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吉法师

5、[5]

　　人亦有言，进退维谷。
　　——《诗经·大雅·桑柔》

　　白鸿鹤匆匆赶到白瑜的卧房、一进门就看见白瑜老老实实地坐在床沿上让古是非替他往腿上缠纱布。
　　「瑜儿，又调皮了是不是？」
　　「孩儿不是故意的。」
　　可能刚才已经被古是非训斥过了，白瑜显得有些理亏、连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大半，垂着头眼睛直直地扎在用力绞缠着的双手上。
　　「万幸只是擦破了些皮，没有伤到骨头。」

　　刚刚在城门送了出征的雷龙虎回来的雷瑶听说白瑜从屋顶跌落了，带着雷少瑕也赶来了他房里。
　　——他没事跑去屋顶干什么啊？听小然说了经过，雷瑶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为什么就非要挑个谁都不在的时候出事呢。

　　倒是最初对白瑜百般挑剔怎么都看不惯的雷少瑕近来对白瑜宠爱有加，似乎是因为想明白了，既然白瑜吃软不吃硬、那干脆对他百依百顺省得麻烦，更何况只要是对白瑜稍微好一些的人、白瑜在不闹脾气的时候都会很听话简直乖巧得不像话。
　　雷瑶是根本不稀罕白瑜听自己的话，雷少瑕却觉得多个听话的弟弟其实也不赖、再说现在对白瑜好些也可以说是出于对雷瑶的忠心，只要把白瑜哄好了、雷瑶在白府的日子自然是会好过很多。
　　「白、……白公子，您没受什么伤吧。」
　　「白白觉得好疼。」
　　虽然古是非说了这伤根本不碍事，白瑜却因为有人关心他的伤势撒起娇来。
　　白瑜嚷嚷着要雷瑶别在白鸿鹤面前乱叫，自己倒常常说漏嘴。时间长了，白鸿鹤也见怪不怪、干脆默许了这两个昵称。所以白瑜最近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管自己叫「白白」管雷瑶叫「雷雷」了。
　　只是雷少瑕要是当着别人的面这么称呼白瑜，却稍微有些太失礼了，所以他话说到一半慌忙改了口。
　　「反正又没伤到骨头、只要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雷瑶等白鸿鹤和古是非都走掉了之后，在一边凉凉地刺了一句。雷少瑕对白瑜太好的现状，让他稍微有些不满。想到雷少瑕明明是在自己身边的时间比较久、却对白瑜言听计从，他总是有会种雷少瑕背叛了自己的错觉。
　　白瑜恨恨地送了雷瑶一个白眼，又扭头回来继续对着雷少瑕撒娇。
　　「少瑕你看嘛、血都已经渗出来了。」
　　「很疼么？」
　　「嗯。」
　　少瑕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么，你对他越是关怀备至、他就越是会得寸进尺。雷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知有多少，也从来没像他这么嚷嚷。
　　他那么怕痛、又要怎么学骑马啊。
　　「……你没事爬屋顶上去干嘛？」
　　被白瑜放置的雷瑶努力地找了个话题想要和白瑜说上话。
　　「和雷雷没关系。」
　　白瑜却根本不给面子，连让话题继续下去的余地都没留给雷瑶。
　　「什么叫和我没关系啊，我是关心你才问你的。」
　　「反正我『又没伤到骨头』，用不着雷雷来关心我。」
　　雷瑶说一句白瑜就毫不客气地顶一句，显然是记恨着雷瑶稍微有些无情的说法。雷瑶被堵得一肚子气、看见雷少瑕脸上担忧的表情莫名就更加生气起来了，要是刚才问话的是雷少瑕、白瑜肯定摇着尾巴撒痴撒娇说个没完——
　　哦、我哪里对不住你白瑜了是不是？
　　「可是白白你到底为什么要爬上屋顶呢？」
　　雷少瑕也觉得奇怪，虽然白瑜平时是很贪玩、但是却从来没想过要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难道他是为了捉小鸟？可白瑜常常笨手笨脚的，等到他千辛万苦爬上了屋顶、小鸟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吧。
　　「白白想看少瑕和雷雷啊。你们不是出城去了么、又不愿带白白去，白白只好在屋顶上看了。」
　　果然。雷少瑕就是很讨白瑜的欢心嘛。
　　雷瑶不觉间也顶了真、拉长了脸决定白瑜之后要是跟自己说话自己也绝对不回答。
　　「对不起。」
　　突然被道歉了的白瑜莫名其妙，歪了下脑袋，疑惑地对单膝跪在面前查看伤口的雷少瑕眨巴了几下眼睛。
　　「把白白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是少瑕的不周到。」
　　「这不是少瑕的错、都是因为雷雷不愿意带白白去……」
