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之王》崆山

13、遇险

　　第十三章遇险

　　再次到达程家村，余路算着天黑透了到的，这个村子太小了，外人进来很难不被察觉，若想避开县长沈家鸣的眼线，余路只能黑灯瞎火地摸进村。
　　若是白天二十分钟就能找到的斌子大姐家，余路凭着印象摸黑找了一个半小时，终于翻墙进了斌子大姐家的院子。
　　“大姐，大姐你在家吗？”斌子敲门，房间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敢大声喊，只能持续而低声地敲门，半小时后，余路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屋里没人。
　　他不敢贸然冲撞，只能去院里找到一个小刀片，慢慢撬开次卧的窗户跳了进去。
　　果然，屋里陈列摆放一切如常，但空无一人。
　　那一刻，余路背上的汗毛呼一下全都竖了起来，他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了害怕，太鲁莽了，跑这一趟前没有跟自己的父母说一声，也没跟同事打招呼，只顾着趁夜色掩护溜进来，在这间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余路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了对手的强大。
　　走！
　　余路哆哆嗦嗦地从窗户再次翻出去，他甚至不敢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走出，跳出窗后他小心地将窗户关好，三两步跳出院子，一路小跑出了村，让等在村口的出租车司机带他去了镇上。
　　按照余路的想法，他摸进斌子大姐家，一是想去看看斌子的遗物，找找斌子出门前有没有留下什么信件。二是想把沈丽的证词跟斌子大姐对一遍，看看哪部分可疑。
　　如今，这部分不用再开展了，他打算去沈丽的服装厂探探路。沈丽说的地下四层的宫殿，他必须亲眼看见才敢写。
　　到了镇上天已经蒙蒙亮了，余路找了一家洗浴中心打发时间，打算等天黑再行动，洗浴中心人多，又不用提供身份证，这让余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在休息中心的躺椅上，余路拿起手机，开始给父母、同事报备行程，这份群发短信在将要发布的那一秒，他鬼使神差地点下了沈树文的号码，信息一并发了出去。
　　在余路编辑的这条短信里，他父母和同事很难看出有什么不对，他像往常一样发了此刻所在位置和回单位的时间，选题那一栏多数情况下他都偷懒不填，按照他爸妈要求，他出省采访给报社报备行程的时候，会同时发给他爸妈一份，老余扫了一眼也没当回事。
　　只有沈树文，在报社餐厅吃早餐的他看到这条群发信息后，心里咯噔一下，愣了两秒马上跑回办公室，找同事借了辆车，又跟手下的记者交代好下午两个会议替他出席，第二天一早的专访替他完成后，慌慌张张地跑去停车场。
　　车开在高速上，他深呼吸了几次，才拨通了余路的电话。
　　“余路，你一个人吗？”
　　“沈老师？”刚刚在躺椅上睡了没多久的余路被电话吵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一个人啊，怎么了你。”
　　“你！”沈树文被余路理所当然的语气怼地语塞：“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啊你敢一个人去？！”
　　“啊？”
　　“啊什么啊！”
　　“啊？”余路有点懵。
　　“你别行动，原地等我，选了个洗浴中心还算你有脑子！”
　　“啊？”余路是真懵了。
　　“就这脑子还想一个人去调查。”沈树文轻轻笑了，大概是对方轻松又傻气的反应消解了恐惧，他接着说：“你是想进沈丽服装厂对么，别犯傻，等我过去一起商量怎么办。”
　　“你要来？”
　　“嗯。”
　　“你来干嘛？”
　　“余路。”
　　“嗯？”
　　“我觉得你没睡醒，你再睡会儿吧。”
　　……
　　其实余路懂了，哪怕刚醒来的那一刻懵，沈树文吼他的时候他也醒了，他迟钝或者说故作迟钝，是搞不明白沈树文的感情。
　　他这么在意我，可能是喜欢我，但是，他凭什么喜欢我？因为我失恋大哭？因为我不会写调查稿？因为我饭局上傻了吧唧跟沈家鸣称兄道弟？还是因为我在前男友面前像个不会说话的傻子？
　　回忆来去，余路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在沈树文面前有过哪怕一次光辉形象，简直是一次比一次蠢。
　　“不可能喜欢我，那大概率就是也想搞这个独家。”想到这里余路突然就释然了，原来行业内的大前辈是这么努力的，在那个地位了，听到独家线索还会奋不顾身地冲到一线，这比很多刚入行的年轻人都更热情，更负责任。
　　“还要努力啊小余同学。”余路在躺椅上拍拍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
　　崇拜是有，被激励了的热血也上头了，但余路仍旧在心里盘算，这稿子如果他和江北日报两家一起出，他自己那份就不值钱了，自己前期跟了这么多，又实在舍不得放弃，思来想去，他编辑了一条信息给沈树文：
