖子就想走。
“陛下!”波提努斯突然重重的跪在地上,表情严肃:“社稷大事岂能儿戏?我波提努斯从来都懂得这个道理。再说造出这样的谣言于我有何益处?我对天发誓,这样的情况绝对属实,无需造假!再者,陛下即便没有听说过这个民族,也要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旦西哥特人情绪爆发,强渡多瑙河,长驱直入,我天下危在旦夕!”
瓦伦斯终于停了下来,转过头皱着眉头说:“传哥特使者。”
波提努斯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不一会,哥特使者就出现在瓦伦斯面前,一上来就恭恭敬敬的给瓦伦斯行了一个礼。
“你倒说说看,是怎么一回事?”瓦伦斯冷声道。
“我尊贵的陛下,世界之王,我代表西哥特国王阿塔那瑞克来此,是为了转达他诚恳的请求,以及我们西哥特人迫切的心愿,相信世界之王一定能满足我们的乞求。”使者深吸一口气,以十分恭顺的语气说:“西哥特王表示,如果陛下能够仁慈为怀,允许西哥特族垦殖色雷斯的荒地,他保证族民一定自我约束,严守罗马律法,并帮助防卫帝国疆域。他还表示说,西哥特族不会忘记神圣的罗马帝国的恩赐,今后一定世世代代勤勤恳恳,不再对罗马发动任何战争!”使者用坚定的语气说完,满怀希望的看向瓦伦斯,很遗憾的发现他眼中一片平静,并没有被触动。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瓦伦斯沉吟道:“我会考虑的。”
使者心里涌起一片希望,又恭敬地作了一揖,转身退下了。
“波提努斯,你怎么看?”瓦伦斯低声道。
“陛下,我以为,应该答应他们的请求。”波提努斯朗声道。
瓦伦斯没说什么,波提努斯又继续道:“据驻防下多瑙河的第十一军团报道,前不久西哥特人还煽动了一场暴乱,起因是一个罗马士兵出言羞辱了西哥特王子,暴乱虽规模不大,仅死伤一百人左右,并不严重,但却反映出西哥特人目前的情绪状态。如若我们不答应他们的请求,被逼到绝路的西哥特人肯定不会再讲情面!”
“后有那个什么匈奴人的雷霆攻势,谅他们也不敢反抗唯一能保护自己的罗马帝国!我们正好摆架子给他们看。”瓦伦斯露出诡谲的笑容。
“那可未必,陛下。”波提努斯急忙道:“群众管不了那么多,一旦怒气上涨,连阿塔那瑞克那家伙都管不了他们。”
“够了够了。”瓦伦斯不耐烦的挥手:“明□□堂上议。”
一连几天,瓦伦斯刚走进朝堂时,都能看到底下诸位大臣群情激动,议论纷纷。
诸如此类有关战争与和平,道义与政策问题,自古以来在会议中就争辩不休,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大臣们看法不同,意见分歧,很快就形成两派,提出很多种观点。
最后,在慎重衡量了哥特人入境的利益与安全问题后,也可以说是为了迎合瓦伦斯陛下好大喜功,傲慢自大而又怠惰慵懒的天性,哥特使者接到了允许他们入境并开垦色雷斯的荒地的消息,皇帝表示各行省总督和军方将领会立即准备大量人员所需的交通和给养,但是西哥特人必须答应两项严苛的条件,那就是在度过多瑙河前解除武装并且把所有的哥特孩子留下,分送到亚细亚各行省,接受文明教育,充作人质以保证父母的忠诚。
注解:aquila是拉丁文中鹰的意思,罗马人极其崇拜鹰,他们的国徽(也许可以这样表示)也是一只站在橄榄枝上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