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里长眠》东楼衍之

17、第十七章

　　生死簿主叶传羽和往生殿主南山一路同无因来到南天门，至此两人一言不发，无因闭着眼靠在舟中，想着怎么向天帝交代。
　　“一起进去？”无因下了舟，懒洋洋地朝他俩挑了挑眉。
　　叶传羽和南山对视了一眼，根本没有理会无因，从他身边绕过，径直朝南天门走去。无因也不甚在意，不知道这俩老家伙什么意思，等他回过头来，只见叶传羽和南山齐刷刷飞了出去，准确的说是被神界的结界反弹了出去，无因看到这场面一时语塞，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们…………?”无因还在惊讶当中。
　　叶传羽和南山耸了耸肩，一脸就是这样，我们也没办法的模样。鬼没有肉身，除了冥王，其他鬼众没有众生宫的批文是进不去神界的。
　　“王上，我们没有众生宫的批文是进不去的。”叶传羽背着手踱来踱去，无因转向南山，南山肯定的点点头。无因这下有些慌了，独自去神界面见天帝和众神官实在是有些无措，虽说自己作为万物执掌，无论功力还是地位在三界都无人能及，但无因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鬼，到底还是不太愿意和这些千年老神仙打交道。
　　叶传羽和南山见无因有些失神，便上前提醒道:“王上，”
　　无因回过神来，也只好只身前去受审，叶传羽悄悄在无因身上装了留影石，无因察觉到叶传羽的小动作，微微顿了顿，轻笑一声，身影随即消失在结界里。
　　“哦? 生死簿主、往生殿主人。”
　　一个清脆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从叶传羽和南山背后传来。叶传羽回头，原来是散仙风无影。
　　“无影仙尊。”南山也回过头来了，朝风无影微微鞠躬。
　　风无影用扇子虚扶了一把，朝他们不可见的颔了颔首，随即又打开那把琉璃扇把玩起来，另一只手还随意的撩了撩头发，十分轻松的与他们说起了话:
　　“二位今日何事来此啊？”
　　叶传羽本来对无因此行甚是担忧，现下遇上百晓生风无影，正好借半落的关系，请他帮帮忙:
　　“仙尊想必也听说人间之事了吧?”
　　“人间?”
　　风无影虽然有所耳闻，但并不清楚来龙去脉。
　　叶传羽趁机说道:“正是，近日人间贡里国与长明国联姻，天帝以为会破坏天下格局，恐两国联手吞并弱小，欲召开众生会，”叶传羽顿了顿，又接着说
　　“可谁知那长明国不顾礼法道义，联姻不过一月便出兵贡里国，将贡里国落云城付之一炬。王上有责日行人间，保苍生安乐，可不知何故，竟在冥王殿上昏迷不醒，我等无法离开冥界，正值落云城灭城之期，误了人间大事啊！天帝震怒，故召冥王来问罪，我等没有批文，入不得神界，王上此去怕是有一番劫难了。看在先王半落的份儿上，我等还请仙尊多留意。”
　　风无影听完叶传羽的话，事情也了解了个大概，
　　“放心吧，小无因就交给我吧！”
　　哪怕叶传羽不说，他也不会坐视不理的，且不说这无因是半落往生前托付他的，就冲着这小子招他喜欢，他也会尽力帮忙的。

　　无因跟着光明使者一直向光明殿去，一路上经过神界各宫都不见任何一位神官，连宫使都没有，不禁有些好奇:
　　“仙使有劳，敢问为何一路上都如此清冷?”
