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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明松凉带着五万轻裘奇袭落云城,落云城左右夹山,背后是山谷,前面临海,难守易攻。明松凉带着骑兵自西北长驱直下,城防军只能带领百姓们从海上撤离,可是李长钟早已埋伏好水兵,只等着城防军一上船就立即来了一计“火烧赤壁”。
      城中百姓四处逃窜,长明的铁骑就要踏破城防,破门而入。庄纪渊顾不得其他,只得立即带着家眷躲进了暗道。三十年前,黎故安四兄弟发动政变的时候,庄纪渊为了躲避战乱就挖了这条暗道,没想到时隔三旬这条暗道又派上了用场。苏慕卿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胎像不稳,难受得厉害,庄夫人只得一路小心看护着。
      “快!快!跟上!”庄纪渊在前面指挥大家撤离。
      暗道里狭窄昏暗,又常年失修,到处都是坍塌的碎石和细土,苏慕卿由庄夫人和两个侍女护着,小心翼翼的前进。
      突然,一个侍女踩到了碎石摔了一跤,险些把苏慕卿绊倒。庄夫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队伍艰难的前进着,终于在他们精疲力竭之际,看到了出口处的光。
      “快!再加把劲,就快到了。”庄纪渊抹了一把汗,不停地鼓励大家,大家一听这话,也立马来了精神。
      “慕卿,坚持一下。”庄夫人早已精疲力竭,但看着儿媳奄奄一息的样子,她又打起精神。她的儿子远去求援,她得替他照顾好妻儿,把她的儿媳和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的送出去。庄家人无论何时何地,绝不做亡国奴,不能让自己的孙儿一出生就活在亡国灭家的仇恨里。
      “诶呀,庄老爷,您可是让在下好等啊!”
      庄纪渊刚从暗道中探出头来,就看见那卖国求荣的狗崽子。李长钟正等在出口处,就等着他们前去自投罗网呢。
      “狗贼!你还有脸面来见我?”
      庄纪渊一见是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顾不上其他,怒火中烧之际变得口无遮拦起来。
      “狗贼?哼!”李长钟轻哼一声,“庄老爷莫不是在骂自己眼瞎?可真是有趣的很,我这狗贼的命还是庄老爷您千求万求求来的呢。”
      李长钟一脸的嘲讽,握着腰间的剑柄,笑得张狂,让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是啊,是我瞎了眼,救了你这么个白眼儿狼。”
      庄纪渊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若是再来一回,他说什么也不会救李长钟。当年李长钟不过是个鸡鸣狗盗的扒手,有次偷到庄府里来了,正巧偷去了清乐的发钗,但是黎故安正微服在府上,国主气极,当即就要拿下问罪,可是庄纪渊不忍,国主要是要罚他,那哪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于是就向黎故安求了情,黎故安拗不过庄纪渊,这才放了李长钟一条生路。
      后来李长钟参军入伍,在庄纪渊的帮助下,丞相宋安国提拔他做了都尉,这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连黎故安都没想到,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良将,竟会成为亡国的凶器。
      李长钟此人才敢不输朝中任何人,对国主一向表现得忠心耿耿,深受黎故安重用,奈何就是出生太过难看。虽说这贡里不是什么看人出生的地方,也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奈何偏偏李长钟本人无法接受。这几年,自他高升之后,知道他出生底细的人都莫名消失了,要不是前几年黎故安坐镇,只怕庄纪渊也已早已命丧黄泉了。
      “废什么话,今日我就是特地在此候着你的。”
      见庄纪渊颤颤巍巍的模样,李长钟竟有些不确定起来,只得大喝一声,定了定神。
      “你要杀我变杀,之求你放过我一家老小,这些家丁都是些苦命人,我儿媳肚子里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啊。”
      庄老爷是何等傲气之人,却也不得不为了保全家人而向这些宵小之辈哀求,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难受。
      李长钟明显一愣,“求我?”但是又立即恢复了那副吃人似的表情,“我若说不呢?
