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散》裤子菲菲

13、畅聊

　　没多久，门外响起了毕方的敲门声。
　　鸓深呼了一口气，起身开了门，酝酿了一下，打算说出自己考虑已久的那句：昨晚睡得可好。
　　“昨日冒昧登门，感谢收留了。”毕方说道。
　　啊！被抢先了！鸓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我可以与你聊聊吗？”毕方接着说。
　　磊从房间里出来，关上了门，径直走到了杂乱的桌椅旁，随后抬头看向了毕方。
　　毕方忙走了过去，自己挑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的端端正正。
　　“是这样，三年前我与你寄过信，邀你来章莪一游，我一直在等你，你没有回音，我就寻过来了。”
　　磊听了，也不好说自己写信写了三年，想了半天，终于回避了毕方的眼神道：“不太记得。”
　　“啊，也是，应该的，怪我没有早些过来。”毕方说完，还看了看满墙的山海经，眼神中没有看错的话含有一丝怜悯：“我该亲自同你说的。”
　　于是，毕方把自己的讹火之相带来的困扰一一讲了出来，从千年前开始的各种辛酸史，以及自己对此的无可奈何桩桩件件细细的摆在了鸓的面前。
　　章莪的焦土，重建了三千余次的瑶碧福地，不知何时就起火的话本，窃脂的阴阳怪气，以及自己也不愿夺取的无辜之人的性命......
　　竹屋中不断响起毕方的声音，午时的日头渐渐西斜，月光再一次铺上了翠山的竹林，毕方的话音还未停息。
　　鸓听的很高兴。
　　千年来，翠山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自己也是第一次和人聊了这么多，了解了这么多别人的事情，心情相当的好。
　　话音终于渐落，毕方端起了鸓给他拿来的水杯抿了抿：“你还是第一个听我说这么多的，我家那孩子从不愿听我多说话。”看鸓的表情似有误解，便多解释了一句：“他是我养大的一只狰兽，只有二十多岁的小崽子。”
　　毕方起了身，从厅里的书架上随手拿下来一本山海经，翻到了画着狰的那一页。
　　“那崽子虽是狰，但却是雪白雪白的，你别看上面画的丑，其实他很可爱的，就是胆子小，脾气大，最是难伺候。”毕方边说边随意的翻着那本书，鸓的眼睛便一直盯着他的手，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马上他就要有一个让毕方知晓自己错误的好机会了。
　　果然，毕方翻到了某一页，看着被折起的那个页脚，有些好奇的皱起了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便抬起头问道：“这折起的一页，可是有什么含义？”
　　问了！终于有一个计划中的问题了，回答他也思量过了，便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是我。”
　　毕方很惊讶，仔细看着页间最显眼的那一个字：“啊......我知晓，自然是知晓的，刚刚只是光线太暗，没看清楚。”
　　你知晓个屁。
　　这人信中写的都是另一个字，怎还在这里张口就来，以为自己和他一样看不懂吗？鸓有些哭笑不得。
　　“这便是你的原形吗？”毕方指着中间画着的两头四足的鸟道。
　　鸓摇了摇头。
　　“那画成这样总得有个原因吧，就像我，单足站立不是鸟最喜欢干的事情嘛！但直接说我是一只脚却有些过分了吧。”毕方说完，还翻了翻白眼。
　　鸓指了指自己眼下的两颗红痣。
　　“哦，正常，正常，红纹被看成双眼，双眼被传成双头，双头又被传成两身，太正常不过了，人不就是这样吗？传着传着，就变了花样。”
　　其实并不是，是因为自己的尾巴细长，远看确实有些像双足，但看毕方自信满满的样子......还是不说了吧。
　　“话说，你竟如此喜欢山海经。”毕方看着满墙的书，低笑道。
　　其实也不是，那是因为自己太没有名气，特别想出名，又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只能买了各种提到他的书收藏。只要有人在书中提到鸓字，自己就能反复咂摸那句话，心中觉得自己可能又要火了，开心不已。
　　但他实在是太籍籍无名了，长久下来，书架也只是多了各种不同版本的山海经，其他的书......就没有。
　　这么多书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也只是为了自己欺骗自己，顺便欺骗客人——我！很！火！
　　但这话他也是打死都不能说的，只好闭嘴，默认了毕方的话。

