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曜》芝垚

3、无魄人偶

　　沐离王的请求得到了王上的允旨。
　　数日来饱受饥迫的民众获得了赈济的粮食，一切暂时安定了下来，但郊野深处依旧能见到饿殍枕藉。
　　沐离王深知，问题并没有解决掉，不过是将今日的麻烦推给了明日，而明日的麻烦可能会更大更难解。
　　沐离王走访之时遇一白发老者，那人衣衫褴褛略带血渍，将拿到赈济粮的布袋绑到拄杖上。
　　“老人家，受苦了，放心，王上开仓赈济，大家不用挨饿了。”
　　那老者摇了摇头，摆手道：“唉呀，庄稼都毁了，别提了，颗粒无收不说，恐怕都要成了不毛之地了，挨饿的日子啊，后头呢……”
　　“总会有办法的……”
　　“哪有什么办法啊，老头子我种了一辈子的地，这土地怎样，什么时候播种，没人比我了解！”
　　说完老者边叹气边蹒跚而行，沐离王看着那渐远的背影，看着那排着长队等待拿赈济粮的民众，眉头紧锁目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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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离王不停歇的查访了多处农田，开阔的视野着实让人心酸不已，放眼而去不是裂缝密布便是泥泞如沼。
　　“千里沃土葬，不现田苗荡，左右两重天，凄凄无所盼……”
　　正忧上眉头来，见不远处的山中阵起缕缕烟雾，沐离王心想：是山火？烟雾看起来又不太像，还是过去瞧瞧的为好，以免酿成大祸。
　　他用腾空术至山腰，并未发现任何异样，见离烟起之处不远，便决定徒步过去。
　　之前连日的暴雨将山路冲刷的难以行走，腿脚不顺的沐离王一路踉跄，爬至此处时，衣衫早已脏的不成样子，脸上也沾了灰土。
　　本以为是山火再起，原来竟是十多个人在此架火烤薯，好不热闹。
　　“年轻人，是不是饿了，来，这个烤薯给你吃！”
　　一个老妇人拿着烤熟的薯过来，塞给沐离王。
　　“婆婆，我不饿……”
　　“拿着，快吃！”
　　沐离王来不及拒绝，老妇人早已将烤熟的薯放到他手中。
　　“好吃！谢谢婆婆！”
　　他看了下周围的人，言道：“来的路上我看到庄稼地都毁了，来年……恐怕会更难熬啊！”
　　“谁说不是呢，还好以前在这开垦了块地，种了些薯和萝卜，不然啊，就要被活活饿死喽！”
　　“是啊，当时觉得这地哪能种庄稼，都是杂草，放放牛羊倒不错。”
　　听得此言，沐离王吃完在山上走了个来回，这山上虽然也受灾，但比起平坦的庄稼地要好的多的多。
　　沐离王回去顾不上梳洗，便直奔宫中而去。
　　“王弟，你这是……”看到沐离王如此，筮族王诧异的问道。
　　“哦，臣知错，事发匆忙，望王上恕罪。”
　　“究竟发生了何事？”
　　“臣近日将以往沃田悉数走访，休整恢复确要些时日。”
　　筮族王一听，头疼不已，万念俱灰：“天亡筮族啊……”
　　“也并非没有办法。”
　　“王弟可有解？”
　　“开垦山地，翻养庄田。”
　　“山地多贫瘠，遍野杂草丛生，怎么能种庄稼，王弟莫要与寡人玩笑。”
　　“臣不敢，山地虽然不适合种庄稼，但可以种薯与萝卜还有一些药材，荒草丛生可以养活牲畜，如此可保族人不必挨饿，与此同时庄田土地也得到休整。”
　　筮族王思量了半许，长叹一声道：“解眼前之困，怕是也只能如此了！”
　　筮族王看向侍从若舟道：“传寡人旨意，凡开垦荒芜之地者，予以作物并免赋税徭役。”
　　紧接着又看向沐离王道：“王弟，眼前境况虽得暂解，日后之事，你与若舟要齐心尽力。寡人上次去你府上，其中机关木械甚是精彩啊，愁考究之地设于何处，寡人思前想后，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比得过沐离王府，幽静开阔远离闹市，最主要王弟久居于此，无需重新适应他处。”
　　“多谢王上！”
　　筮族王看着侍从若舟道：“若舟，今晚收拾下，明早便去沐离王府上吧！”
　　“是，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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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暖上来的阳光照在圆润的露珠上，晶莹的像是颗宝珠，只是不得触碰。
　　沐离王扫着飘落下来的花瓣，一个身着蓝黑衣衫，背着包袱的人走进来，一如过往中模糊又清晰身影。
　　“你终于回来了！”
　　沐离王放下手中扫至一半的落花，微笑看着面前的这个人，阳光里晶莹的多了若舟泛着的泪光。
　　“是，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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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屋子，双双坐下，沐离王言道：“若非无忧，王上未必想起我。”
　　“若非思贤，筮族未必有余生。”
　　“为什么是我？”沐离王问向若舟。
　　“只有你可以。”
　　“只有我可以？我怎不知？”
