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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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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照神交,唯我与子。
——晋·潘岳《夏侯常侍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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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力来袭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石韫玉抱怨着雷瑶该不会是真的一跑去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就对白瑜上下其手、以至于正事都不管了吧,但也就只是抱怨而已。
他很清楚,只有雷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王爷请放心,末将就是拼死也一定会保证您的安全。」
——有死心眼的主子就必定会有死心眼的下人。看见雷少瑕严肃的表情,石韫玉苦笑着摆了摆手。
「就算监军是文官,也还是军职,既然都上了战场,哪还有要你豁出命保护的道理……你要是光知道顾着本王,雷瑶回来会骂死你的。」
「可是……」
「你怕什么?雷瑶出门前是把这大军交给了你吧?又不是把本王交给你管,就算本王真的出什么事也用不着你负责。更何况本王也不是白瑜,才没有脆弱到这点架势就会被吓到的地步。」
这话说出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妥。上次听雷瑶提过白瑜和欧阳出门的时候竟然还随身带着炸雷啊药弹啊什么的,怎么想都不是所谓文弱书生的样子,而白瑜的名字和那种东西扯在一起也实在是不太搭。
不过白瑜这时候不在,反倒也算是好事啦。
「末将知道王爷武艺超群,但保护王爷仍旧是末将的职责。您要是有个万一……」
麻烦的不光是雷少瑕,连雷瑶可能都会被追究。——这才是雷少瑕在担心的吧?石韫玉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好歹也是个王爷,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不管是那些把他当神供着的、还是那些根本平时不把他当回事的,肯定都觉得是找到了个借口挫挫雷瑶的锐气。
虽然石韫玉自己和雷瑶天生犯冲,不过别人找雷瑶的麻烦他却还是觉得看不下去。
「我不会有万一的。……最多我乖乖呆在帐里不要出去总可以了吧?」
在来这里之前雷瑶就说过,就算石韫玉说什么想要上阵杀敌,他也绝对不可能点头同意的。
「但是少瑕你不能留在我身边。」
「这……可要是少瑕不中用,王爷怎么办?」
「都说了我不要紧的。……真是的,这么磨磨蹭蹭的真是不像样。再不去我可就生气了。」
尽管雷少瑕说什么怕自己不中用,但石韫玉心里清楚他远比那些世家子弟可靠得多,否则素来死板的雷瑶也不会放心把那么大的军营交给他一个人。
「那就请王爷稍待,末将去去就来。」
雷少瑕想想也是,毕竟只想着照顾身边的人的话,上战场根本等于是送死。自己是死不足惜,却辜负了雷瑶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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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瑜自己倒是没提什么太麻烦的要求,可是却为了李子的衣食住不停找出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需要。
「李子你衣服太脏了啦、」
而且最麻烦的是那个叫李子的犯人也相当配合白瑜的胡闹,白瑜问一句,他就好死不死地瞥一眼站在那里尴尬得要死的欧阳,阴阳怪气地应着说什么没办法啊身为阶下囚……白瑜当然会无辜地看着欧阳,问他干嘛欺负李子,害得欧阳哭笑不得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对。
因为看样子要是按常理告诉白瑜说他是犯人,白瑜也会反问说那又怎么样。
所以欧阳终于学乖了,不管那两个一唱一和的怎么惹人生气,只要白瑜提出抗议,他就全盘接受。
「我马上就让他们送干净衣服来。」
「……呐、李子,你每天都睡在地上么?」
白瑜当然没可能会就此满意。
「那是自然,这里可不是什么有钱人呆的上等牢间。」
「原来还有上等和下等的?」
「这位少爷又在说笑了,这种事在外面虽然摆不上台面,不过也算是天经地义的道理。牢头跟客栈老板也不差多少,得靠这些牢间营生,对有钱的主不献殷勤怎么行?」
那无赖嘴里说得倒是一套一套的,只是在牢头和官家的人面前这么说会不会太轻率了一些?欧阳皱了下眉头。他倒是不否认事情和李子说得没有什么两样,不过再怎么说这种事也不是这城里才有的,就算他忿忿不平也根本没用。
