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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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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我令去,小黠大痴。
——唐·韩愈《送穷文》
「古先生——」
古是非才走进书房,就看见白瑜趴在桌子上可怜兮兮看着自己,再看看一边正襟危坐的雷瑶,之前对于白瑜会被欺负的担心立时烟消云散。
仔细想想的话,像是白瑜这样的性格、别人要想欺负他其实真是不算容易,到最后妄图欺负他的人说不定反而还比较可怜。
「又怎么了、苦着张脸。」
「古先生教我骑马好不好?」
「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了、」
之前也有过心血来潮缠着要白鸿鹤许他学骑马的事,不过闹腾了几天没有结果、白瑜也就死了心。
古是非猜想这次是因为雷瑶住到了家里、白瑜见有了玩伴当然玩心大起,可惜雷瑶看上去就和他不同、大概不是贪玩的孩子,结果白瑜也就觉得不乐意了、反而对学骑马的事愈发固执起来。
「就是想学嘛。雷雷会骑马、为什么我不能学?」
「雷雷?……公子你这么称呼雷公子会不会有些失礼。」
白瑜不耐烦地扁了扁嘴、却不接话。古是非见自己这样也问不出结果、就姑且放过了这个问题。
「这样吧,公子先去问过白大人,大人同意了我就教公子骑马。」
「嘁、你们一个个就知道让我去问过爹爹,爹爹要是会同意、我干嘛要拜托你们。」
既然知道是这样,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们了啊。听他的意思、大约是已经拜托过了雷瑶,可是雷瑶也不愿意随便答应,可能白瑜就是为此闹了脾气。
古是非有些同情地向雷瑶露出了微笑。
「可是为什么非要学骑马呢?不会骑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这之前都不会、不也过得好好的么。」
「以前就算学会了、小然也一定不敢陪我出门玩,可是雷雷又不用怕爹爹,我可以找他一起玩。」
白瑜理直气壮。
前一天虽然白瑜和雷瑶生了气、一副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的表情,结果这天早上他却开开心心特别跑到雷瑶房门口拉着他的手把他领到了书房。
雷少瑕只觉得白瑜实在难以捉摸,雷瑶却丝毫都不觉得意外,他早就猜到白瑜睡一觉就会把什么都忘记。
「可是老夫却很怕大人啊。」
「古先生也是很厉害的大人、为什么要怕爹爹?」
古是非自然不会被他这么随随便便恭维一句就晕头转向,但白瑜看来却对这「策略」相当有信心,要是应付得太敷衍、白瑜难免不会被打击到掉泪。
要是他挂着眼泪去找白鸿鹤告状——
后果可谓不堪设想。
「白大人乃是老夫的衣食父母、老夫自是不能不怕。」
「既然是爹爹请您来的,古先生其实不必怕他啊。」
白瑜的歪理还是一套一套的层出不穷。
通过昨天不长的相处,雷瑶虽然对白瑜的行事多少有了一点了解、却还没见识过他未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纠缠,这时候当然好奇地盯着古是非想看他会怎么对付白瑜。
「正因为原本是白大人请老夫来教导公子、白大人自然也能让老夫告老还乡。老夫还舍不得公子、请公子不要为难老夫了。」
总觉得古是非说的这些到底全体都是似是而非,可一时半会白瑜又找不出破绽、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古是非对结果感到很满意,点点头、又清了清嗓子。
「公子、前一日要你背的文章,可有背下了?」
「已经背下了、白瑜是多聪明的孩子您还不知道……啊、古先生,我若是把您带来的书都背下了、您能不能替我求情去拜托爹爹?」
白鸿鹤苦笑起来。
「瑜儿还是想学骑马?」
「是。依我看他怕是还未死心、听说连雷公子都已经求过了。」
虽说雷瑶是以白鸿鹤作挡箭牌没有答应,但白瑜这么自来熟却也已足够让人哭笑不得。哪会有人第一次见面就缠着别人要人家教自己骑马的,现在都还是孩子也就算了,可看他这性子、怕不是再长几岁就会有所改变的。
古是非不由得摇头。自恃聪明的白瑜尽管不是没有资本,却终究是略显轻浮,实非可成大器之才。
「……白大人、您还是许了他吧。您不许他去、他反而会心心念念想着,您现在要是许了他、说不定过几天便不觉得新鲜了。」
