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眼镜说了四次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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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力·德思礼生日的前一天，阳光难得明媚，空气里都带着温馨的味道。厨房里飘来油滋滋的声音，香气扑鼻。
哈利捂着肚子，饥肠辘辘地睁开了眼睛。
我像往常那样看着他从床上打挺起来，心里很羡慕他的活力满满，高中之后，我就很难充满希望地从床上醒来（我判断我年龄肯定在十六岁及之上）。
哈利坐在床边，那双算不上干净的手揉了揉眼睛，像淋到雨水的猫，用力地甩了甩头，好像能把脑子里的糊涂虫晃出去。
“早上好，严禁。”
“早上好，哈利。”
他将我拿起，小心地戴上我。粗糙的指腹按到镜框旁的胶带，发出“嚓”的声音，他有些惊慌：
“有没有弄疼你？”
时隔多日，即使他知道我们能通过心声交流，还是会下意识地开口说话。
“没有，我没有任何感觉。”
我确实没有感觉到什么。
“砰砰砰！”
楼梯间的门被佩妮姨妈拍个不停，她大声吼道：“我已经叫过你一次了！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快点离开那张床！起床！快点！”
其实佩妮根本没有叫哈利起床，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忘记了。但她依旧像一只被挑衅的狮子，张牙舞爪地发出咆哮。
“快了。”哈利说道。
“你最好是！真是懒惰的家伙，你这个时候应该在厨房帮忙，而不是在床上舒舒服服地躺着。你敢再睡过去试试。”佩妮厉声地威胁道。
哈利抿着嘴没有回答，他感到脸上痒痒，立即用手一扫，一只黑色的蜘蛛被拍到地板上。我看着那只蜘蛛，感觉身上有些发毛，即使我现在只是一副眼镜。
“英国设有儿童保护法，我们真的需要找个机会上电脑查查，看看能给哪些机构写信投诉。”我和他说道。
哈利勉强地点了点头，但我听得到他心里在来回播放着佩妮那句“懒惰的家伙”。
几十秒后，一句自言自语的“我才不管她怎么看待我”，结束了他的发呆。
他太瘦太不健康，以至于受伤是家常便饭。他的膝盖骨很突出，上面是一块乌青，估计是昨天在躲避追赶时，不小心撞到了垃圾桶。并且，背后的书包里有几本书，书本坚硬的边边角角也撞伤了他的背。
接着，哈利在地上捡起袜子，给自己穿上，换衣服的时候，他在我面前大大方方地脱下宽大又皱巴巴的旧睡衣（我怀疑他心里觉得我只是一副眼镜，总忘记男女有别）。
六月份的天气还很冷，所以他穿上了灰色的长袖和绿色的套头毛衣。
“我好像又梦见那辆飞天的摩托车了。”
哈利对此感到有趣，心情轻松了些。
“那说不定是真的，如果你总是梦见。”
我努力支持他。
其实提到重复的梦，我会莫名其妙想到一些词汇，如“阴桃花”、“借寿”和“借运”等等，但这些不太吉利，我也不想和这个十岁的男孩分享，我怕吓着他。
“我们那边有个说法，去世的亲人想念在世的你时，就会通过古怪的梦境告诉你，他们爱你。”相处了这么久，我知道他心里最在意什么，所以经常说些他听了会感到温暖的话。
“所以，一辆摩托车，它是我的亲人？”哈利嘴角上扬。“我被一辆摩托车爱着。”
他在幽默地表达自己的愉快，但我明白，他肯定在猜测骑摩托车的人会是谁。一定是自己的父亲，而不是母亲，因为他在女贞路，几乎没见过有女性会骑轰隆隆的摩托车。
我告诉他不一定，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女性享受摩托车带来的自由，也许他的母亲就是这么一位有趣的女性。
哈利不由自主地联想着……德思礼夫妇冒出来，对骑着摩托车的母亲投以鄙夷的目光和难听的指责。
他简单打理好了自己，打开了“房门”，外面的明亮刺激到他的眼镜，他眯起双眼，不舒服地伸手要去揉眼。
“如果眼睛痒，你可以在洗漱的时候用毛巾擦眼角。我们的手有细菌，揉眼睛很容易得结膜炎。”
我适当地告诉他一些生活常识，尽量让自己不要太说教。
“什么是结膜炎？”哈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就是眼睛看上去是红色的，痒到你一直揉眼睛，情况太严重的话，眼睛很发热，会分泌恶心的脓液。”我耐心地解释着。
哈利想到了，几年前楼梯上的灰尘通过缝隙掉进了他的眼睛里，那段时间他就像一个吸血鬼，达力笑得很厉害。
姨夫和姨妈很不高兴，但还是给他带回了眼药水。因为害怕，他挣扎着，最后被姨夫吼着，把眼药水挤进了眼睛里。
“小子，你浪费了我们不少钱！知道吗？”弗农指着沙发上的眼药水痕迹（哈利在挣扎过程中躲开的一些），如此大发雷霆。