      ”
      “我庄纪渊此生从未有求于人,今日在此求李统领,请您放过我的家人和那未出世的孙儿,老朽在这里给您跪下了。”庄老爷说着一掀衣摆,拂袖净尘,直直的向着李长钟就跪了下去。李长钟下意识的向后踉跄了一步,庄府的人见状纷纷大喊:
      “老爷,不可!”
      “老爷,不要啊!”
      “老爷,我们不怕,您快起来!”
      ··························
      “闭嘴!”庄老爷侧头低喝一声。
      “老爷!”
      庄夫人泪流满面,她那一生傲视众生的夫君啊,如今竟为一家人的性命下跪,他得忍受多大痛苦。
      “别说了!”庄纪渊喝止了她。
      李长钟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一幕,有些好笑,但他却笑不出来。当年庄纪渊正是用自己的性命做担保才换得了自己一命,没有庄纪渊,他李长钟坟头的草都能没人了吧。可他还是怕,怕自己那不堪的过往被别人知晓,只要这世上还有人知道那些年的事,他就不能心安。
      “吵死了!”
      刀锋出鞘,只一眨眼的功夫,李长钟的长剑划破了庄纪渊脆弱的喉管,回到剑鞘之中,仿佛刀锋从未出鞘一般。可是那个张口无言的老人缓缓倒地之时,血又那么显目的流了出来,染红了那玉白色的锦衣。
      苏慕卿见到这一幕,吓得昏了过去,庄夫人只得强忍着悲伤照顾着自己的儿媳。她本是享清福的年纪,是贡里国里除却安平王后最尊贵的女人,可如今这光景,何其可悲。眼泪在她腥红的眼眶里打转,但她没有哭,庄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前路还需要她,她的儿一个有着九窍玲珑心,是人人景仰的天下第一公子;一个走南闯北,为国家千里求援;她是他们的母亲,她不能倒下。
      李长钟本就没有想过要杀其他的人,但年的事只有庄纪渊知道,其他人并不清楚其中细节,杀了庄纪渊之后,便遁林而去,不见了踪影。李长钟确实狠毒,但是他有自己的规矩,从不滥杀无辜,何况剩下的不是身怀六甲,就是老弱妇孺。

      明松凉带的全是精锐,不用多久就破城而入,入驻落云城。五千轻裘加上李长钟的三万水兵,近十万甲兵入驻贡里内脏落云城。原本平静中带点温婉的淮南水乡,顿时充斥着血腥和沙土的气息,堵得落云城百姓的心口沉痛。他们失去了故主的庇护,从此成了他人鱼肉。
      庄纪渊的尸身埋在落云城郊外的暮凌峰后山,苏慕卿带着一家人前往浙东投奔娘家,苏老爷倒也不见怪,听说了淮南战事之后就立即派人前去搜救庄家一干人。庄夫人说浙东有分行,没有打扰苏家。
      长明驻守落云城之后,由于明松凉第一次带兵,没顾上军纪,一度在城中出现了欺男霸女、杀伤抢掠的惨案。明松凉得知之后,发现乱纪之人自将领至小卒,多达上千人,根本无法一一查办,只好立即严明军纪的同时,为落云城的人口登记造册,全部由贡里国人纳入长明辖下。
      登记到庄府时,大家都说庄家是天下第一商,可是除了一个宅子什么也没留下,连个丫鬟护院都没有,只有祠堂里一排齐整的排位和一个尚未来得及烫金熏染的灵牌。那个新刻的灵牌上赫然写着庄扁十三个大字,正是他明松凉仰慕已久的天下第一公子---庄扁十。
      “他,早已离世了么?”
      明松凉站在那里,轻轻地用手指抹去那牌位山并不存在的灰尘。
      “殿下,他已经离开半年了。”墨池回道。
      “半年,为何我从未听闻此事?”半年了,他竟然已经离世半年了,明松凉有些难以置信,自己为何从未听说呢?