　　那光明使者倒也不见怪，只淡淡回道:“回冥王大人，都到光明殿议事去了。”
　　“多谢仙使。”
　　无因谢过那光明使者，心下了然，敢情这天帝是要在整个神界的眼皮下审他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因终于跟着光明使者来到了光明殿，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倒是惊呆了无因。偌大的光明殿上挤满了各宫神官及其侍者和弟子，无因甚至无处下脚，喧闹声盖过了斥候的通传声。
　　“殿上何人?”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回禀天帝，冥王带到。”光明使者回。
　　“冥王。”
　　天帝没有什么语气的声音穿透了无因的耳膜。无因立即作揖，
　　“在。”
　　天帝面色沉了沉，按理来说无因是不用朝他行礼的。
　　“大胆。”天帝大斥一声，无因惊得汗毛倒立，面上依旧崩得紧紧的，毫不露怯。
　　“回天帝，不知今日召在下前来，所谓何事？还请天帝明示。”
　　无因的冷静和镇定是天帝万万没想到的，原本天帝想这新任的冥王不过是个孩子，吓唬吓唬他罢了，谁知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郎竟丝毫不见畏惧，颇有胆识。天帝虽不悦，碍于面子并不显露，倒是明英宫宫主李如旭先坐不住了:
　　“冥王真是健忘啊，今日我等在此处不都是拜您所赐吗？我等在此苦等多日，冥王姗姗来迟不说，还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未免太过分了吧！”
　　神界各宫在光明殿上议事三日，毫无结果，由于无因昏迷不醒，通天舟无法带他跨越神鬼界，足足教这些神官等了三日，各宫自然是满腹怨言，现在有人挑起了话头，附议者便汹涌而来。
　　“是啊，若非冥王你失职，人间怎会出现如此乱象?”
　　太平宫宫主宁与文也不禁发起了牢骚，不过此话一出，立马有人不乐意了:
　　“与文宫主，话可不能说得太绝对，照你的说法，你就没有责任?”
　　此时说话的是慧义宫宫主钟垣，宁与文见自己也逃不开干系，干脆闭口不言了。见宁与文默了声齐同宫宫主朱墨也来搭腔:
　　“这太平宫宫主还是一如既往地会看眼色呢！”
　　“这不都是你齐同宫的功劳?尽教出这么些个见风使舵的高徒来。”哀乐宫宫主亓自空也跟着唱和起来。
　　朱墨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哪有你哀乐宫有本事?您才是真正沉着冷静呢，在下倒是急躁了。”
　　“墨神尊可真是巧舌如簧啊！”钟垣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可还没等他乐够，矛头立马转向他了。
　　“钟垣，你说什么?要不是你慧义宫编的经书太无用，我齐同宫哪会遭此诟病?这会儿想把自己撇清楚了?”朱墨已经接到很多投诉信了，都说齐同宫没有尽教化众生之责，不是说他讲学讲得太差，就是吐槽知识无趣，可是这编经书是慧义宫事，怎地就不见他们去投诉慧义宫，说白了不就是因为钟垣长得好看。这会儿朱墨气不打一处来，非要钟垣也下水。
　　“二位真是有趣，不过要我说，到底还是成春宫无用，天天拿着天帝的津贴占着神界最好的地，却连人间争功取利的毛病都治不好，不如早早撤了宫牌得了。”亓自空眼看场面更加混乱，不但没有劝解，反倒颇有几分戏谑的把事情闹得更大了。
　　这话不说还好，成春宫宫主吴樾本不打算理会他们，可现在别人撒尿都撒到自家门口了，再不说点什么，以为成春宫当真没人说话了，于是吴樾气冲冲的跑去理论:
　　“成春宫无用?上次不知道是谁非要吃什么仙丹妙药，把自己吃中毒了，差点没掀了我成春宫的顶；又是谁，清明时节跑到人间跟人家说要吃粽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硬是拉着我回神界上药，白瞎了我那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说我成春宫无用，最无用的就是工农商三宫，你怎不叫天帝撤了他们的宫牌，反来咬我?”