　　沈老师，您对新闻的热情和负责对我有巨大的触动，我在新闻这个行业里没有正儿八经的师父，通过斌子的事，我跟您学了很多，从准备到采访，我私心把您认作我的师父，谢谢您重新让我认识了新闻行业，也重新学习怎么做一名合格的记者。这次的采访，我愿意把独家给您，您放心，两个人一起去调查也比我一个人去安全，但我希望调查结束后，师父能指点一下我的成稿思路，我们两家把报道角度错开，但是，您肯定先发，我的稿子晚您一天也行。
　　2个小时后，沈树文在服务区停车看到了这条信息，“傻子”，他没回复，但翻了个白眼笑着骂出声。
　　两人见面时天已经全黑了，余路还是在休息大厅的躺椅上，沈树文来时拍拍他的膝盖示意他往里，余路蜷起腿，腾出一个空给沈树文坐。
　　“沈老师，你到了。”余路把手机放在一边，抬起头露出笑脸。
　　“嗯。”沈树文说，“你可真能折腾。”
　　你不是也折腾来了？余路心里嘀咕，但面上不敢露出半分挪揄，规规矩矩地陪着笑脸。
　　“晚上怎么进去？”沈树文问。
　　“我跟你说，我白天上网就在搜这个，咱俩基本没有任何能乔装进去的可能，一个是咱俩在沈家鸣那露过脸，第二是他们的客人都是熟客，生面孔单独进去，可能性是负数。”余路从躺椅上坐直了，继续说：“但是，我想了一个绝对牛逼的办法。”
　　“嗯？”
　　“咱俩可以让沈丽提供个线人，进去拍一段。”
　　“那你有什么毛病非要亲自来？”沈树文问。
　　“因为沈丽没给我这个人么。”余路理所当然地接下了话，仿佛没有任何不妥，“所以，我就来当这个人”。
　　“什么意思？你说话别大喘气。”沈树文有点不安，“也别卖关子。”
　　余路把沈树文往自己身前拽了拽，“沈老师，你本家沈丽在组织□□□□，我，要当她的小妹。”
　　“小妹？”
　　“我今天在洗浴中心到处溜达，听俩大哥说的。”余路倒腾了一口气接着说：“我今天在洗浴中心没闲着，佯装想找个姑娘，我猜想着这地方肯定没有，我就顺道打听下哪里有，再自然地引到沈丽服装厂上，没想到这小破澡堂子还提供特殊服务，吓我一跳，那女的来了以后我急中生智跟她说，我要的不是她那种，我要男的，但得穿女装的男的，那女的翻了个白眼就走了，经理跟我说，沈丽服装厂才有这种人。”
　　“那你当客人啊，当什么小妹。”沈树文还是没懂。
　　“沈老师，这就是你反应慢了吧。”余路得以道：“我要是正大光明地走进去，就算有这个经理带着，恐怕也会被认出来，这个风险有点大，于是我赶紧给这个经理塞根烟问他，那还有机会吗，我想给我弟弟弄过去。”
　　“然后，那经理一脚差点给我踹出去。”余路模仿着经理的动作继续说：“我跟他说，我们是跟一个叫沈丽的联系的，大老远跑过来结果到了好几天了联系不上沈丽。”
　　“那个经理听到沈丽的名字就没那么严肃了。就问我，那人是不是我弟。我说不是，是我对象，但我现在不想搞他了，想换换口味。”
　　“那个经理骂我傻逼，问我到底是想买还是想卖，我说我还是缺钱，要不然早去宾馆住了，谁也不能在洗浴中心的大厅里听别人打呼噜啊，经理让我晚上联系他。”余路长舒一口气，终于把计划跟沈树文说清楚了。
　　“所以，晚上你计划你又当你自己又当你对象？”沈树文反问。
　　“不是，我找个借口就行。”余路说，“我就打扮好然后跟对方说那个臭男人不知道去哪了呗。”
　　“那为什么，不演得更像一点？”沈树文反问。
　　余路立刻明白了，这个计划里，沈树文扮成小妹才是最合理的，但是他不想让沈树文犯险，他和经理话赶话说到那是没办法，但沈树文无论如何不能进去。
　　“沈老师，你这身高，演起来也不像啊。”
　　“本来就是男扮女装，大家找的不就是好这口的人吗。”
　　“不行，我去，我不会给你联系方式的。”
　　“小余，我去。”
　　“不行。”
　　“这样安排最合理也最安全，对么。”
　　“不行。”
　　“这样我连妆都不用化，跟你去见经理就行，如果是你，你怎么圆白天的谎？”沈树文没有给余路说话的机会，接着说：“我会保证自己安全，我比你有经验，这你放心。”
　　见到余路沉默，沈树文抓紧机会继续说，“快点，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告诉我就行。”
　　余路最终咬了咬牙，仿佛下定决心，抓着沈树文的手使劲捏着：“这个项链可以录像你挂着就行什么都不用管，如果他们摘掉你项链也没关系，我还准备了一个戒指，一块手表都能录，你非常情况你跟他们说，戒指是定情信物不可以摘，因为戒指可以定位，我得能看得到你。”
　　“你别担心。”沈树文把手从余路手中抽出来，太疼了，他揉了揉自己的手又轻轻拍拍余路的手，再轻柔地覆上去，虚虚搭了一下。
　　“余路，你不要担心，我进去看一眼就找借口出来，我不逞强，有多少算多少，你给魏勇打电话，让他过来守着。”沈树文说。
　　“沈老师，我就开着你的车在沈丽服装厂出口那个路边等着，你一定要出来，知道吗。”余路的声音带着一点点颤抖，那一刻他突然就后悔了，也害怕了，他甚至想问自己，这么做是图什么。
　　很快，化好妆的沈树文跟着经理走进沈丽服装厂，余路在车里盯着手机上的小点。这是余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坐立难安，一方面是觉得愧疚，怎么想都觉得沈树文是替自己去遭一趟罪，另一方面也隐隐觉得不安，他没来得及说斌子大姐一家失踪的事，这个失踪带给了他巨大的恐慌，他甚至不敢再想，只能任凭本能盯着手机上那个显示坐标的点。
　　一小时后，突然，手机里那个小点，消失了。
　　“沈老师？！”余路像炸了毛一样，疯狂刷了几遍软件，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小蓝点亮起来。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