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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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
姚窕怔怔盯着这四个字，有种后脑勺被人拿铁锤狠狠砸了一把的感觉，又稳又准，砸得她有点眼晕。
耳边陆执的声音还在继续——
“宋阿姨太热情了，我没好意思拒绝，不过......”他顿了下，像在克制情绪，“我们应该不需要了，是不是？”
什么意思？
姚窕猛地抬起头。
陆执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像两弯勾人的月牙，不笑的时候，又显得深邃动人。而像现在这样似笑非笑的时候，则雾蒙蒙让人猜不透其中的情绪。
因为两人挨得极近，姚窕还能看到他睫毛几不可闻地，在微微颤动。
姚窕好像听到自己心头那根弦，也止不住地跟着颤抖。
“窕窕，你昨天说要告诉我的事，是什么？”
路边的车辆来来往往，一位大爷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要横穿马路，引起一片汽车鸣笛声，喧喧嚷嚷。
姚窕却什么都听不到，满脑子只剩下陆执问的那句话。
联系上下文，这话几乎就差把那两个字脱口而出了，姚窕哪怕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但明明该是紧张至极的时刻，她却奇异地有种如释重负的踏实感。就像考试结束的铃已经响了，就没有必要再纠结最后一题选A还是选C了。
姚窕自嘲地扯扯嘴角，原来他早就猜到了，也是，自己最近的行为恐怕都称得上破绽百出了，凭他洞若观火的本事，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我怀孕了，”她索性痛快坦白，但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紧接着又问，“陆执，我为什么会怀孕？”
为什么，会怀孕。
陆执捏着那张纸条的手一紧。
“你是不是，从来没把婚前答应过我的话当回事？”
姚窕好像在笑又好像不在笑。
陆执看着她的表情，心口像有一只手揪着。
“如果你能答应我结婚后不要小孩，我就答应嫁给你。”
两年前，当他向姚窕再次求婚，姚窕慌乱失措一如当初，但好歹没有一口回绝他，只表示需要时间考虑。而两天的失联后，她找到他，神情决然地，和他说了这句话。
听上去不像在说结婚的事，倒更像生意场上的谈判。如果你能答应让利几个点，我就答应把这个工程交给你。
陆执进入公司后，经历大大小小谈判无数，深谙各种谈判技巧，知道如何拒绝、如何施压、如何反驳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但这次，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把把姚窕拥入怀里。
“好，你想生，就生；你不想生，就不生。”
只要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如果，后来他没有看到那些聊天记录，他会一直这样庆幸下去吧。
“你想说什么？”
陆执收起眼中的苦涩，嘴角甚至带上了丝丝笑意。
原来，今天是要兴师问罪的。
“你觉得我是瞒着你，故意让你怀孕的？”
他双手扶上姚窕的肩膀，眼中意味不明。
“难道不是吗？”
姚窕也语气坚硬。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站在寂寂夜色中无声对峙。
空气中仿佛拉起一根渐渐逼近极限的皮筋，不知道哪个瞬间，就会“啪嗒”一声断掉。
“好，很好，”陆执笑着点头，眼底一点一点往外冒着寒光，“就算我是——”
他一字一顿，脸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森然：“你想怎么样？”
她想怎么样？
她想怎么样？！
她想打掉它！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
姚窕在心底疯一样地叫嚣，浑身血液好似都沸腾起来，但猛一触到陆执比冰还冷的视线，她整颗心又瞬间坠进冰窟窿里。
不可以。
直觉告诉她，如果她敢说出这几个字，陆执一定会有办法叫她永远绝了这个念头。
所以绝对不可以。
她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定不能让陆执察觉她的想法。
“我只是，”她缓了口气，低头别开陆执的目光，“有点怕。”
“你知道，我从记事开始就是被放在外婆家长大的......”她的声音轻轻浅浅，听着好像不带任何情绪，偏偏又让人觉得空落落的。
“每年除了寒暑假，不要说见面了，我连我妈的电话都接不到。别的同学都讨厌考试，但我每学期最期待的就是期末考，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我爸妈才会想起来要关心一下他们女儿的成绩。”
“小的时候我从来不敢反驳我妈的话，她告诉我要努力学习，我就努力学习，她告诉我在外婆家要听舅舅舅妈的话，我就乖乖听舅舅舅妈的话，然后她就会夸我一句‘小窕真懂事’。
但其实呢，我一点也不想懂事，不想努力学习，想和弟弟一样，每天能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待在一起。”
“我以前总是想，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呢。所以我怕，怕我这样的人，能当好一个妈妈吗，怕我的孩子，以后长大了是不是也会这样抱怨我......”
