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女领主》KC胖芙

5、第五章

　　树是城内再普通不过的奴隶。
　　树出生在黑暗之城，瘦瘦小小的，明明有12岁看起来却和7，8岁的孩子一样。两颊因为常年没吃饱饭而凹陷下去，人瘦得跟麻秆似的，手细得如鸡爪一般，能伸进其他奴隶伸不进去的小洞从洞里掏些动物储存的食物来吃。
　　他是她母亲的第七个孩子，出生于一颗大树边，所以叫树，他上面的哥哥姐姐的名字也都是这样取的。生在桥下就叫桥，生在大石头上就叫石头，若是生于溪边就叫溪，溪算是难得好听的名字，树时常会羡慕自己的四姐能生在小溪边，得了这样一个好名字。
　　树的母亲生树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当时在奴隶中就算是年龄很大的，现如今树的母亲是44岁，是全部奴隶里最长寿的。这全都得益于她的孩子们非常孝顺，不光会帮她干活，还会把分日得到的食物分她一点让她能够吃饱。
　　只有吃饱才不会生病，冬日才不会冻死。
　　大多数时候，奴隶的饭食都是掺了木屑和沙石的黑面包，偶尔做面包的面包师会忘记掺沙石只有木屑，只有木屑的黑面包口感可比前者好多了，不光少了许多苦味，吃起来也不会那么咯牙。
　　黑麦做的黑面包本就硬极了，不泡水根本咬不动，如果掺了沙石，泡水吃也会有磕掉牙的风险。
　　没牙的奴隶是吃不了东西的，只有活活饿死的份。
　　在今日之前，树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做面包的人忘记掺沙石。
　　.
　　和往日一样，树去城外的荒原挖植物的根茎，忙碌了一下午只挖了两块。这些日子城内的奴隶和居民一有空就到城外来挖掘食物，除了靠近森林的那一块大家不敢接近，其余能挖的地方都挖便了，树一个下午能挖到两块已经是运气好，虽然都是巴掌大的根茎，吃起来也不填肚子，但总归是能吃的。
　　树的母亲牙口越来越差，如今吃泡水的黑面包也越来越吃力，根茎比黑面包好咬，树要把这些根茎带回去给母亲果腹。
　　即使他自己现在都是饿着肚子的。
　　想到这里，树就觉得自己真是倒霉。
　　今天上午挖根茎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侍卫带着一个缺了左胳膊怪模怪样的人往荒原和森林分界处的河边走去，树以为他们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又或者是想捕鱼（河里有食人鱼，想捕鱼就要做好断手的准备），便大着胆子偷偷跟了过去。
　　树身形矮小，脚步又轻，悄悄跟在后面侍卫根本没有察觉。
　　结果跟过去后树才发现两人根本不是捕鱼，那个怪模怪样的人一直在挖土，挖完土后还捧着土细细的看，一会儿挖土一会儿拔草，树躲在后面看了一个多小时那人就一直在干这事。侍卫也是奇怪，明明一脸不耐烦，树都担心他下一秒就掏出鞭子抽那个怪人，结果非但没有还拿篮子把怪人挖的土，拔的草装起来，一直跟着他，古怪极了。
　　因为一直在看这两人，树忘记了时间，去拿面包的时候管事黑着脸告诉他今天的面包已经没有了。原先从来不会出现这种事，虽然面包里掺着木屑和沙石难以入口，但做面包的人在数量上从来不会出错，这种黑面包管事们也不屑于贪污。
　　管事说没有，树也不敢问，只能饿着肚子去荒原挖根茎，顺便在心里抱怨都是因为那个怪人害自己错过了一天的饭食。
　　“玛丽大人，就是这个奴隶，他今天中午来得最晚，没领到面包的就是他。”树正准备揣着根茎回去，就听见了管事的声音。
　　一转头，往日高高在上的管事的脸色正挂着殷勤的笑，恭敬异常地对身边一个穿着女仆衣物的年轻女人。