　　“犹记儿时相见，你我便都相信，这天外必有另一番天地，世间闻此者少有，信此者更是寥寥无几。”
　　“你也说是儿时，正所谓童言无忌。”
　　若舟起身走至屋子中央，言道：“还记得我们一同做的飞天之鸢吗？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再高的术法也到不了的天空……只是思虑多有不周全之处，燃料不足，未能平稳，这才掉了下来……”
　　“那日听人说，有个孩童把自己绑在一个大纸鸢上，掉下来差点破坏了祭祀大典，我不用猜就知道定然是你，等我跑到了祭司府，大典早已结束了，当时以为你就此而去了，在那里哭了好久，后来有人告诉我，你是被带进宫里了。”
　　“是啊，是当今王上求情让我做了伴读的书童，改名若舟。”
　　若舟深深的长舒一口气，言道：“这么多年来，我虽然一直在宫中，但是有机会也会托人打听你的消息，不敢说全知道，但也十之八九。前几年你辗转让人铸造了很多奇怪的物件，我拿到样纸时，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只有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你还暗中收集硫磺、硝石等，虽然未踏出王府半步，但是做的却不少，你可想过为何那么顺利吗？”
　　“是你？”
　　“不错，因为你要做的事，不仅是你的愿景，也是我的！”
　　四目相对中，好像答案便已确定，沐离王话锋一转，看向若舟。
　　“现在比窥天之事更重要的，就是来年的耕种事宜。”
　　“是啊，食不饱，命不保，必滋生事端，后果不堪想象。思贤可是有了对策？”
　　“我取了几份土壤回来，种上同样的花草，以术法助长，却微乎其微。你看，那海棠花如何？”
　　“似锦团簇，艳若脂粉。”
　　“小时候在宫中，奶娘常常把掉落的花瓣扫到树下，一开始我以为是怕院子脏才打扫，后来听闻，宫中嫔妃养护花草以肉汤做花肥，才明白，这花瓣就是花肥，是最好的花肥。”
　　“你打算……”若舟看向沐离王。
　　“不错。疏水松土，以生回养。”
　　“现在人们都忙着开垦荒地，哪里有人去做这些？还有这以生回养，岂是朝夕可成？没个三年五载是不行的。”
　　“前几年，我这院后的土地也是大不如从前，便开始尝试提纯之法来提高土地收成，成效甚佳。如今想来，不如将其再提至精纯，土地休养时间上便会有所缩短。至于人吗……”
　　沐离王想了想，看着清儿和欢儿，转头看向若舟道：“那就制造人偶来代替。”
　　如此大胆的想法让若舟吃惊不已，但他不觉得沐离王所说虚诞，因为他相信沐离王说到的，就会不惜余力做到。
　　日以继夜，不知朝暮不知几何，束发凌乱的他们看上去苍老了些许。
　　反复的提纯、践行，至今还没有得到想要的成果，不过制造人吗，倒是轻车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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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筮族王突然来至沐离王府，示意身边的侍从不用通报。
　　他一个人走了进来，见到院子里十多个人做着木械，这十多个人皆目光呆滞，简单重复着做工。
　　筮族王定睛一看：“又是傀儡术！”
　　王上走进屋子里，沐离王和若舟正忙的忘乎自己，哪里知道王上进来。
　　“若舟！成了！成……”
　　沐离王起身抬头一看，慌张的马上行礼道：“见过王上，臣不知王上到来……”
　　与此同时，若舟也忙行礼道：“见过王上！”
　　筮族王见他二人此般模样，心中自是不忍责怪，便言道：“好了，都免礼吧！寡人知道你们两个……为筮族尽心尽力。可是有了什么成果啊？”
　　沐离王与若舟相视后回道：“臣与若舟将不同土地所缺之物提至精纯，以此施与土地可得沃田。”
　　筮族王一听，甚是欣喜：“你二人果不负寡人所期，甚好！甚好！”
　　“多谢王上！”
　　筮族王又问：“院子里在弄什么？”
　　这次若舟答道：“回王上，天灾过后人丁骤减，如今又大多去开垦荒地，土地养护所需人力明显不足，沐离王想到用这些木制人偶来代替人，让他们去疏水、翻地、施肥、耕种……”
　　筮族王想都没想过可以这样，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沐离王道：“王弟，奇才也！有什么需要只管说，什么都不要担心。你们这里连个侍人也没有，保家护院的也没有，这怎么能行！”
　　筮族王将贴身的侍从叫过来：“你去安排下，选些侍人过来伺候沐离王，再调一骑人马保护沐离王府。”
　　“多谢王上厚爱，只是臣多年独居惯了，一下子人多起来，臣怕是一时难以适应，再说~有这些人偶在府中照料，足够了。”
　　筮族王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悦，言道：“也好，那便随你吧！”
　　若舟自小跟随筮族王，王上的喜怒没人比他更了解，他向前一步道：“这木制人偶现已完成一二，族人日后便可少受些劳苦，必感恩王上功德，望王上为木制人偶赐名！”
　　筮族王一听高兴的不得了，他仔细打量着院子里的这些木制人偶，道：“无魄人！”
　　“元神聚魂魄，魂魄伴神往。‘无魄人’再适合不过，多谢王上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