　　说着白瑜还满腹委屈地狠狠瞪了雷瑶一眼。雷瑶还在赌气，理都没理他，权当他是在和空气玩瞪眼。
　　白瑜哪里知道雷瑶这时候在想什么、看他没有反应觉得是自己占理愈加气势汹汹起来。
　　「雷雷就是不爱理我嘛。也不知道白白哪里对不起他了、」
　　「少爷他其实是很喜欢白白你的，否则也不会一听说白白你受了伤、还没喘过气就赶来了。」
　　要是真的是觉得很讨厌一个人，雷瑶根本就不会费心去应付、也不会因为被白瑜嚷嚷了几句你欺负人就恼火得不行。更何况看刚才雷瑶担心的样子，也完全不是对白瑜无所谓的样子。
　　在雷瑶身边呆了这么些年，雷少瑕对此很有自信。可是白瑜却还是对雷少瑕的说法深感怀疑。
　　「可是他都不给我好脸色看。」
　　「那是少爷害羞、」
　　「哎？真的么？」
　　「少瑕、不许胡说。」
　　雷瑶终于发现自己再沉默下去就要完全变成是自己在别扭任性无理取闹了。他大声打断了雷少瑕，但在白瑜那两道不解的视线向自己投来的时候却又别开头，显然是并不愿意跟他说话。
　　白瑜立刻又捡到了口实。
　　「看吧看吧、他都不理我，而且还凶少瑕。都是因为雷雷脾气不好、」
　　「你有资格说别人么？」
　　听他说得理直气壮，雷瑶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
　　「什么啊！白白哪里脾气不好了啦！」
　　倔强的两人时不时就会像现在这样争执起来，为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或是哪个人多说了一句，要说脾气不好的话其实谁都没资格说对方，而通常这时候左右为难的雷少瑕则会被白瑜拽着手要他给他们评理。
　　两个都是大少爷、他雷少瑕又要怎么评理才没错啊。
　　「少瑕，雷雷又欺负我。……少瑕说，是雷雷脾气不好、还是白白的错？」
　　「你就知道难为少瑕、他早就被你烦死了。」
　　少爷、您这么说是要害死少瑕啊。
　　雷少瑕眼看着白瑜嘴一扁就要大哭、立刻慌了手脚。他又不能因为要讨好白瑜就否定雷瑶的话，可这时候要是点了头、白瑜肯定不依——
　　他无奈间只好向雷瑶求救。雷瑶看看脸涨得通红的白瑜、再看看苦恼的雷少瑕，意识到自己其实在风暴中心，这时候要是不劝那他也绝对躲不过去。
　　「好了啦、别哭了。」
　　「都是雷雷的错！白瑜最喜欢少瑕了，你偏说少瑕不喜欢我，你安得什么心……」
　　白瑜听雷瑶这么一劝，反而更来了精神，一边哇哇地哭一边抽空抱怨雷瑶。
　　「你！……我不管你了。反正你只喜欢少瑕、那你和他说话就好了，我不在这里碍你眼了。」
　　死白白，就从来没听他对自己说过什么好听的话。雷瑶说完扭过头就走，留下被他突然发火吓到的白瑜和雷少瑕面面相觑，连要叫住他都忘记了。
　　「哼、不理就不理！谁稀罕啊！」
　　反应过来了的白瑜也不甘示弱地吼了起来。
　　「他不理我们、我们也不要理他！」
　　雷少瑕有些尴尬地垂下头。
　　平时吵架到最后雷瑶都会让步，反正白瑜过了一天肯定什么都不记得，所以雷瑶向来秉持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原则不和他计较的。也不知道今天到底哪里特别不合雷瑶的心思，他竟然会为了白瑜的事那么生气。
　　「少瑕、白白想出去透透风，你帮白白一下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要和雷瑶赌气，白瑜干脆决定出去玩换换心情，否则好像他为了雷瑶赌气、那样不是会让雷瑶看笑话么。他往雷少瑕面前又凑了些、诚恳地拜托他背自己到外面玩。
　　「不行啦、少爷！古先生说要您好好休息的。」
　　小然一看就知道白瑜玩心不死、要是让他出去难保不玩过头，到时候他肯定会完全忘记受伤的事——
　　「可是屋子里那么闷，小然你忍心看我闷死么？」
　　「只是在屋子里呆一两天、不会闷死的。」
　　眼看着雷少瑕心一软就要答应白瑜，小然倒是急了起来。万一之后白鸿鹤怪罪下来，他可担当不起。
　　这府里唯一能对白瑜的要求据理力争还常常占得了上风的雷瑶又不在，这样下去白瑜岂不是所向披靡万事如意？小然头痛地拦在白瑜面前。
　　「要是让您出去，小然一定会被老爷和古先生骂的。」
　　「就说是我自己非要出去的、爹爹不会怪你的。……少瑕、连你也不帮我？」
　　白瑜看见雷少瑕因为小然的一席话也犹豫起来了，恼恼地哼了一声。
　　「我自己出去就是了嘛！不要你们帮我了！你们就说不知道好了。」
　　他说着用力地甩开了雷少瑕的手，扶着床努力单腿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还嚷嚷说不要他们管。雷少瑕见状赶紧扶上去，要是再摔一跤恐怕就真的要在床上躺着了。
　　「好了好了、我背你去玩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