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劫》钟晚晴

17、第 17 章

　　听到外面的动静，殷澜毫不迟疑，拉着叶西就往门口走，甚至还不忘拎着医药箱和行李包。剩下的三人也磨磨蹭蹭起身，跟在后面。
　　推开车门，满地残骸，腥臭和火药味扑面而来。
　　殷澜率先跳下车，回身去接叶西。叶西将叶小白背在胸前，扶着他的手也跟着下了车，由他拉着往山路上跑。
　　朱曜和刘阳护着五人往山上跑，宋昭和赵翼则负责断后。丧失们虽然被刚才炸弹的威力震慑住了，可依旧抵挡不住对鲜美食物的垂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步步紧逼而来，只等待着一个最佳时机随时扑上来撕咬猎物的脖子。
　　宋昭和赵翼怀抱炸弹和枪，肩并肩往后退，警惕着四周随时可能扑过来的丧尸，他们虽然只有两个人，可气势上却是丝毫不输成群结队的丧尸，两方对峙，不遑多让。
　　蜀北山路崎岖，并不好走，前面几人走的磕磕绊绊的，好半天才走了小段路。宋赵二人也已经退到了山路处，小路狭窄陡峭，根本容不下两人并肩，而全城的丧尸还在源源不断汇集过来，将整个山脚围得水泄不通。
　　“你先上去！”赵翼慢慢举起炸药包，做好随时扔出去的准备，偏头示意宋昭往山上跑。
　　“不行。”宋昭摇头，坚决反对，“你腿受伤了，要走也是你先走。”
　　赵翼沉默了一瞬，沉声道：“我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宋昭疑惑。
　　赵翼翻转过左手，露出手掌处血肉相连的咬痕来，周遭已经变成了一圈乌黑，黑色筋脉逐渐往手臂蔓延。
　　他说：“我被咬了。”
　　“这…是什么时候被咬的？”宋昭震惊，不敢置信红了眼圈，连声音都哆嗦了起来。
　　赵翼受不了他这副样子，推了他一把：“好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你快走！”
　　宋昭被他推了个趔趄，却不肯挪动一步。他眼圈彻底红了，倔强摇头：“不，我不走。我们说好要一起活下去的。”
　　“快点！走！这是命令！”
　　赵翼比宋昭先入伍几年，职位在他之上，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宋昭无奈，一咬牙，转身就走，可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了底下丧尸蠢蠢欲动的声响，又停了下来。
　　赵翼一边提防步步紧逼的丧尸，一边留意着宋昭的动向，见他突然停下来不继续往上走了，不由怒吼道：“磨蹭什么呢？赶紧走！”
　　黑色纹路已经顺着胳膊蔓延上了脖子，眼见着就要爬上脸颊了，他快控制不住他自己了。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撺掇他去撕咬，啃噬，摧毁一切，然而理智又告诫他绝对不可以那么做。两方拉扯不休，让他痛苦不堪，忍不住痛呼出声。
　　宋昭听到他的声音，就要转身往回走，赵翼急忙阻止他：“别回头…千万别回头！”千万不要看到他现在难看的样子。
　　宋昭动作一顿，半扭着身子站在原地，听赵翼喘息着继续道：“宋昭，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快走啊！”
　　宋昭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他在袖子上胡乱一擦，狠下心来拔腿就往山上跑。他跑了一段路后，突然听到身后‘轰隆’一声巨响，随即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将他横扫倒地。
　　他赫然回头——
　　泥土、碎石和血肉满天飞，空气里都是残留的火药味，白烟和灰尘逐渐消散，赵翼连同他周围十米之内早就没了半个人影，只剩满地的残肢断臂。
　　宋昭看到几步之外的石阶上躺着半只断手和一把枪，迷彩的衣袖早已被血染得失去了原本的颜色。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再也无法动弹了，也再也握不住那把枪了。
　　那是…赵翼的枪，以及赵翼的手。
　　宋昭眼前模糊一片，可留给他悲伤的时间实在不多，被刚刚那场爆炸轰散吓退的丧尸眼见障碍解除，又争先恐后地奔涌而来。
　　宋昭抹掉眼泪，爬起来先去捡上赵翼的那把枪，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跑，在跑过一处陡峭的断崖后，他引爆了最后一包炸药，炸断了这条唯一通往山顶的路。
　　追上来的丧尸们，有被炸弹炸飞的，也有没刹住脚掉下山崖的，不过，总算是暂时困住了他们，给宋昭和其他人争取了更多的逃跑时间。
　　在第一声爆炸传来时，朱曜和刘阳带着五个幸存者已经快爬到半山腰了。听到巨响后，两人都停了下来，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担忧。
　　他们两走在最前面，殷澜拉着叶西跟在他们后面，接着是郑国强，孙淼和徐璐，山路狭窄，前面的人停下，后面的人也只能跟着停下来。
　　郑国强当惯了工厂领导，整天吃香喝辣又没时间运动，长得脑满肠肥，大腹便便，走了个把小时的山路，早就累得气喘吁吁，见前面停了下来，以为是要休息一下，当即就随地坐下了。他一边擦汗，一边说：“走了这么久了，是该休息一下了。”
　　走在他后面的孙淼和徐璐也出了一身的汗，两人互相搀着，扶着一颗松树歇气。孙淼年纪最小，胆子也最小，听到刚刚的动静比之前在车里时那声爆炸还要大，心里害怕得紧，忍不住问：“刚刚是又爆炸了吗？”
