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盏月色》春日捕月

8、激烈对峙

　　突然从门那里传来门锁扭动的声音，她警觉地向那里看去。
　　白色的卧室门被推开。
　　林棣走了进来，他看见她睁开的眼和眼里一览无遗的警惕，嘴角勾起：“你醒了吗？比我预计得早得多。”

　　估计是睡了很久的关系，杜曦声音有点嘶哑：“右右呢？”
　　林棣很好心地为她解答：“我跟她说你等不及，有事情先走了。”
　　杜曦心里直叹气，右右向来单纯，只怕是真的相信了林棣的话，以为自己先走了。
　　此刻的她只能勉强地用手指甲全力掐自己的手掌心，希望全身的知觉能够尽快恢复。

　　她一边在手心用劲，一边恨恨道：“我的衣服呢？”还有——我的月光呢？
　　林棣笑容更深：“你摔倒的时候把水杯打翻了，我就叫佣人帮你换了一套新的睡衣，不过——”他话锋一转，“倒是从你衣服里掉出这个东西……”
　　他的手指灵巧地把玩着小小的银匣：“这是什么？”
　　杜曦全身的细胞都紧张起来，她猛一抬眼，果然，银色的月光在他手掌里微微闪烁着光。
　　“这是什么？要怎么打开？”月光在林棣手里翻转，他试图打开，但是不成功。
　　月光当初是自己花费了半年经过多次修改画出图纸，又花费了半年请工匠多次锻造打磨加工才制作而成，只有两根手指大小，其中的机关只有自己才知道开启，其他人多半是费尽心机也枉然。
　　她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表情平静地回答：“没什么，只不过是朋友的遗物，打不开的。”
　　林棣打量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话，将月光置于床头柜上，没有再问。
　　杜曦心里松了一口气，感觉手下自己的力气在慢慢恢复。

　　只是，林棣却近身过来，在她床榻边坐下，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手指温暖，但是杜曦全身的汗毛都紧张地竖立起来。她双拳握紧，却依旧保持着平躺的姿势，脸上硬是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林棣的眼睛后面有暗潮在涌动，表情复杂：“你说说看，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杜曦低哑的笑声响起来：“是我问你这句话才对，请问林总把我强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叫我林棣。”林棣突然插口。
　　杜曦一怔，却很快反应过来。
　　“林棣，你究竟要做什么？”话到后面，音调骤然提高，眼睛里面已经是掩饰不住的恼怒。
　　没有惊慌失措，只有恼怒，杜曦的眼睛后面清澈如水，让人一眼就望到底。
　　林棣笑起来，声音愉悦：“杜曦，你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孩。”
　　杜曦，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一种余音袅袅的味道，先前称呼她杜小姐时候的彬彬有礼仿佛都是在假装，一瞬间消失不见。
　　“我该拿你怎么办？”林棣话音未落，他扳住她的下巴，在她睁大双眼的那一瞬间准确地吻上她。
　　她的温度微微冰冷，却正好和他滚烫的温度相熨帖。他在她的唇上辗转，很快便不满足于停留在表面，想要进入里面的领域，他手上一用力，下巴传来的剧烈的疼痛感使身体比她的意识更早地做出反应，她的牙齿不自觉地松开，林棣更深地吻向她，两个人气息交缠，呼吸都变得紊乱。
　　林棣渐渐地将吻从她的嘴唇移向她的白皙的脖颈。他知道她还不能动，所以肆无忌惮，却在这暧昧不堪的情景下没有注意到杜曦的那双眼睛，里面是最冰冷的沉寂，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现在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交缠的气息也都是在骗人的。她慢慢地伸出左手，缓缓地移动，直到指尖够到床头柜上的月光。
　　就在她握住月光的一刹那，月光便跟生了根似的滑入她的袖中，一根银针从她的手腕里翻出，直直射入林棣的颈部！
　　身上的男人停下所有的攻击性动作，躺在她身上沉沉睡着了。