但不是他自己想生病的，灰尘也不是他踩落的。如果知道眼睛会生病，他一定会用力地闭上。
所以他很不服气地说：
“是达力的错，楼梯被他踩得一直落灰！”
你明白的，他从未在德思礼家胜利过。这句话就像小猫轻轻地挠了一下，不痛不痒，却会带来更多的抱怨。
也许，那就是结膜炎。
哈利眨了眨眼，适应了楼梯间外的明亮。他挠挠头，刚要踏入洗漱间，就被佩妮那只比鹰爪还有力的手揪住。
她眼神恶毒地盯着哈利一夜间长好的头发，表情像看见了什么厌恶的东西。接着，她脾气暴躁地将他赶进了厨房，让他盯着锅里的煎蛋。
“别煎糊了！否则你就知道什么叫难过。”
佩妮撂下这句话。
自从德思礼一家从大门台阶上抱起外甥后，快十多年过去了，一切都没有变化。这间屋子里，从来只有德思礼一家留下的痕迹。
哈利·波特翻摆煎蛋，像往常一样想着究竟有谁愿意看见他。
我打断这个一安静就会陷入无边思考的男孩：“哈利，油气飘到我的身上了。”
镜面变得有些油腻，我的视野清晰度虽然不受影响，但我希望借此打断他。
我没想到我会觉得“还不如不打断他胡思乱想”，也很后悔我说出了这么一句。
哈利在意我的感受，所以将我摘下来。他太在乎我了，如果没有我的提醒，他会因为忘记关火，将煎蛋煎糊。
他挤了一些Fairy牌的洗洁精，小心地将我放在水龙头下清洗，泡泡密密麻麻地沾满他的手，有些水进入了他洁净的指甲缝（我曾告诉他，用客厅的牙签将缝隙里的污垢挑除）。
“妈妈！哈利在玩水！”
达力又揪住一个好时机，兴奋地大声告状。
“你！究竟——在干什么？！”
佩妮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一脸严肃地瞪了哈利一秒，迅速地抓住了他的眼镜，也就是我。
“别碰我的眼镜！”哈利紧张地大喊。
他试图将我抢回去，但力量悬殊，佩妮又将我握得很紧。
“松手！”佩妮厉声喊着。
“不！”哈利反抗。
我能感觉到有一股古怪的力量在我身内汇聚，那绝对不是人拽着我的力度。在我感觉我即将爆炸的时候，达力跑了过来，一口咬在哈利的手腕上。
哈利痛得撒手了。
佩妮一个踉跄倒地，我从她手里被甩出，达力将哈利推倒在地，哈利一边骂着“你这头猪”，一边用额头去撞达力。
一阵兵荒马乱中，德思礼先生怒火中烧地跑进来，咆哮着：
“不准打我的宝贝，你这个怪小子！”
“咔嚓”一声，我被弗农·德思礼踩碎了。
……
痛晕过去的前一秒，我体验到了粉身碎骨的感觉。
……
再次醒来时，我在一阵茫然中看到了闹钟，虽然昏暗，但我有夜间视物的能力。现在是十点近四十五分，我想道。
一阵啜泣从我耳边传来，打断了我感受身体的举动。
我看见哈利一头乌黑的发埋在枕头间，手紧紧地攥着我，身体微微颤抖。
“哈利，发生了什么？”我开口问。
他像受惊的兔子，迅速地从床上坐起来，我注意到他的袖子对着眼睛一擦而过。他急切地确认着我，声音有些沙哑，脸上是属于孩童的惊喜和委屈。
“严菁，是你吗？”
哈利·波特喊准了我的名字。
“是我，你还好吗？”我感觉他状态很不好。“我刚刚晕过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他们就那样而已，将我关起来。”
哈利说。
他将我小心翼翼地放在被子上，接着他从床底掏出一块碎掉的镜子（他告诉我那是在除草时捡的），将镜面对准我。
“你看得到自己吗？”
现在看到了。我想。
镜子里的眼镜，身上的胶带缠得更多了，很糟糕的是，缺少一块镜片。我身上只剩下左眼的镜片了，难怪我隐隐约约觉得身体怪怪的，沉重了很多，就像所有灵魂的重量都集中到剩下的镜片上。
“对不起。”哈利说。
“达力把另一个镜片丢到了外面，他们不许我出去，我没办法去捡回来。”
哈利承诺他明天一定会去捡回来。
“不是你的错，但你暂时先不要戴眼镜了，缺一块镜片的话，戴久了会头晕。你可以把我放在你的口袋里，我可以当你的眼睛提醒你。”我知道他的度数并不算低，明天可能会趴在地上找很久，如果他出得去。
“你会痛吗？”哈利问。
他当时目睹德思礼先生将我踩扁。
“感觉像被一只蚊子叮。”我说。
“他们没有伤害你吧？”我再次确认他的情况。
“感觉像被三只蚊子叮。”哈利说。
“你放心，我没事。”我说。
“明天还能见到你吗？”他问。
“当然。”我回。
忽然……这静谧的小空间里生出了一股倦意，我知道，哈利已经困了。
没过一秒，他就昏睡过去，进入了梦里。
我没有回应的时候，他一定不安了很久，所以快十一点了，还睡不着。如今我回来了，他紧绷的神经就骤然松了，反弹得厉害。
“晚安。”我轻轻地说。
哈利·波特没听见，他安心地睡着了。
我难得也因为这股困意，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眼镜说了四次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