　　朱曜安抚笑道：“没事，估计是为了逼退丧尸才又炸了一次。但我们不能在这里休息，为了安全起见，最好去山顶找个地方再说。”
　　“刘阳，到前面开阔的地方，你走最后。”
　　刘阳：“是。”
　　几个人便又起身继续往上走，几分钟后，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朱曜和刘阳不光眼里都是担忧，脸上也藏不住了。
　　“快，我们再走快些。”朱曜和刘阳加快了脚步。
　　叶西平常都坐在办公室上班，几乎不怎么运动，今天运动量超标，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抬起来都有些困难。殷澜原本只是拉着她的手，后来逐渐变成拽着她的胳膊，到最后几乎是提着她在走。
　　殷澜走上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口气，他回头望了一眼远远落后的郑国强三人，稍微多停顿了几秒，他倒是还好，只是叶西累得面色通红，出气多进气少，一副快要累死的模样。他只嫌弃看了她一眼，然后闭眼轻叹一口气，拽着她又继续往上走。
　　他们在山林间又穿梭了半小时后，天光乍开，树木也少了许多，等转过一块大石头后，一条水泥公路便映入眼帘。
　　这里接近山顶，相对平整许多，一条公路，两旁都是田埂和树林，杳无人烟。田埂里农作物长势正好，绿油油一片，种的都是些玉米和油菜，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朱曜和刘阳放慢了脚步，各自抱枪检查其间是否藏有丧尸。朱曜眼神稍微示意，刘阳便心领神会自觉走到了最后。
　　有田地和庄稼就意味着可能有人，有人就意味着可能有丧尸，那么也就意味着危险随时都可能降临，他们丝毫不敢大意。
　　山林间一如既往的寂静，根本听不到任何夏季该有的虫鸣鸟叫，反倒是几个人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们走了很久，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大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田埂相接，果树成林，翠竹丛生，独栋小楼房散布其间。
　　“咦？”叶西瞧这地方总觉得很熟悉，“我好像来过这里。”
　　她高中就是在县城中学读的，学校靠山而建，偶尔周末不回家的时候，她和同学会相约爬爬山什么的。有一次他们爬完山回去时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沿着一条泥土公路一直走，想看看那条未知的路最后能通向县城的何处。
　　她回身而立，看向他们走过的路，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更加确定了。
　　“对，没错。”她指了指最远处的那栋房子，说：“那个房子后面种的都是枇杷树，这个季节正是枇杷成熟的时候，那里有条路通往一个废弃的寺庙，再往下走就是南溪中学。”
　　听到枇杷，几个人都咽了咽口水，他们中午分食了殷澜带的面包和水，本来就没怎么吃饱，又爬了大半天的山，早就饿的饥肠辘辘了，听到有成熟的枇杷，嘴里就控制不住地分泌唾液。
　　郑国强腆着肚子哈气，欣喜若狂：“那咱们快些走吧。”
　　孙淼和徐璐也跟着附和点头。
　　几个人达成一致，脚下都仿佛轻快了不少。
　　这条路上有好几栋楼房，虽然没有看到丧尸的踪迹，但他们在路过时还是刻意放轻了声响，以防惊动了不知藏在何处的丧尸。
　　等走过了最后那栋房子，成片的枇杷树映入眼帘，树上挂着金灿灿熟透了的枇杷，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和枝桠，在地上留下道道斑驳的光。果香入鼻，诱人的紧。
　　郑国强率先钻了进去，找了株枇杷树就爬了上去，身手矫健地完全不像一个胖子。他摘了颗果子顾不得剥皮就塞进了嘴里，再囫囵两口咽了下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嚷嚷：“真的好甜呐。”
　　“你小声点！”朱曜轻斥。
　　他和刘阳环顾四周，并无异动，便嘱咐几人：“大家都去摘一些吧，可以解解渴，但千万要小心些。”
　　几个人都跟着进了林子，各自去摘枇杷。
　　叶西被殷澜拉到了一边，找了块石头坐下。他将医药箱搁到她脚边，又从行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塞进她怀里，嘱咐她：“你就在这里望风，我去摘，如果看到有丧尸过来，就抱着猫和电脑往我这边跑，听到了吗？”
　　叶西听话点头。
　　殷澜就近摘了几颗枇杷给她，顺手摸了一把她的头，便拎着行李包也跟着爬上了树。
　　他摸她头的动作很轻，就像主人对待宠物那般轻柔又宠溺。叶西有些僵硬和窘迫，特别是在接触到徐璐投过来的探究的眼光时，她有些不自然地转开了眼睛，生怕被徐璐给看出来她和殷澜的关系并非真正的恋人，而是主人和宠物。
　　所幸徐璐只是暗暗观察了她一会儿，便被孙淼拉去摘枇杷了。
　　叶西暗自松了口气，望着手里的几颗枇杷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傍晚时分的阳光打在身上，没有多少温度，穿林而过的风甚至带着一丝微凉。风抚过她的脸庞，扬起丝丝碎发，除此，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