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妖灵》圆羹

10、第 10 章

　　苍月看着即使满心怀疑却还是如约前来的阿夏，温和的笑了笑，上前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了她。

　　阿夏下意识的伸手，接过来了才怔了一下，正想问她怎么回事时，就听苍月认真开口。

　　“这是你想要找的东西。”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阿夏的身子晃了一晃，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手中的木盒，又抬头看向苍月和孟渊桦，双唇颤抖着开合几次，才发出声音。

　　“你们不是说不能接受我的委托吗？为什么……”

　　苍月解释道：“因为你的委托内容跟我正在进行的冲突了，如果接受了就等于放弃那一份契约，所以我只能拒绝了。抱歉啊。”

　　阿夏眨了眨眼，脸上表情复杂，眼中还有些茫然，就像是明明已经憋足了一股劲，就准备抡下锤子将面前挡住去路的高墙狠狠砸下，却忽然发现那堵墙其实只是个投影幻象一般。

　　苍月看了看她，索性也不多说，就抬手轻覆在木盒之上。

　　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阿夏只感觉眉心一热，随即手中的木盒微微一颤，一个模糊的身影就从盒子中飘出，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大大的眼睛，齐耳的短发，娇俏的脸上带着宛如阳光一般的笑容。

　　就连黑夜，仿佛都因为这个笑容而变得明亮了起来。

　　阿夏瞪大了双眼，怔怔的看着那个只有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孩，过了半晌，才终于颤抖着发出声音。

　　“终于……找到你了……终于可以把名字还给你了……”

　　阿夏颤抖着向那个女孩伸出手去，努力扬起微笑，声音却一直在颤抖，宛如哭泣一般的唤出了那个名字。

　　“……小夏……”

　　细微的呼唤让女孩的笑容灿烂了几分，她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阿夏的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一个突兀响起的声音。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声有节奏的慢慢接近，同时还夹杂着铁链碰击之声，小夏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就见两个身影从远处慢慢接近。

　　苍月看向他们，微微一笑。

　　“终于来了啊……”

　　这两人身穿长袍头戴长帽，颜色一白一黑。

　　白衣之人身材瘦弱，手中拿着根孝杖，孝杖顶端有一个铜铃，随着他前行而不断发出清脆的铃声。黑衣之人体型彪悍，手执一条儿臂粗细的黝黑铁链，每每前行便总会发出铁链碰击之声。

　　一人虽脸带微笑，却是面色惨白舌头长长的伸了出来。另一人则是凶神恶煞，一脸森然。

　　不用他们自我介绍，也不会有人错认他们的身份。

　　小夏和阿夏都有些不知所措，苍月却主动上前两步，熟稔的向两人执了一个古老的见面礼。

　　“二位大人，许久不见了。”

　　黑白无常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苍月向二人伸出手去，掌心之中有一粒约有小指头大小，上有黑烟缭绕的珠子，道：“这是此次剥离的恶念珠，劳烦你们跑一趟了。”

　　黑无常抬手将恶念珠捻起，看了一眼又看向苍月，声音低沉得近乎嗡嗡作响：“化怪程度如何？”

　　“勉强能算丁级，不是很严重。”

　　黑无常点了点头，收起了那枚恶念珠。

　　白无常看向小夏。

　　“小姑娘，该走了。”

　　小夏看了看黑白无常，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阿夏，又看向苍月，显得有些踟蹰。

　　苍月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放心吧小夏，他们是来接你的。跟他们去吧。”

　　温和的声音有一种令人平静的力量，小夏犹豫了一下，便松开阿夏的手，慢慢走向了白无常。

　　阿夏想要叫她的名字，却一时发不出声音，只能着急的看着。

　　小夏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神情焦急的她，浅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一直以来都谢谢你啦。”

　　告别一样的话语让阿夏差一点哭出来，她张了张嘴，总算发出了声音。

　　“小夏！说好了以后都要在一起的啊！不要就这样丢下我离开啊！”

　　正准备转身的小夏怔了怔神，回头看了看她，又看向无常。

　　不用她询问也明白她的想法，白无常想了想，轻轻点了下头。

　　小夏脸上禁不住露出欣喜的神色，眼睛亮亮的，向阿夏张开了手臂。

　　“那……过来吧！”

　　阿夏颤抖着，向小夏伸出了手。

　　女孩的身影忽然消失了，一只半大的金毛犬跑过横亘着生死的距离，一头扑进了小夏的怀里，开心的，激动的，亲昵的蹭着小夏的脸颊。

　　小夏收紧手臂，抱着这世上最重要的朋友，唯一的朋友，开心的笑了。

　　“我们一起走吧，小狗狗！”

　　“汪！”

　　摇了摇招魂铃，白无常与黑无常一同转身引路，小夏跟着往前迈了两步却再次一顿，她与小狗得魂灵一起看向注视着她们的苍月，对她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妖师姐姐。”

　　苍月温和的弯起眼睛：“不用。两位慢走。”

　　“嗯！”

　　“汪！”

　　笑着应了一声之后，小夏和小狗便加快几步赶上了黑白无常，跟着他们逐渐远去。

　　.

