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益北》敲个der的木鱼

7、虚幻之梦

　　午后天空依旧是昏暗的，让人感觉沉闷。在层层叠叠的乌云中，勉强可以看到一丝昏暗的光。
　　姜弈拿着一本看起来非常厚的钢琴琴谱坐在阳台的钢琴边研究，他觉得有些热就开了窗户。
　　“阿嚏！阿嚏！”他一连着打了两个喷嚏，皱着眉揉了揉鼻子，觉得可能只是单纯打喷嚏，也没多想。
　　尧玮停下手中的事情，拿着厚外套来到姜弈身边。将厚外套给姜弈披上，顺带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有些烫：“少爷，您有些发烧。”阳台这片不大的区域里充盈着即将下雨的潮湿气息，一阵凉风由窗户溜进屋内，姜弈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见状尧玮赶忙将阳台大开着的窗户关上：“少爷……”
　　“嗯？我没觉得自己发烧。”姜弈抬眸看了一眼尧玮，摆了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少爷，夫人让我照顾好你，您……”
　　“好，我回房间休息，你帮我买点退烧药什么的总行了吧？”姜弈平日里根本不用人照顾，奈何娇贵的尧梅小姐把贴身的管家都给自己了，没办法只好随便敷衍几句让对方去办。
　　等尧玮从二楼下去之后，姜弈本想将外套挂到阳台旁放着的衣架上。正从钢琴凳上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瞬间一片黑，耳朵里出现令人难以忍受的低沉轰鸣声。还好姜弈反应的比较快，顺势将手托在了钢琴的琴键上。琴键下压，发出略显凌乱的琴声。
　　尧玮听到动静，迅速辙反上楼查探情况。
　　“少爷……您……”
　　只见姜弈一只手压在钢琴琴键上，另一只手扶着额头，脸色显得异常苍白，他赶忙上前将姜弈抚回房间。
　　“我……没事，贫血。”姜弈坐在床上，声音虚的像蚊子叫一样。他的身体一向非常不好，都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像猫儿一样娇贵的他从来没有好好关心过自己，一直都是以没事作为借口带过。
　　“少爷，我带您去医院看看吧，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尧玮比姜弈大不了多少岁，对于姜弈这种病情严重但是还要装作没事的事情非常了解。确切的来说，这种事基本谁都做过。
　　“不去！我就是难受死也不去！”姜弈的声音瞬间高了几分，他不是怕去医院，而是担心自己胃病加重这件事情败露。
　　“少爷，您这样必须去医院看一下。”同为二十一世纪好青年，尧玮表示并不吃姜弈这一套。虽然姜弈是小少爷，但毕竟也还是个孩子，不能什么都依着他。
　　“我真没事，就只是单纯发烧。睡一觉就好了。”姜弈的语气恢复到之前的冷漠，他将眼镜摘下，放在床头柜上。这个动作在尧玮的眼里无疑就是明晃晃的逐客令，尧玮无奈的看了一眼姜弈：“您什么时候感觉不舒服了一定要叫我。”
　　姜弈将拖鞋脱下，钻进被窝里，低低的“嗯”了一声。看着姜弈睡下，尧玮退出房间将门关好。下了二楼，收拾了一下洗好的衣服，叠放整齐。
　　他抬头看了一眼姜弈紧闭的卧室门，纠结了片刻没有给尧梅打电话。
　　尧玮出门去给姜弈买药，他刻意没发出大的声响。
　　·
　　房间内，姜弈接到了来自尧梅的电话。
　　“儿子啊。”
　　“妈，您回去闵行区了吗？”
　　“早回来了，一回到闵行区就一堆工作，公司里那堆年轻孩子还是靠不住。”尧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妈，您别累着。我爸呢？”
　　“他呀，今天一回来就去学校授课了。”
　　“尧总，这个资料……”
　　“知道了。儿子啊，妈先挂了啊。”姜弈听到尧梅身边还有人，嗯了一声之后挂断了电话。
　　·
　　“尧总，我是不是打扰您和少爷了？”
　　“没有，工作面前谈不上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尧梅接过对方拿来的资料，翻看了几眼，面容逐渐出现怒色。她将资料啪的一声扔在办公桌上问到：“小岐，这个是谁做的！”
　　龙岐是公司的新晋员工，十八岁的小姑娘工作上进，三个月的时间爬到了总管的位置上。
　　她没怎么见过尧梅，发怒的尧梅更是没见过，她吓的都快哭了，低下头结结巴巴的说：“是……技术部的……小……小锦。”
　　听到龙岐这结结巴巴都快哭了的语气，尧梅心都软了，语气缓和了几分说到：“让他照着你的重新做三份，明天早上亲自给我交上来。”
　　“是！”龙岐接过资料小跑着出了尧梅的办公室。
　　·
　　姜弈躺在床上，燥热感席卷了全身。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经过了他不懈的努力，终于拿战术催眠法——看长篇钢琴谱，有了困意。
　　朦胧睡意当中，他听到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不难猜出是尧玮买药回来了。
　　·
　　良久，姜弈入梦。
　　他站在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闵行区姜家大宅。
　　“盛宇，藏好了吗？妈妈要来找你了！”
　　“……妈妈？”熟悉的声音，那是他已经去世十一年的母亲。
　　“藏好啦！”姜弈的身边，在距离他母亲不远处的角落里穿出稚嫩幼稚的童声，那是六岁的姜弈。那个时候的他名字叫做姜盛宇。盛气凌人的盛，气宇轩昂的宇。
