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严氏》南南蓁

3、无声的证词

　　次日，天光大亮。
　　柳如莳迷迷糊糊地看着清淡的光线，随手推醒了身边人，又喊人进来询问：“这么早外边就吵吵嚷嚷的，可是陆大人已经抓到凶手了？”
　　青鸾哆嗦着，一张苍白的脸上，睁着两只惊恐的大眼睛：“小姐，兰蕙在池子里。”
　　“你说什么？”柳如莳闻言，赶紧翻身下床。
　　陆休宁随手披上外衫，跟了上来，转头问道：“碧菡，哥哥从那人身上发现了什么？”
　　严碧菡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一包马钱子粉末。”
　　“那便是实打实的证据了。”陆休宁低声道，看着前边疾走的人，随后瞟了一眼她，挑眉道：“你怎地换了身衣服？”
　　严碧菡笑着整了整有些褶皱的领子，亲亲热热地挽住陆休宁的胳膊道：“今早不小心打翻了茶水，便换了一件。”
　　当下，三人早膳也顾不得吃，出了走廊便直奔内厅。
　　厅中央，面色惨白的尸体还是水淋淋的，看起来有些吓人。
　　柳如莳停住脚步，转头瞟了一眼对面面色发青的兄长，问道：“兰蕙是何时被发现的？”
　　青鸾受了惊吓般断断续续地说道：“小姐…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只晨起时迷迷糊糊听得一声惊叫，就…就…”
　　“罢了，”柳如莳看她吓得这样，长叹了一口气，又问道：“昨晚，兰蕙可去过少爷房间？”
　　“不知。”青鸾摇摇头，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昨日只在晚饭时见过她，后来，夫人便喊我走了。”
　　陆休宁听着她们的对话，有些疑惑地问道：“柳姑娘，这兰蕙不是你的丫鬟吗？又为何，青鸾既是柳夫人的丫头，怎么不跟在她身边，而是一大清早地来找你呢？”
　　青鸾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努了努嘴，欲言又止。
　　柳如莳垂眼，平静地望着湖面，伸手拂了拂衣角，轻笑道：“说来不怕陆姑娘笑话，原是这样没错。不过三日前兰蕙已被兄长领进了房，如此，自然不算是我的人了。所以娘亲将青鸾支给我，暂顶着。”
　　“原来如此”，陆休宁听罢，小了声道：“你那个哥哥，真不是个东西，纨绔好色，不知礼数。你还好不是他亲妹妹，要是与他一般性子，那真是糟蹋了美人呐。”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茶杯磕在桌上的声响，清脆悦耳。陆遇斜了她一眼，慢声道：“已经死了两个人，你还有心思说笑。”
　　陆休宁讪笑着后退半步道：“我也是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他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们一眼，不再作答。
　　柳如莳微微扬起唇角，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此时的江南，正是好风景。院中，极盛的桃花迎风招展，丝丝缕缕的香味清雅而华丽。可偏偏这样的日子里，发生了这些祸事。
　　柳如莳低头看着微微颤抖的手，恍然间失了神。不知是想及昨日护膝下自己的那柄剑，失了神；还是，他平静的眼神让她卸下了心防。
　　她摩挲着手掌，静静地想着。
　　半晌，陆遇端详着茶碗，问道： “柳姑娘可是第一次见到死人？”
　　“是”，柳如莳闻言，垂下眼眸。
　　他淡淡扫了一眼端坐的女子，简单检查了尸体，便命人将尸体抬走：“一直跟在身边的丫鬟死了，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姑娘，你倒是镇静。”
　　“哥！”陆休宁听罢，急丧火似的喊他：“柳姑娘…”
　　陆遇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打断她：“我虽来杭州时日不久，但这柳家的奇闻轶事听得不少。昨日一来，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柳如莳闻言，抬头瞅了他一眼，眸底风雨欲来。
　　此时仔细地端详，她才觉出一些寒意来。
　　这朝中人，果然都不简单。如此一番话，似是将一切都讲清楚了，却又实在没说什么。
　　只厅中几人，都默契地噤了声。
　　陆遇将写好的字条交给身边的人道：“秉德，将这个送到刘府，就说凶手已经抓到了，请刘老爷三日后来府衙协助办案。”
　　“凶手抓到了？”陆休宁迟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昭然若揭，你还没看出来？”男子缓缓起身，瞟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的柳如莳，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看来，你还得和母亲好好学一学这办案之道。否则，日后定会拖我后腿。”
　　饭后，柳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陆大人既未说出凶手是谁，又说已经找到凶手。
　　此番将众人送出府，柳家老爷和夫人对视一眼，隐隐有些不安。
　　“老爷，陆大人的意思，凶手不会是柳府的人吧。”
　　“夫人莫怕，眼下陆大人还在府中，定会尽快将凶手揪出来。我们小心防备便是。”
　　饭时，一桌人各怀心事，安静得可怕。
　　廊中清风阵阵。
　　陆遇瞟见她收紧的指节，后退了半步道：“关于此案，陆某还有一事要问，不知姑娘眼下是否方便。”
　　她轻轻点头道：“大人请问。”
　　陆遇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兰蕙是何时被柳少爷收的房。”
　　“三日前。”柳如莳低低地说道。
　　陆遇不紧不慢地看向她，微微抬首道： “那你再说说，柳如元对刘小姐所做之事，你知道多少。”
　　柳如莳一滞，紧张地攥紧了衣袖。
　　他果然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