　　树在听一些年长奴隶聊天的时候听过，城堡里的女仆和管理他们的管事一样都是有等级的，专门打杂负责洒扫的最脏最累，厨房是人人羡慕的好地方，不光顿顿都可以吃饱还可以偷吃领主大人吃不完的剩菜。其中最高贵的就要数领主大人的贴身女仆，和管家大人一样都可以处理城堡里的事物。
　　无论是那种都是树惹不起的大人物，树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玛丽，只能看到她干净的裙摆和鞋子，树甚至还看到了鞋子上的花纹。
　　若是他能有一双鞋子就好了。
　　树想，这样冬天就不用担心脚趾头被冻掉了。
　　玛丽对瘦瘦小小的树没有兴趣，她会亲自送面包来完全是因为多拉那句“我可不想当抢奴隶口粮的领主。”。把面包送给中午没饭吃的奴隶是领主大人的命令，玛丽只负责执行，负责让这个奴隶吃到面包。
　　“这是领主大人赏赐给你的面包。”玛丽道，见地上的奴隶还呆愣愣地没有动作，再次强调，“领主大人今天中午想检查奴隶的饭食，所以拿走了属于你的那份。仁慈的领主大人不愿意见到她的奴隶挨饿，因此特意叮嘱厨娘给你额外做了一块面包。”
　　“还不快拿着，你还想让玛丽大人蹲下来亲自递给你吗？”管事高声道。
　　树连忙起身，低着头，接过玛丽手上的布包。
　　见东西已经交到树的手上，该说的话也都说了，玛丽不再逗留转身回城堡，只留下管事阴阳怪气地站在原地道：“你可真是好运，这可是只有领主大人才能吃的纯小麦做的面包，据说面粉还要被细细筛过，也是我们的新任领主大人仁慈你才能吃到这样高贵的食物。”
　　见树还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管事越看越觉得生气，也转身离开了。
　　树愣在原地好久，捧着布包不可思议地盯着它看了好久，直到一阵冷风吹过打了个哆嗦，才确认这不是梦。
　　就算是做梦他也不敢做这样的梦啊，原先有一次他梦到自己吃上了黑麦加麦麸做的面包，醒来的时候口水浸湿了嘴边的稻草，还因此回味了好几天。
　　树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伸出右手戳了一下里面的面包。
　　温热的，正散发着好闻的烘培过的麦子的香气，比原先吃的面包柔软多了，也好看多了，明明都是黑色，这块面包看起来就是好看不少。
　　树从未摸过这么柔软的面包，也从未吃过热的食物。
　　树当机立断把面包重新包起来，和先前挖到的两块根茎一起踹在怀里，躲开那些平时喜欢抢夺别的食物的强壮的奴隶，快步朝奴隶的棚子跑去。
　　“妈妈！”树一进棚子，就直奔母亲所在的最角落。
　　奴隶的棚子是用最简单的木头和稻草搭起来的，不能挡风也不能挡雨，有时风大还会被吹踏全靠奴隶自己加固。因此奴隶中还出了几个会一点木活的，能把棚子搭得十分牢固，想要请他们加固棚子就得用食物来换。
　　树的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个十分健壮的女奴，不然也不能生了七个孩子还能活到现在，虽然七个孩子只活了三个。
　　“我听你姐姐说了你中午没领到面包的事，我可怜的孩子，你肯定饿坏了。”树的母亲一脸慈爱地从身下的稻草里摸出一小块拳头大的面包，她虽然只有四十多岁，看起来却比60岁的管家还要苍老。
　　“妈妈，你看这是什么？”树从怀里掏出布包和根茎，树的母亲的目光瞬间被布包吸引。
　　抚摸着柔软的布包，树的母亲一脸惊喜地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可惜这块布太小了，若是大些没准你可以用它和城里的好心人换一块燕麦饼。”
　　树把布包打开露出里面依旧温热的面包，轻声道：“这是领主大人赏赐我的，我今天中午的面包被领主大人差人拿走了，领主大人说她不愿意她的奴隶挨饿，所以特意赏赐了这块面包给我。”
