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盏月色》春日捕月

9、羁绊

　　图书馆后面是一片小森林，林间芳草萋萋，小道正好是容下两个人通过的距离。
　　杜曦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请问学长想要还给我什么东西？”
　　叶璟停下来，转过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手掌里赫然放着一个小小的铃铛。铃铛看上去经常没人抚摩，一点也没有生锈，在阳光的映射下铮亮。
　　杜曦疑惑地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叶璟的眼神一闪：“三年前某个晚上，有群人想要抓我，我被人打晕，是你救了我。这个应该是你那时候掉的。”
　　杜曦努力地回想，只觉得三年前的记忆模糊不清，也许是她哪次无意中救了他，但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不过眼前的这个铃铛有点眼熟——她突然想起来，她原来有一对发圈，每个发圈上都缀了两个铃铛，后来有一个发圈的铃铛不知道怎么少了一个，她也没在意，后来搬家的时候不知道把它们丢哪儿去了。
　　眼前这个并不被她在意的铃铛却被另一个人当作珍宝一般地珍惜，心里突然就有有种酸涩的滋味涌上来，流进她的四肢百骸。
　　她勉强地笑了笑，拈起叶璟手里的那个铃铛：“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冰凉的指尖略略碰到他温热的手掌，叶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微微低着头的表情，神情复杂。
　　一个他等待了三年的人，在这三年里对她的好奇和思念并不曾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反而在这重新相遇的那一瞬间积累到了最高点，他克制不住自己，忍不住来找她，但是她看他的眼神那么平静，一点波澜也没有，而自己要多少努力才能克制住想要去拥抱她的冲动。
　　他想他已经泥足深陷，自从三年前的惊鸿一瞥，他就沉浸在这种思念不能自拔，此刻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他却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杜曦。”叶璟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了。
　　“嗯？”杜曦说这个字的时候不像右右，软软糯糯拉长着音平添着一股撒娇的味道，她的声线其实很短，说话的时候反而显得清冷。
　　她抬头看他的侧脸，柔和的弧度反衬着他的眼瞳皎皎明亮得像黑夜里最璀璨的那颗星。
　　“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叶璟的这句话说的很流利，平时对他表白的女孩多得数不清，他拒绝也成习惯，似乎天生就掌握了这种技巧，知道如何把拒绝说的委婉动听不至于让大家尴尬，但是此刻心仪的女孩就站在自己面前，他表白的话在心里翻来覆去了很久，却越发显得手足无措起来。
　　杜曦眼波向右偏转了一点，敏锐地发觉他紧紧握成拳头的左手微微地在颤抖。
　　她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目光不自觉地就柔和了下来。
　　“谢谢。但是我不能。”她狠了狠心，终究说出了拒绝的话，这样美好的告白，发生在任何女孩的身上，都能够让人怦然心动，但是她不行，她早就失去了这种能力，不会喜欢上别人，更不会轻易说爱。
　　叶璟墨玉般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知道从眼前这个女孩的眼睛里还看不出对他的喜欢，但是也没有想到她会拒绝得那么彻底：“为什么？我想知道原因，试试看也不可以？”
　　叶璟满脸都是很明显的受伤的神色，杜曦有点心软，毕竟这个人看上去那么美好，实在令人忍不住去拒绝。
　　“很抱歉。”她低低地说了这样一句，便转身向来路走去。
　　“等等。”叶璟唤住她。
　　她转过头来。
　　“我们就试一试好不好？一个月为期限，如果一个月之后你还是这样的答案，我绝不再来纠缠你。”
　　杜曦的视线落在他眼里最后没有熄灭的一点希望上，她想了想，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得那么彻底，虽然结果怎样都不会改变，但她静静想了一刻钟，等她抬起头时，眼睛已经染上了一点笑意：“那么就以一个月为限，一个月之后我的答案依旧不会改变，你不后悔？”
　　“一言为定。”叶璟满脸都是雀跃的神采，刹那间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笑容温润如玉，杜曦一时竟移不开眼。

　　三日后。
　　最近学校最热门的事件就是高年级的叶璟和一年级的杜曦在亲密交往中！
　　无数新浮出的帖子在论坛里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许多两个人的合照在帖子上疯狂被转发，比如两个人在游乐园言笑晏晏的照片、两个人在梅园吃饭的照片、两个人在篮球场赛球的照片……这些照片都是远距离偷拍的，但是清晰度很好，可以清楚地看见两个人笑语盈盈的模样，以及叶璟眼睛里宣泄出来的隐藏不了的温柔。
　　而在众多照片中，点击率最高的一张是杜曦和叶璟在教学楼的楼顶上的偷拍，傍晚时分，夕阳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橘黄色，杜曦的长发在风中轻轻地飞舞着，视线落在夕阳的余辉上，叶璟斜靠在栏杆上，视线牢牢落在杜曦的身上，右手即将拂上她的发梢，嘴角的笑意即使在夕阳的遮盖下依旧是那么的显眼。
　　很少人见叶璟那么笑过，他都是优雅的温柔的，但是他的光华却悄悄地在他的身旁竖起了看不见的疏离和冷淡，他的笑容是彬彬有礼的，但是却很少真正到达眼底。那张照片虽然模糊，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露出了那么纯粹的笑意，温柔铺天盖地在照片里蔓延开来，令人不敢直视。