      “是的,那时候殿下正在洗华宫禁足,而且因为清乐公主的事,王上不然下人们乱说。”墨池开口才发觉不对劲,想要圆过去。可是明松凉还是发现了不对,
      “因为清乐?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池此时真是恨自己嘴快,只得敷衍道:
      “没事,没什么。”
      “说!”明松凉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墨池只得硬着头皮把事情说给明松凉,
      “清乐公主,清乐公主在联姻之前和庄家二公子,是,是两情相悦。”
      说完墨池都不敢抬头看明松凉的脸色,明松凉显然有些吃惊,难怪但是成亲的时候,清乐看起来那么难过。
      “那清乐公主为何前来联姻,难道联姻就真的比真爱之人还重要吗?”明松凉喃喃自语,他不明白。墨池以为明松凉在询问他,便鼓起勇气兀自讲起来,
      “属下听说,是庄公子得了不治之症,药石无医,驾鹤西去,这才·······”
      明松凉心下有些哀伤,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了那一段真情。过了很久,他的眼神才从那牌位上移开,转身走了出去,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加了一句,
      “把他列入庄家名册。”
      “是。”
      墨池躬身遵命,目送明松凉出去,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殿下有些怪怪的,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很奇怪,“任谁知道了这样的事都不会高兴吧”他想。
      明松凉走到走廊上,发现院中湖心一小亭,便径直走了过去。
      “饮雪亭?”走到跟前,才看清这亭子题着一块“饮雪亭”的扁,那清秀的字迹和这名字一般脱俗。“好名字,符合他的气质。”
      “殿下是在说庄府二公子吗?”此时墨池吩咐完事情,回来就听见自家主子在自言自语。
      “是啊,那可是个妙人儿。”
      说着,也不只是想到了什么,明松凉竟兀自笑了起来。墨池看明松凉这反应,不禁有些好奇,
      “殿下认得他?”
      明松凉看着眼前的荷塘,“认识倒是谈不上,不过是远远见过一面。”他似是在回忆着,目光长长拉起,似穿透眼前秋波,看到那很远以前的一个黄昏。
      那天明松凉正好来到落云城,听说望云楼上看夕阳是人间一大奇观,便登上了那高楼。落日熔金,彩云漫天,远处海浪推波暖,水天一色之际,如身临画境,他看得如痴如醉。忽地转头,只见那一个偌大的府宅中,一位玉面朱颜的少年郎,青衣素裳,坐在亭中抚琴,琴声不疾不徐,不悲不喜,如空谷回音、荡涤人心,似有又似无,直教明松凉赞叹不已。
      他不知不觉看了很久,突然那少年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干净清澈,不染纤尘。明松凉觉得过意不去,立即撇开了头,回过神来又觉得不妥,可是当他再回过头时,那亭子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一池莲花灿若云霞。
      此后好几天,明松凉都不能平静,或许是自小生长在勾心斗角的王宫,他见到无因的那一瞬间就深深的被无因的纯粹和干净所折服。后来差人打听才知道,原来那天他所见得,正是被世人成为天下第一公子的庄扁十。从那时起,他就一直想去拜会庄扁十,奈何没有机会。而今终于见到,却已是阴阳两隔。
      “只一面就叫殿下如此赞叹,可见此人非同一般。”
      “的确非同一般。”明松凉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便抬脚回去了。
      他突然有些难受。那人非同一般又如何,有着九窍玲珑心又如何,他们终究是做不成朋友了。幸好,在他兵临城下之际,那个在他心中宛如圣子的人已经干干净净的离开了,若是让他的野蛮也混入那人的鲜血,那才是最可悲的。
      “今生无缘相识,愿君来世享太平!这辈子我对不住你,待我去时,定在忘川河岸许你喜乐长安,用泪还你这人间清澈澄明。”明松凉走在落云城日暮的街道,看着这断壁残垣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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