　　“妈妈，你摸，它多软啊，还是热的。我刚刚闻了，好香，比燕麦饼还香。”说着，树把面包递给妈妈，“你快吃吧，这个你肯定吃得动，就算不泡水也吃得动。”
　　树的母亲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不像树出生在黑暗之城，她是许多年前被奴隶贩子贩卖到这儿来的，那是这儿的领主甚至不是老伯爵。她有过很多主人，有两人主人比老伯爵残暴数倍，老伯爵已经是她见过最仁慈的领主了，但都比不上现在的多拉。
　　不愿意让奴隶挨饿。
　　树的母亲不敢相信这话居然出自领主大人之口，怎么会有高贵的领主关心奴隶挨不挨饿呢？他们大多甚至不关心奴隶的死活，顶多在奴隶死多了后再买新的。
　　“领主大人，真是……真是最善良仁慈的大人！”树的母亲含着热泪激动地道，她贫乏的词汇让她想不出过多的话来赞美多拉，“神一定会保佑她的。”
　　树用手扯下一小块面包塞进妈妈的嘴里，又扯下一小块塞进自己嘴里。
　　母子二人同时闭上了双眼，面上满是沉醉和满足。
　　树敢发誓，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美妙，这么柔软的东西，就连上次掏洞意外掏到的鸟蛋都不如今天的面包。
　　鸟蛋太腥了，又一股怪味，奴隶又没有火源没法烤至食物，就算找到也只能吃生的，生的鸟蛋哪儿能比得上城堡里的厨娘精心烤至的纯小麦做的面包呢？
　　母子二人你一口我一口，树靠在妈妈的肩上，就像小时候一样，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和温暖。
　　最后，两人留下了半块面包，留给树的哥哥姐姐回来分享。
　　就连晚上躺在稻草堆上睡觉的时候，树都在回味面包停留在口腔里时的感觉。
　　温暖，香甜。
　　我会用生命效忠领主大人的。
　　树这么想着，悄然入眠。
　　.
　　与此同时，农学家正在向多拉展示他探查一天的成果。
　　“这是蕨菜根，此类蕨菜属于变种蕨菜，生长于海拔200-600米的地区，耐寒，根茎极长，纵向生长，纤维可制成绳索，叶子和根茎可食用，可入药，亦可驱虫。”农学家从篮子里拿出一根软塌塌的根茎一板一眼地解释道。
　　多拉：？
　　多拉满脸问好地听农学家说完她完全听不懂的话，盯着还沾着泥土的蕨菜跟满怀希望地问道：“这个可以当作储粮吗？”
　　“不能。”农学家道，“晒干可做成干菜，但是据我观察野外相近的蕨菜大多已被采摘干净，这一段是我在河流边的土地里挖出来的断根。”
　　农学家又拿起另一株植物：“这是……”
　　“这是……”
　　“一般生长于寒冷地段……”
　　“不可食用，但可外敷药用，用于止痒。”
　　“这……”
　　“……”
　　多拉耐着性子听农学家一件一件地介绍篮子里的植物，一直到农学家介绍完最后一颗不可食用植株，才彻底把失望写在脸上：“所以，你也没有找到可以替代小麦和黑麦的主食吗？”
　　“没有。”农学家道。
　　多拉知道想一天就找到可替代主食的植株很难，但还是沮丧地垂下头，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道：“没关系，你明天再去其它……”
　　“但我有其它发现。”农学家从篮子里拿出一捧泥土。
　　“这是什么？”多拉为之一振，盯着农学家手上的泥土，“是能吃的泥土吗？”
　　“领主大人，所有的泥土都不能食用。”农学家就像一位老师耐心地给学生解释题目，“这是暗棕壤，属于森林土，呈酸性。”
　　“这一块是靠近城门的泥土。”农学家指着手中的土壤，将其直接铺在桌子上，从篮子里拿出另一块泥土，“这是河流边较为湿润的泥土。”
　　农学家把河流边的泥土放在城门边的泥土旁边，再把篮子里最后一块泥土拿出来，没有放在桌上，而是双手捧在手里，将手伸到多拉面前让她能看得仔细。