当然欧阳也看得出李子不过是因为看见白瑜似乎可以替自己撑腰,才多嘴起来,因此并没有想去追究。
「不然白大夫您换进里面那一间去?」
最好是能把白瑜和这个看上去就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分开安排,否则还不知道这两个人在一起,白瑜会被教唆做出什么事。
欧阳的提议立刻被白瑜驳回了。
「我就喜欢这里。」
说着白瑜扯过放在那里的被子拉到怀里抱住,歪着脑袋想了想。
「其实你再给我拿一床铺垫来就好了嘛。」
「这倒也是……」
所谓得寸进尺说的绝对就是白瑜。欧阳灰着脸又对身边惶恐不安的牢头低语了片刻,就打发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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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称和客栈老板差不多的牢头很快就抱着铺盖来了,顺便还带了几件衣服给李子。
「李子你快点换了衣服啦……真是脏死了,我才不要和这么脏的人睡在一个被窝里呢。」
欧阳很想说本来就没人逼着你和他睡在一起啊,不过都已经把他们两个关在一间牢房里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感觉到白瑜好像用力地瞪了自己一眼。
「白大夫可还是有哪里不满的?」
「欧阳公子你就那么喜欢看人家换衣服?干嘛杵在那边,李子要换衣服了,你可以出去了啦。」
虽然白瑜终于允许他离开这个地方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不过被这么说一通欧阳还是当场就愣住了,呆了好久才发现白瑜的脸越来越黑。
「……那、要是还有什么吩咐的话,直接告诉牢头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
白瑜根本就不客气,不耐烦地催他快点走。
觉得自己根本是吃力不讨好的欧阳无奈地又对着牢头嘱咐了两句例如好好照顾白瑜之类、怎么听都不太合适的话,努力摆出没有生气的面孔离开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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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白瑜和李子两个人,李子长长舒了口气。
「官爷实在是让人紧张。」
「哼、这话可真稀奇……你快点换衣服、我困了。」
完全没有关联的话被白瑜用比刚才更加不耐烦的语气说了出来,害得李子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扑腾着眼睛想了好久。
「这位小少爷的脾气才叫稀奇呢,刚才还和小的那么亲近……莫非是故意气适才那什么将军的?」
白瑜斜了他一眼。
「再跟我装我就真的生气了。」
「您这是在说什么呢?」
继续摆出了不明所以表情的李子一边换衣服一边很客气地反问白瑜说话的意图,可是白瑜一直没说话,只等着他换好了衣服才板起俊俏的脸蛋,挑着眉哼哼了。
「……信不信我扒了你的人皮、让欧阳他们恼羞成怒把你给宰了?」
「哟哟哟、长得张漂亮脸蛋,怎么说出的话那么可怖?你也不怕把雷公子给吓跑了。」
「那也是何先生你教得好。」
白瑜看见李子——何安息换上了干净衣服,一手拽着他的手臂,一手抱着被子,走到铺在牢间中央的床垫上,舒舒服服就挨着被他推坐到垫子上的何安息,盖上被子准备睡觉。
知道自己的易容大概是瞒不过白瑜的眼睛的,何安息对此并没有追问。就算问白瑜为什么知道的、白瑜可能也只是理所当然地说自己就是会知道,一点意义都没有。而且比起那种事——
「这大白天的怎么突然就睡下了?」
难不成他在军营里也是这么过日子的?何安息不可思议地看着白瑜。
尽管人家都说他性子怪,但他自认怎么都比不过自小就随性出了境界的白瑜。所以像这种不太清楚白瑜到底想做什么的时候偶尔也还是会有,当然基本都不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有大事的话,白瑜自然会和他商量。
「早上那些衙役跑去客栈抓人,才被吵醒的。……昨天又睡得晚、」
「和雷公子过得还好?」
「一点都不好。刚才就没看见他欺负我么?」
我可是只看见你欺负他了。
白瑜对雷瑶的指控里面有多少是胡扯恐怕连白瑜本人都不清楚,作为局外人何安息觉得雷瑶忍到现在真是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白瑜好像是认为对方根本就是怎么做怎么错,也不知道既然如此又干嘛会那么死心塌地。
总之既然看上去很接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起码情况,何安息也不打算过问太多。
「看你这么精神,小生也就放心了。」
所以何安息用怪异的微笑表示了自己释怀的心情,就又扯开了话题。
「不过好歹也是堂堂的将军,怎么会被抓进这种地方来的?」
难不成郝潜蛟胆子大到跑去军营抓人?不过刚才好像白瑜也说是在客栈里……那么好好的将军,没事跑到城里的客栈过夜又是为了什么?