　　此刻她的力气已经恢复了大半，她用力将他推开，站起身来，打开衣橱，拿起先前被换下的衣服草草套上，才转过身来直视躺在床上的林棣。刚刚压制她的男子现在在床上安静地睡着，五官剔透，即使凑近了看依旧看不出一丝瑕疵。她取回银针，咬住下唇，脑海里尽是恨意，今日你给我的羞辱，我总有一天要你十倍偿还！
　　但是，他毕竟是右右的表哥，而且她还不确定她是否能够承担这个后果，想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对他下手。只是那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她将会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轻轻地打开门，屏住呼吸，如一抹最安静的空气，悄悄地从别墅离开，刚刚降临的夜晚是静谧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第二日清晨。
　　餐厅。
　　杜曦和右右都在托盘上摆满了食物，右右左手拈起一个热腾腾的奶黄包塞进嘴里，嘴里含糊不清地问：“昨天你怎么先走了？也不叫我。”
　　杜曦用汤匙搅了搅搪瓷小碗里的豆浆，视线停留在豆浆上沸腾的泡沫，笑了笑，没说话，脑海里却又浮现出昨晚的场景，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尖锐地叫嚣，她深呼吸，抿了一口豆浆，脸色阴沉，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右右见她表情凝重，也就很识趣地没再问下去。

　　杜曦今年二十岁，在相同年纪的人都还在牵手拥抱接吻的纯情年代时，她很清楚地知道昨天晚上林棣看她的眼神，不是一个爱情萌动的男孩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简单直白带着羞涩的好感，而是一个男人看着自己想要的女人的赤裸裸的占有欲，还不是爱，只是想要，对自己一个感兴趣的东西上了心，所以要得到。如果昨天不是侥幸逃过一劫，那么她必然不能全身而退，只怕是被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了。
　　如果那种事情发生……杜曦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那么她就不能再做从前那个只为生存随心所欲的杜曦了。
　　杜曦觉得很头痛，TERMINAL的工厂是绝对不能再去了，防患于未然，从此刻开始，与一切与林棣有关的东西都要敬而远之。
　　幸好许右右和林棣也不是很亲密的关系，否则这个目前唯一的朋友恐怕也要失去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杜曦都只在餐厅、家和学校三点中间穿梭，无论右右怎么撒娇和耍赖，除了这三点哪儿也不去。林棣一直没有出现，杜曦心里慢慢也平静下来，她习惯了黑暗中的隐蔽感，这让她觉得安全，活在被人觊觎的感觉里很不舒适。

　　图书馆。
　　杜曦心情不好的时候习惯去图书馆待会，随意地翻翻书籍，不论看的是什么，心里都会慢慢平静下来。
　　下午没课，她一个人坐在图书馆的阅览座位上，面前摊开这一本纳兰诗选，这本书也只是顺手从书架上拿下的，但是现在书籍淡淡的油墨香味和桌角放置的茶杯里的菊花残香混合飘散在位置上空，令她心情也淡淡愉悦起来。
　　相较于纳兰性德，她更喜欢纳兰容若的称谓，容若两字，咀嚼在口里好像有种不知名的味道，好像有种令人沉醉其中的魔力。
　　她正好读到临江仙：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想起纳兰容若，总还是会想起这首词，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好像生生地烙印在她的记忆里，永不磨灭。
　　就在她准备翻页的时候，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
　　她皱了皱眉，快速走到无人处，接起电话轻轻“喂”了一声。

　　电话里传来一个很好听的男声，不比林棣的清冷，是很温柔的语调，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
　　“你好，请问是杜曦吗？”
　　杜曦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顿了几秒，确定自己不认识打电话的人：“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一下才开口道：“我是叶璟。”
　　叶璟？杜曦想了想，脑海里于是浮现出上次舞会上那个少年的脸。
　　“嗯，叶学长，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
　　“我有一个东西想要还给你，我现在就在图书馆门口，你方便下来一下吗？”
　　“好吧，请稍等一下。”杜曦挂了电话，只觉得莫名，叶璟怎么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还知道自己现在在图书馆？
　　她正这样疑惑着，手机突然显示一条未读短信。
　　她打开，是右右的号码，上面只有一句话：“刚刚叶璟来教室找你，我就给他你的号码让他去图书馆找你了，好好把握！”后面还加了个大大的笑脸:-D。
　　杜曦无奈地合上手机，简单收拾了一下书本，就向出口走去。

　　此刻阳光斜斜地射下来，在等候在门口的那个少年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黄色，像是有感应一般，杜曦一从出口处出现，他原本落在别处的视线就恰到好处地转到了她的方向，他浅浅地笑起来，温柔地令人不能直视，生怕了亵渎了这个画面。
　　杜曦一怔，脚步却没有停顿，直直走到了叶璟的面前。
　　“我们走走吧。”叶璟开口，便向图书馆后面的小道走去。
　　杜曦不置可否，但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