　　“请您仔细观察这份泥土。”
　　多拉伸手戳了戳农学家手中的土，觉得和花园里见到的没什么区别，和桌上那两捧也没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土吗？”多拉不解。
　　农学家叹了口气，仿佛一个对差生十分无奈的老师，这是多拉见到的农学家脸上出现的最丰富的情感。
　　“这份泥土更加肥沃，说明森林中的植被比荒原上丰富许多，您看这个。”农学家用大拇指拨弄出泥土中的一个小块。
　　多拉捏起这个小块，看上去像是植物的根茎，就算颜色不太像，有点黄，如果不是捏起来有点软多拉可能会把它当成一个小石子。
　　“这是什么？”多拉问道。
　　“这是您今天让我寻找的东西，一种植物的块茎。”
　　“易储存，可以替代小麦和黑麦作为主食，含有大量淀粉，蛋白质和氨基酸，能够在冬季为人们提供足够的能量和热量。”农学家道。
　　不知不觉间，多拉拿这个小块茎的动作从拿变成了捧。
　　多拉仔细看着手中小到可以被忽略的块茎，试图辨认出它原本的样子。
　　“它……多吗？”多拉看着农学家，希望他能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多。”农学家道，“这种植物产量极高，远比小麦和黑麦的产量要高。根据我今天对土质的观察，河流以北森林地区的土壤非常适合这种植物生长，这一小块应该是动物在啃噬的过程中遗落在土地里的。”
　　“太好了。”这是多拉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高兴，如果不是现在天黑出城不安全，她都想让农学家直接带她出城去森林的边缘寻找这种神奇的植物块茎。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已经让玛丽给你在一楼准备好了房间。虽然系统告诉我你不需要吃饭和睡觉，但为了不让其它人看出来你最好还是装作需要吃饭和睡觉的样子，明天我再派遣人手让他们和你一起去森林寻找这种植物。”
　　一想到这种植物生长在森林里，多拉突然想起原先父亲和管家对她的告诫。
　　森林中除了冰狼还要很多未知的凶猛野兽，每年奴隶去森林的边缘砍柴时都会有部分奴隶丧生于野兽的口中，因此平民和奴隶都不敢接近森林，就连拥有精良盔甲和剑的骑士也不敢贸然进入。
　　禁止靠近森林，是黑暗之城居民的共识。
　　可是现在，为了粮食，大家也不得不靠近森林了。
　　“我会派护卫保护你的安全。”多拉道。
　　“好的，领主大人。”农学家道，将手中的泥土放在桌上，指着桌上的泥土和篮子里的植株，“今天的作业是观察这三份泥土的差异性，写一篇不少于300字的论文，再根据我今天所讲述的内容找出这些植物中最适合驱赶蚊虫的植株，并想出处理方法。”
　　多拉：？
　　作业？
　　论文？
　　那是什么？？？
　　农学家见多拉的表情一看就不是想写作业的样子，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不能布置作业吗？”
　　多拉：……
　　长时间面无表情的人突然露出这种表情真的很难让人拒绝。
　　因为农学家看上去真的很委屈。
　　“可……可以。”多拉磕磕巴巴地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后天晚上来检查作业，领主大人您有充足的时间完成这些作业。”农学家显得愉快极了，对着多拉鞠了一躬，第一次露出笑容，“记得在论文下署名。”
　　“总有学生写论文不记得署名。”
　　多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