何安息心里觉得疑惑,但看见白瑜扁着嘴开始支支吾吾,就知道和他是脱不了干系了。
「算了、这事就不再问了。」
「就是嘛!我还想问何先生为什么在这里呢。」
仔细想想白瑜也觉得要不是他说想进城,雷瑶也不至于沦落到被抓起来的地步,心里烦得很,正好何安息聪明地选择了跳过追问,他当然就精神大振地反问起何安息的事情来。
「小生此次是恰好有些正事要办。」
「那还真是恰好……」
何安息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地方有什么正事好办的?白瑜想不明白,但也觉得那和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眯起眼睛打算睡个隔了很久的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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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可知道些什么?看上去似乎和官府的人认识似的。」
「唔……因为他们会去找雷雷啊。然后那个叫欧阳的还带我出门玩过一回,所以稍稍熟悉一些。」
还没有睡着就被何安息当做搜集资料用的对象,白瑜不乐意地睁开眼睛。
何安息当然不会被他瞪两眼就退缩,顶着那张无赖的脸却摆出了很生动的安抚表情,要白瑜稍安勿躁顺便还补充说在这种地方想睡随时都可以睡的。
「真是的!」
白瑜对打扰自己睡觉的人全都不会给什么好脸色,这时候更是不客气地哼了两声。
「他们的事情不要问我啦!我怎么知道……难道何先生以为雷雷会特意把那种事对我说明么?我只知道他们都是坏人,然后如果何先生不在的话我现在应该在官邸里当人质,就只知道这些啦!」
「明明什么都不清楚、却知道自己是被当做人质的,白白果然好聪明。」
被这么表扬有谁会觉得高兴么?反正白瑜是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何安息兴致盎然的又换了一个话题。
「白白不觉得这牢房很空么?」
「废话,本来除了稻草和墙壁以外什么都没有才是牢房吧?」
这么说的时候白瑜的表情显然是相当鄙视。
「不是说单个牢间……小生是说,连雷公子那么莫名其妙的都被抓进来了,可是这牢房里却几乎没有关什么人吧?除了小生和白白,好像只有最里面关着个老头,好像家里还蛮有钱的,就是没有子女……」
「就是刚刚说的什么上等牢房?这里面没人不是正好说明这里太平嘛。要不然就是因为平时胡人来得太勤快了、他们根本没空去抓人。」
白瑜不以为然,翻个身就想要继续睡。
「小生和牢头打听过了,说是胡人把城里好多的年轻人都给掳走了。」
最好玩的当然不是胡人掳人的事情,而是他们掳走的都是些不三不四作奸犯科的家伙,省了官府不少的事情。
何安息最初还以为是偶然,但听说这小城的青壮年犯人都要被拖去街上示众,胡人常常就是挑准了那日子来掳人,连牢头都觉得有些奇怪,还一个劲说何安息——也就是李子命好,最近好像郝潜蛟忙得很,还没想过要让他游街。
「和我说这些没用啦,我又不管胡人怎么掳人。」
「白白不管、雷公子和十五王爷却要管啊。」
说着何安息勾起了李子的嘴角,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