　　姜弈站在原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母亲，不知所措。他想要伸出手抓住母亲纤细的胳膊，触及人影那一刻，一切都如星光一样散入天空。
　　姜弈无力的挥动胳膊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无济于事。
　　欲是追逐梦境，欲是得不偿失。
　　欲是留恋梦境，欲是所得痛苦。
　　梦境不是最真实的，但它会将你不愿意接受的一切浮现于眼前。
　　·
　　“大哥哥，你怎么啦？”稚嫩的童声将姜弈拉回梦境，他发现自己站在姜家大宅的院子中。姜家的人都非常和善，经常会邀请各种各样的客人去自家做客，所以大门常常是开着的。然而这一次与之前不同的是，梦境中的人可以看到自己。
　　姜弈回过神来，轻声回复到：“我没事。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姜弈低眸看着面前的孩子，他与自己的长相相差无几，只是眼尾少了那条短浅的疤痕。
　　“诶，大哥哥你不知道吗？平时来我家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哦。我叫姜盛宇啊。盛气凌人的盛，气宇轩昂的宇。我可喜欢我的名字啦！”姜盛宇咧嘴笑着，看着他根本无法想象多年之后他会变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姜弈苦笑了一下，喃喃自语到“我又何尝不喜欢这个名字，可是……再喜欢也没人呼唤我了。”
　　“嗯？大哥哥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你多大了？”姜弈看着他，尘封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
　　“六岁——”
　　“六岁——”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姜盛宇看着姜弈，俏皮的笑了笑：“大哥哥你真聪明。那大哥哥你呢，你多大啊？”
　　“我十七……”
　　“少爷！夫人和老爷快回来了，咱们去接车吧。”推门而入的管家兴高采烈的冲着姜盛宇叫道。
　　姜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一把拉住姜盛宇，呼吸有些凌乱：“今天……今天是几月几日？”
　　姜盛宇愣在远的，对着姜弈突如其来的动作懵了半天。
　　“说话啊！几月几日啊！”姜弈攥着姜盛宇的胳膊，小孩子的胳膊生的纤细。
　　“嘶……大哥哥你放开我，疼啊……哎呀。”姜弈没有松开手，眼神中充满急切与恐惧。
　　“五……五月十二日。” 管家在一旁低声答道。
　　“五月十二……快告诉姜先生，让他别走他平时走的路，快啊！！”
　　·
　　一阵大风刮过，此刻的姜弈正站在马路牙子上，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是姜弈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这个场景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飞驰的卡车撞上父母所乘载的SUV……碰撞的巨大声响，汽车橡胶轮胎摩擦柏油马路的声音，警车的警笛声，救护车的轰鸣声一时间响作一团。
　　姜弈在旁观的人群中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泪水铺满脸庞，眼中是害怕，恐惧，不甘。
　　当父母沾着鲜血的尸体被台上救护车时，伸出手想要覆盖姜盛宇的眼睛，可是自己的身体竟直接穿了过去。梦境是虚幻的，无法触碰，无法改变。刚才姜盛宇可以看到自己也可能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一丝执念罢了。
　　云起云涌，早已过去之事无法改变，世间万物都有他的自然发展规律，我们无法违背也无法操控。命已经注定又何必不去接受，也许接受之后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
　　姜弈在一片白雾中漫无目的行走，他从小就是万人羡慕的天才，可……他的经历，他的家庭却不尽人意。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他们每得到一个东西就会失去另一个东西。
　　·
　　“阿弈，好久不见，妈妈好想你。”姜弈停下脚步，震惊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栗色长发扎成马尾，紫色连衣裙随风泛起涟漪。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与姜弈有七分相似。
　　“妈……妈妈？”
　　“阿弈，妈妈对不起你，是爸爸妈妈没能继续陪着你长大，害你被你舅舅摧残，是爸爸妈妈的无能，没能让你在一个更好的环境下度过童年。”穆伊抱着姜弈无声哭泣。
　　姜弈抬起手来犹豫了几下也覆上了母亲的背，紧紧相拥。
　　“妈，我过的很好，您不要自责。”姜弈轻轻抚去母亲脸上的泪水：“对不起，我私自改了我的名字。”
　　穆伊摇了摇头：“不，这个名字很好。博弈犹贤的弈。”穆伊摸着姜弈的头：“儿子都长这么大了。阿弈，以后你要一直开开心心的，好好对待你的养母，喜欢什么就去做，爱什么人都是你自己的权利。”
　　姜弈静静的听着，此刻的他乖巧的像一只猫。
　　“阿弈，妈妈要走了。你一定要记住妈妈的话。”穆伊吻了一下姜弈的脸颊，而后散入大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