　　初秋时节的正午阳光依旧炽热，闷热的街道上看不见几个行人，只听到不知哪家商店的电视里传来新闻的声音。

　　“……自两个月前开始发生的连续失踪案，日前已正式定性为‘连续杀人案’。一名男子来到警局自首，称杀害了六名受害人，并提及还有另一位受害人存在……经警方审讯调查，确认该男子正是本案嫌犯……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不日将正式提起刑事诉讼，开庭审理。”

　　“据悉，嫌犯谭某久，男，三十八岁，曾为某公司职员，于两个半月前因重工作大失误而被解雇，此前曾……”

　　新闻很快就在这座城市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播报声中，苍月顶着一头大太阳，辗转于一个个滞留未处理的垃圾堆前，孟渊桦则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有些百无聊赖的看了看街对面的电视，终于开口。

　　“那些‘鬼’究竟是怎么变成现实的？是那个‘阿夏’——那只小狗的能力？”

　　“那个啊……芘石你听过吗？”

　　“芘石？”孟渊桦想了一下，“能够将‘虚幻’变成‘现实’的那种石头？”

　　“嗯，就是那个。如果长期生活在芘石所在的环境当中，那么生物自身也会受到些微同化，表现出来就是会拥有弱化版的芘石能力，类似于普通人常说的‘言灵’。阿夏她，就是如此。”

　　只是力量还不够强，哪怕形成了鬼魂，得到了芘石的能力，也只能影响最憎恨的那一个人而已。

　　不过，能不波及无辜，倒也是件好事。

　　孟渊桦神情微妙：“你是说，那间房子里有芘石存在？”

　　苍月点了点头，终于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向孟渊桦：“渊桦，你不会一直没有察觉到芘石的存在吧？”

　　孟渊桦不快的皱眉：“我连那玩意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要怎么察觉它的存在？”

　　“可是，我明明写在契约里面了啊！”

　　“……哈？”

　　就在这时，一块石头忽然从天而降，孟渊桦一时不察，竟给那石头砸了个正着。

　　他一把抓下脑袋上不大的石头，抬头看向上方，有些恼怒的眯起了眼睛。

　　苍月笑着向着空中伸出了手臂，像是在迎接什么。

　　“欢迎回来，阿炎，辛苦你去取芘石啦。”

　　芘石？

　　这才意识到砸在自己头上的是什么东西，孟渊桦低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柱状紫色石头，棱角分明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格外璀璨，折射出的光芒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寒气。

　　就外形而言，跟那个屋子吊灯上的紫水晶几乎是一模一样。

　　所以这玩意儿，就一直在他们脑袋顶上？

　　孟渊桦不快的哼了一声，一把将芘石丢向苍月。

　　她有些手忙脚乱的接住，同时手中突然出现了与谭久签下的那份契约，微光一闪后，那张纸便化作了灰烬，微风一吹便如尘雾一般消散而去。

　　苍月呼出一口气：“报酬也到手了，这一来这份契约就算是完成了。”

　　总算知道了苍月说的“写在契约里面”是什么意思，孟渊桦双手插兜看着她随手收起芘石又继续低头寻找什么，想了想又道：“小狗知道吊灯上有这玩意儿吗？”

　　“多半是不知道的，毕竟连你都认不出来嘛。阿夏她啊，只是因为找不到小夏的遗骸，所以才想方设法找借口邀约大家一起去那个房子，混淆凶手的视线，好趁机寻找，顺便再诅咒仇人报一下仇而已，其他的根本没想太多吧。”

　　“但她明明知道那个男人就藏在房间里面，就不怕那些女生受伤害吗？”

　　苍月动作微微一顿，忽然笑了。

　　“总是挑比自己瘦弱的独身女性，而且每次都要伪装成女性以降低她们的戒心才敢靠近动手，这样的人，你觉得敢对本身就是体育社团，又从不落单的几个女孩下手吗？”

　　回忆起阿久看着自己时那畏惧的神情，孟渊桦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孬种。”

　　苍月没有再搭话，孟渊桦也没再开口，他只是站在树荫之中静静的看着苍月翻找着，直到苍月“啊”了一声。

　　“找到了。”

　　将那几乎看不出原状的物体抱起来，她就像是闻不到那浓烈的腐臭味似的，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轻柔的将那小小的尸骨放进了身旁的盒子中，又将另一边的盒子一起抱了起来，和孟渊桦一同离去。

　　他们走了很远，几乎到了这座城市的边缘，才终于在一个景色怡人的山头停下，将这两具尸骨认真下葬，在墓前放下了两支漂亮的白菊。

　　“……希望下一次，也还会是好朋友呀。”

　　苍月柔和的注视着小小的坟包，声音似叹，似呢喃。

　　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孟渊桦才开口催促：“喂，差不多该走了吧？”

　　苍月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取出之前随意放在口袋里的芘石看了看，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远处的城市，眼底掠过一抹肃然之色。

　　手掌一翻，芘石便消失无影。

　　转身走向孟渊桦时，她笑容温和，手中捏着一张突然出现的，叠得四四方方的宣纸。

　　“走吧，又有新的委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