　　夜深，林中风吹竹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些微的瀑布之声。
　　鸓躺在床上，兴奋的无法入眠。
　　今日，真好呀。
　　随后的几日便都是如此，鸓晨时醒来，回味昨日的谈话，随手看看书，林间走走，到午时便回屋，听毕方讲他千年来的生活，时不时在毕方的催促下，自己还能插个一两字的，十分快乐。
　　聊天的场景也不仅限于竹屋，鸓会带着毕方去溪边踏水，或是走在林间的小路上，或是去屋后小瀑布，边听毕方说话，边进池子里摸鱼，然后带回去做。虽说二人不用吃饭也可以，但偶尔自己做些小菜，也别有风味。
　　令鸓震惊的是，毕方在烹饪方面，异常的有天赋，自己只教一遍，便可举一反三，只是蔬菜以及各种肉类的处理，若是让他来，厨房就会变得惨不忍睹。
　　鸓洗净了手，在厨房将活蹦乱跳的鱼从腹中切开，熟练的取出内脏，耳边传来毕方聒噪的声音：“为什么不让我做？我会了！不会直接从中间将他剁开然后内脏血迹流一地了。”
　　鸓将鱼腹内的血清洗干净，开始刮鱼鳞。
　　“上次那个鸭子，我也是第一次处理啊，这次我会了！我真会了！”毕方在忙碌的鸓鸟身边转来转去，宛如临死前的那只鸭子一般扑棱乱飞。
　　鸓刮完鱼鳞，用刀在鱼的左右身上各划了几道，用来入味。
　　“这个我也会的，上次只是手重了点，你得让我多练习练习。”
　　鸓麻利的切好了所有要用的配菜，然后看了毕方一眼，出了厨房的门。
　　等毕方将他做好的菜端上桌时，鸓已经眼巴巴的等了很久。
　　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鸓迫不及待的将手里的筷子伸向了盘中。
　　吃的正尽兴时，毕方突然说话了。
　　“我在这里，也待了不少时间了，也该回章莪了。”
　　鸓的筷子顿了顿，霎时觉得自己嘴里的味道有些苦涩。
　　毕方看着鸓依旧冷冰冰的模样，试探道：“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鸓根本没有听清毕方接下来说的什么，依旧沉浸在未来的很长时间自己又成了一个人的失望之中
　　而毕方看着鸓越来越冷的脸，心里也有了数，只到：“啊，不愿意也没关系，我知道你在翠山呆惯了，我不勉强的。”
　　当鸓反应过来毕方刚才说了什么话的时候，悔不当初，现在点头还来得及吗？来得及吧。
　　正当鸓要说出愿意二字时，又听毕方说道：“那......那我能常来看你吗？”
　　......
　　鸓来不及思考，匆匆点了点头，开玩笑，他要是再思考，万一这人来都不来了怎么办。
　　夜晚，还是同样的竹榻，还是同样的风吟，还是同样的水鸣，毕方的心情却一言难尽。
　　他生自己的气。
　　气自己没有及时的回应，错过了去做客的机会，而自从毕方问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让他去章莪的事情了，这个时候怎么就这么有眼色。
　　鸓气呼呼的转身面朝墙壁。
　　过了不久，鸓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然后便是毕方的一句：“我可以进来吗？”
　　他转头看了看门，不知毕方此时找他究竟有何事，难不成是要走了？这个时辰？
　　“进。”
　　毕方蹑手蹑脚的进来，走到了鸓的床榻旁道：“我睡不着，今晚我可以睡在这吗？你在旁边，我会很安心。”
　　鸓知道毕方这样是因为自己的御火能力，一时有些不舒服，若是自己没有这点能力，毕方怕是不会多看自己一眼的。
　　罢了，有什么生气的呢？这能力，总算是给自己带来一些好事不是么？
　　于是，他便往床内挪了挪，接着，便听见毕方上榻的声音，鸓没有理会，径直闭上了眼睛。
　　可睡意却怎么也不来，他有些烦躁，明日毕方要离开了，自己又失眠了，怎么这会儿都没有什么好事呢。
　　不知过了多久，鸓听见了身旁人轻声说了一句话。
　　“你真好。”
　　鸓闭着眼睛，听到这句话后，心头的燥热瞬间像是被雨水冲刷过一般，只留下淡淡的泥土香气。
　　他......好吗？
　　他不善言辞，与人说话都磕磕巴巴，被人说一句狠话能伤心好几个月，没有兴趣爱好，没有朋友亲人，性格没有任何特点，简直是无趣至极，平庸至极。
　　他怎么会好呢？
　　像毕方一般耀眼的存在才是好的。
　　而自己，只是毕方明艳的火光之下，一颗微小的尘埃。
　　无人在意的尘埃。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鸓宝你很好的。
你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不错！（循环洗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