「瑜儿从小贪玩,既是能方便他痛痛快快去玩的好事、想必是不会轻易厌烦的。」
知子莫若父,白鸿鹤太清楚白瑜的性格,不敢把希望寄托在白瑜自己放弃上。
他不愿让白瑜学骑马,便是怕他玩得太过火。白瑜偷跑出去惹祸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万一他真的学会了骑马、那还不搅得天翻地覆。
「古先生,骑马的事权当他没有说过。……瑜儿和雷公子处得可好?」
「好得像认识了多少年似的。」
「哦、那就好。」
原本白鸿鹤其实还担心白瑜任性、会惹雷瑶不快,却没想到白瑜的自说自话倒是让雷瑶只能接受被迫,不管他是好意还是胡闹。
白鸿鹤弓着背轻咳了几声,总算是欣慰地对古是非笑了笑。
「雷公子该没有一味让着他吧?」
「没有,倒是公子像是在讨好雷公子。当然老夫以为,这大半也是为了骑马、」
白瑜从来不会无意义地示好。不知这一点雷瑶明不明白,若是被他几句好话哄得心软、今后恐怕就要被白瑜牢牢吃死了。
不过雷瑶的立场确实和古是非还有小然不一样,没有必要迁就白瑜的胡闹,因此古是非倒也不是太担心。
「瑜儿还不懂事,请古先生多费心。」
这么说着,白鸿鹤又慢慢地垂下了眼睛。这几日他时常露出这样有些落寞的表情,让古是非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这模糊的感觉却不能对白瑜或是别人提及,只能由他旁敲侧击、问清楚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古是非自当尽力。」
古是非退出房间之后白鸿鹤一时也想不出该做什么,只坐在书桌前发愣了好久、直到白瑜扯着雷瑶的袖管跌跌撞撞跑进来。
白瑜这时还红着眼睛、像是刚才哭过。
「白大人。」
雷瑶实在无奈,却不敢随意甩开白瑜的手,生怕自己轻举妄动会让白瑜更没完没了地闹腾。
「爹爹、……爹爹,雷雷欺负人。」
「不得无礼,怎么能这么称呼雷公子呢。」
虽然白瑜抽抽搭搭连话都说不清了,白鸿鹤却并不着慌、反倒是训斥起那昵称的事来。显然他不打算在雷瑶面前包庇自己的儿子,但因此白瑜当然哭得更凶,眼泪汪汪的只知道说「雷雷欺负人」了。
雷瑶到这时候也还不知道自己哪里欺负他了。
「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
听他口气软下来,白瑜反而哭得更加兴起。
白鸿鹤见他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抬起眼睛向追进来的小然扔去了一个要求解释的视线。
「回老爷的话,适才雷公子与下人正在商量什么,少爷见他们压低声音、以为定是商量好了把他一个人撇下出府去玩,就哭了起来。」
「为这种事就哭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白鸿鹤原本还想斥责他几句,见白瑜快喘不上气了也就只好把话吞回去。
「瑜儿到现在还那么孩子气,倒是让雷公子见笑了。」
「这事本就是雷瑶有错、不该在白公子面前与人窃窃私语,害白公子误会了。」
白瑜要是有雷瑶一半的懂事体贴,他也就不必担心了。白鸿鹤暗自叹口气、对雷瑶感激似的笑了笑,看出这孩子对白瑜并没有抱着恶意、白鸿鹤松了口气。
雷瑶倒并非完全如白鸿鹤想的那般大度,只是觉得和一个为这种事都能哭得惊天动地的人计较、实在是有失身份,何况这时候就算责怪白瑜,白瑜大约也只会更加反感而已。雷瑶认为根本犯不着为这种事和白瑜生气。
「雷瑶当时是在与家臣商量送家父出征之事。」
「哦、……商量得如何?」
「若是白大人同意,雷瑶想送至城门。」
这本不是需要白鸿鹤同意的事,雷瑶念及自己身处白府、难免对白鸿鹤多了些顾忌,却没想到这话立刻让白瑜恼了起来。
「明明雷雷你就是想好了要把白白一个人扔在边上!雷雷是坏人、」
这「白白」「雷雷」的又是怎么一回事?白鸿鹤来不及问清楚,就见到自家儿子脸涨得通红、死命把那张脸往雷瑶眼皮底下塞,似乎是想借此质问雷瑶「你怎么忍心把我一个人留着」。
一直故作镇定的雷瑶因为白瑜越凑越近而终于不免慌了手脚,他伸手挡住了白瑜的肩膀,后者却还是努力向他靠近。
「瑜儿、别闹了。」
白鸿鹤出声制止了白瑜。
「雷公子是要去尽孝,怎么能说他是去玩?」
「可……孩儿也想一起去。」
认定了雷瑶是打算好要偷溜出去玩,白瑜哪里还坐得住、扁着嘴软趴趴地争取。白鸿鹤却不知是不是因为有雷瑶这个外人在场的缘故,并不打算让步。
「你跟去是作什么?不许去、乖乖在家念书。」
「爹爹偏心!孩儿偏偏就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