　　亓自空闻言讪讪的笑了笑，悄悄到一边去了。巧天宫、青黄宫、妙思宫三宫宫主本不与他们相论，可曹樾此话一出，也坐不住了。
　　其中性子最急的当属青黄宫宫主何由子:
　　“撤了我青黄宫的牌子，最先饿死的就是你成春宫的香火！”吴樾脸上明显不好看，也不再说什么。
　　“巧天宫若撤去，诸位今后有个瓦松屋漏，可别找别人，尽管自己来。且不说人间屋舍用具千千万，就说你那惠夷槽，别再找我修了。”巧天宫宫主岑远山也不是吃素的，上来就给吴樾来了个打不了鱼死网破，丝毫不留情面。
　　“我这妙思宫啊，确实没什么用，不如，各位先把赊在我宫里的账结清了吧?这样天帝撤了我宫牌，我也好再找营生不是?”
　　妙思宫宫主温步三千娇百媚的踱到曹樾面前，身段懒洋洋的，看似柔弱无骨，实则绵里藏针。曹樾面子上挂不住，正无措左右张望。光明殿上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诸位神尊请息怒。”
　　木还生缓缓走上殿来，光明殿上瞬时间鸦雀无声。
　　“诸位……” 天帝这才缓缓开口。“冥王守界有失，往生印自会惩罚，今日将诸位召来，不是究责问罪，是要商议人间乱象的解决之法。”
　　众神官闻此都悄悄低了头，谁也不吭声，一时间，光明殿上静可闻针落。天帝见状也颇为无奈，众神官显然谁也不想揽这事。四下里看了一周，天帝只好只好抓住失职的冥王无因。
　　“冥王，此事是你失职在先，你且说来听听，有何对策？”
　　无因自进殿时起到现在，根本没有被注意到，众神官尽数斗嘴了，哪有功夫关心他?无因本以为今日不会有他什么事了，谁知天帝这只老狐狸，最后找不到解决办法，倒真真拿他问责了。无因先前想着明日去人间看看，哪里想到天帝会问他，一时无话，只得默声。
　　“冥王！”
　　天帝有些生气，这黄毛小子占着自己是冥王，竟连他的话都不答。正当他准备斥责无因，光明殿上忽有一道亮光，一位青裳华发的俏公子从天而降，只见那琉璃扇一转，那人便兀自坐在了大殿侧位上，众神讶然。
　　“你来干什么？” 天帝不无愠怒的问。
　　“我，我自然是来给哥哥你分忧啊！”风无影顺势侧卧在侧位上，把玩着琉璃扇不在意的笑了笑，那姿势那样子，活脱脱一个登徒子模样。天帝一见他这神色，气不打一处来，
　　“出去！”他朝风无影大喝一声。风无影笑得更欢了，眼角一挑，换了个更加风流的姿势道:
　　“王兄，哥哥，你可真是无情啊！昨儿还叫我影儿，叫得那么亲热，这才几个时辰不见，哥哥竟就要赶我出去了，原来，帝王家最是多薄情郎啊！”
　　边说着还不忘朝无因使眼色，无因看到风无影一顿操作，惊得压根没有留意风无影的眼色，只顾着惊讶了。天帝见风无影一顿胡闹，压根儿没打算消停，便叫来了木还生。
　　“战神将军，，，”
　　天帝气得半死，连手都抖了，指着风无影直喘气。木还生见状，反手掏出捆仙绳，风无影正朝无因挤眉弄眼，余光瞥见木还生手里的捆仙绳，一激灵，正要停下，可已经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木还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风无影捆了个结实，还没等风无影反应过来，便大手一挥，把他丢下人间去了。
　　光明殿上顿时安静了，众神官无不瞠目结舌，天帝直接从先前的愤怒变成了震惊，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木还生，无因也惊呆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陛下，安静了。”木还生从容的走上前去。
　　天帝愣了一下，恍恍惚惚的摆摆手，惊魂未定的回到座位上，许久才应了一声。
　　“哦，战神有劳。”
　　无因呆呆的站在那里，他好像对神界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看法。吵闹推卸的众神官，爱打嘴仗的天帝两兄弟，寡言少语又有些简单粗暴的战神将军木还生。来到神界之前，本以为神界会是个肃穆神圣的地方，谁知竟会是如此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