　　叶璟一直都生活在众人的焦点之下，虽然最近关注度比以往更甚，但是也不以为意，杜曦就不同，最近走在路上许多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特别是女生，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怪异的敌意，让她忍不住皱眉，有时候会怀疑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否正确。

　　今天他们两个相约一起去夜市，一下课走出教室门口，杜曦就看见了等候着的那个少年，他斜靠在树下，左手插在口袋里，身边围着一群女生，他还是那样优雅地笑着，但是杜曦很清晰地看见了他在眼里隐藏得很深的淡漠。
　　杜曦站在教室门口叫他，叶璟一看到她，淡漠建起的隔离瞬间消失不见，他笑容加深，拨开人群，向她走过来。
　　“等久了吗？”杜曦眼波淡淡扫过那群女生，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人群里瞬间变得安静。
　　“就一会儿。”他微笑起来，习惯性地走在她的左手边，两个人一起向校门口走去。

　　这个时候正是夜市刚刚开始的时刻，一整条街的摊贩开始紧锣密鼓地开始一天的工作，他们搬出炉子、摆好桌椅，点上火，不一会儿浓郁的香味就飘散开来。
　　快到晚餐时间，许多学生都成群结伙地在这里闲逛，看到喜欢的，便随意坐下，不一会儿各种美味的小食就端了上来，一瞬间整个夜市都闹腾了起来。
　　即便是在学生成群的最热闹的夜市里，杜曦和叶璟都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对，少年浑身都是温润的气息，眼珠如墨染般漆黑无瑕，笑容温暖，让人折服在他与生俱来的优雅下。而他身边的那个少女，眼瞳如上好的红玛瑙一般透出最鲜亮的颜色，肌肤象牙一般白皙，她侧耳认真听着少年的说话，偶尔会笑，整张精致的脸都鲜活起来。他们两个走在一起，明明看上去那么不同，可是气质偏偏交融在一起，浑然天成。
　　杜曦在夜市的尽头左拐，带着叶璟进了一家牛肉面店，虽然地点有点偏僻，但是已经热闹地几乎坐满了顾客，他们两个找了一会才在角落找到了一张空桌子。杜曦随意搬开一张椅子就坐了下来，她对走过来的老板娘讲道：：“两碗牛肉面。”
　　老板娘难得见到这么漂亮的两个学生，笑起来：“稍等，很快就到。”
　　说完，便转头向炉子旁的丈夫吆喝道：“老张，两碗牛肉面，多放一点牛肉！”
　　叶璟很少来这种小店吃饭，桌子虽有点油腻但他也不以为意，也不觉得拘束，眼神落在眼前双手交握放在腿上的女孩身上，试探地问道：“这家你经常来？”
　　杜曦眼里染上一点笑意：“偶尔。这家的牛肉面做的不错。”
　　叶璟环视了一下挤满人的牛肉面店，点点头：“看上去真的不错。”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了上来。几大片深褐色的牛肉在盛满大碗的白面上平摊着，翠绿色的葱花随意地洒在牛肉上，滚烫的牛肉汤汁微微要溢出来，香气扑鼻。
　　杜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餐具架里抽出陶瓷汤匙，喝了一口汤，眼睛满意地眯起来。
　　她抬头看叶璟，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每个细微的表情，脸上都是宠溺的笑容。
　　“你不吃吗？味道不错。”杜曦将筷子递给他。
　　叶璟撕开筷子外包装，正要下筷，脸却皱成了一团。
　　“怎么了？”杜曦出声询问。
　　“我不吃葱花。”叶璟满脸都是郁闷的神色。
　　杜曦笑起来：“看不出来你还挑食啊。”
　　她再拿了一只汤匙，将浮在汤汁表面的葱花舀起，将碗推给他：“这总行了吧？尝尝看，再不吃就要凉了。”
　　杜曦和叶璟相处这几日，发觉他确实是一个很体贴的人，对她不想说的事情从来也不问，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不让她觉得逾越，虽才认识不久，两个人熟络得却已经像认识多年的好友。
　　她向来擅于控制自己的感情，她心里清楚，两个人相处融洽是此刻的事，一个月后结果仍然不会改变，斩断的时候会觉得可惜，但是却不会挽留。
　　叶璟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只觉得这刻那么愉快，让人舍不得忘怀。
　　他喝了一口汤，笑容愉悦：“味道很好，真的。”
　　两个人都心满意足地各吃下了一大碗牛肉面。

　　已经入夜，太阳完全消失了踪影，而月亮已经悬挂在天边。夜市也越发热闹起来。
　　街头的那一小块圆形区域现在已经被完全围起来，搭成了一个露天帐篷，竹竿把帘子高高地顶起来，露出了一个挂满玩偶的背景墙，人群用一条帷幔隔离开来，一个木头制作的靶子树立在背景墙旁边。摊主吆喝着大家，大概是说参与者会有十支飞镖，只要投中五次镖面中央的红心就可以获得一等奖的奖励，即一只HELLO KITTY玩偶；投中三次就可以获得二等奖的奖励，即一只唐老鸭的玩偶；而投中一次就是一些鼓励奖项，比如可乐之类的小奖品。
　　杜曦看了一眼，镖面距离投射点大概2.5米左右，挺多人在那里射飞镖，但是一个射中红心的都没有。她突然起了兴致，就挤进人群里，叶璟找到她的时候，她的手上已经有了十支铜头飞镖。
　　她手腕轻巧地一翻转，一支飞镖就从她的指尖射出去，正好射中红心。人群中爆发了一阵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