她声调没有丝毫起伏，全程都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没有委屈、没有难过、没有失望、没有不甘......
可听在陆执耳中，却只觉得一颗心被搅得七零八碎，他一把把人拥进自己怀里，不停地安慰她：“没事了，别怕，都过去了......”
“以后有我一直陪着你，陪着我们的孩子......”
姚窕把头乖顺地埋在他胸口，鼻子里发出几声似有若无的闷哼，像在附和他说的话。
但在陆执看不到的角落，一滴晶莹的泪珠正啪地砸下来，折射出它主人眼中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
***
隔天，气温哆哆嗦嗦又降了好几个度，到了傍晚的时候，还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临近下班，办公室多是在摸鱼闲聊的人，姚窕拖拖拉拉写完两个脚本初稿，看到陆执给她发消息说已经到楼下了。
她望了眼窗外朦胧的雨幕，又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半晌，心底没来由升起一阵烦躁。
昨晚的一幕幕第无数次开始在她眼前回放，从虞玥的请求，到和陆执摊牌，再到晚上两人躺在床上，陆执小心翼翼摸着她的小腹，郑重又期待地向她承诺，他们的孩子一定会在最幸福、最有爱的环境中长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温柔得好像三月天飘在天边的棉絮，可姚窕脑子里出现的，却是先前他按着她的肩膀，质问她想怎么样时的冷厉表情。
如果说，昨晚之前她还对说服陆执抱有希望，贪婪地想求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那么现在，她只后悔没有在发现怀孕的第一时间，立刻就想办法拿掉这个孩子。
不过还好，想到昨晚在最后关头，她及时刹住了车，没有把事情撕到不可挽回的局面，姚窕不禁后怕又庆幸。
还好，还好。
但她又担心，凭着陆执敏锐的洞察力，会不会已经从她那一刻的迟疑中，察觉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你怎么还没走，”有人突然出声，“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啊。”
姚窕抬起头，看到他们组的摄像师，刘振松正从外面走进来，再一看四周，原来已经过了下班的点，旁边工位都空空如也了。
她赶紧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搭上刘振松的话：“你不也没走。”
刘振松的工位就在她旁边，听到她的话嘿嘿一笑，神秘兮兮把头凑到她耳边：“我带薪拉屎拉得太忘我了。”
姚窕：“......”
倒也不用这么骄傲好吗！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几记敲门声。
“在加班吗？”
陆执含笑站在门边。
无端地，姚窕心头闪过一丝异样，她现在面对陆执总觉得心情有些复杂，倒是旁边的刘振松先接过了话：“不加不加。”
说完非常自觉地和两人打过招呼，背上背包一溜烟跑了。
陆执就走进来：“消息你没有回，打你电话也没有接，不放心我就上来看看。”
姚窕看了眼自己手机，果然有三个未接电话。
“静音了，没看到。”她理直气壮地解释。
陆执笑了笑，也没揪着她这点坏习惯数落，接过她收拾好的挎包问：“晚上想吃什么？”
很自然的一句问话，姚窕却顿了下，反问道：“做检查不用空腹吗？”
陆执看她一眼：“做完检查可以吃。”
“哦，”姚窕立时有些兴味索然，“那做完再说吧。”
所谓检查，自然是指孕检。
陆执这次带姚窕来的地方，和范鸢他们医院的妇产科相比，环境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没有吵得人头脑发胀的噪音，也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甚至连墙面都不是冷冰冰的白色，而是透着暖意的明黄色。
只不过，仍然让她感到窒息。
姚窕像个提线木偶，被陆执领着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一系列检查做下来，只觉得晕头转向，肚子还有点饿。
她拿出手机想看眼时间，却发现虞玥几分钟前给她发了条消息。
“怎么了，不舒服吗？”
陆执看到她嘴唇发白，有些担忧地问。
姚窕摇摇头：“有点紧张。”
“别担心。”他把姚窕的手放进自己手心里，安抚地捏了捏。
对面的医生咳了声，打断他俩的腻歪，道：“胎儿目前看来发育良好......孕妇的体重有点过瘦了，后期要注意营养......”
陆执在一旁听得格外认真，甚至还夸张地打开手机备忘录往上记着笔记。
而作为此次检查的主角，姚窕此刻却恍恍惚惚犹如神游，仍然不敢相信虞玥刚刚给她发了什么：
“姚窕姐，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下我的孩子了，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