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决定拯救世界》不姓千岁

6、第六章·黄鹂（修）

　　另一头已经换了陆七抱着睡得昏天黑地的梧桐，陆九闲着没事在旁边揪了两根狗尾巴草编着玩儿。一阵风吹过，卷起尘土就往两人头上浇，陆九揉揉鼻子，鼻尖发痒，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这味儿。”话没说完又觉得呛，“太冲了。”

　　陆七点点头：“的确，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

　　这话说得当然不是这里的人，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类再怎么奇怪他们心里也有数。而是说面前的这座城，如果说崔昊只是站在城外就不舒服浑身刺棱，那在妖力澄澈的陆九眼中，这座城简直被怨气和血光笼罩到完全看不清具体情况的程度，甚至具象化到五感，他现在连呼吸都带血腥气儿。

　　而在尚未觉醒陆七眼中，这地方让他反感到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连周围的空气都粘稠起来，哪怕是曾经和药师到过边塞战场，死过万万人的地方，都没有这里让他难受。

　　陆九小声道：“这里就算是被催生出什么妖魔我都不奇怪。”

　　陆七拢了拢向下滑的梧桐，不置可否，反而问道：“梧桐没事吗？一直在睡。”

　　陆九摊手，“被冲的，没事，她对这些东西有些敏感。”照那些袭击陆七与崔昊的人的话来说，也许是因为梧桐身为“灵女”，她对这些东西异常敏感。抵达承泽的第一个月，凤栖就曾拉着陆九的袖子带他把城里大大小小的邪祟都清除过一遍，此时她的昏睡只是自我防御机制被触动了，只看她周身的清冽灵气就知道她绝对没事。

　　只是陆七压着自己不觉醒就看不到罢了，陆七不觉醒的原因陆九到是还记得，好像是因为他不想做妖。

　　曾经为人，陆九也不好多说什么，是人是妖并非想就能改变，此中利弊还需陆七自己体会。

　　微微垂眸，走神间游弋的感知忽然察觉到什么，陆九“咦”了一声，走开两步拨开草丛，陆七跟在他后面，一眼就望见草根中无声无息的燕雀尸体。

　　这小鸟通体金黄只有尾羽和翅尖是黑色的，头部像是环了一条黑带，约莫只有巴掌大小。陆九犹疑道：“这是黄鹂吗？”

　　陆七点头称是，他也不擅长分辨这些鸟类的物种，但是药师曾养过这样一只黄鹂，那小鸟死去的时候药师还哭了好一场，发誓以后再也不养了。

　　陆九没有去动这只黄鹂，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捏着自己的指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陆七见他似是有些烦恼，出声问道。

　　陆九回过神，伸手指指地上的黄鹂：“她没死，只是气息实在奇怪……”陆九迷糊道：“有妖气，应当是只妖。又有鬼气，但她又没死，不知道是从哪儿沾上的。除此之外，还有灵气，虽然驳杂，但的确是灵气没错。”随后又忍不住嘟哝：“这灵气你要说它是魔气我也信，这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能乱成这样？”

　　陆七忍不住随着他的话去感知，却什么都没感觉到，捏了捏手指，眉目间闪过一丝复杂，这是他头一次体会到没有觉醒的不便之处。

　　转眼见陆九扯着自己的袖子不知道在翻什么，刚体会到自己与他的差距，这会儿就忍不住开口问道：“找什么？”

　　陆九低着头找的认真：“找个丹药喂喂试试能不能救回来。”过了会儿才犹犹豫豫的捏了个百草丹的小瓷瓶拿了出来，“百草丹能救吗？”百草丹说到底是一种补药，在游戏里到是能缓慢回血，但也不是他用药的首选，可惜他打最终boss战的时候把丹药吃了个饱，只剩下百草丹还在压箱底。

　　说到底黄鹂与他俩也无关，陆七随意道：“试试。”

　　于是陆九捏着黄鹂的喙喂了一颗百草丹。

　　没过一会儿，崔昊带着打听完的消息回来了，一脸神神秘秘的表情，他一回来，黄鹂也刚好醒来。

　　崔昊“呦”了一声，“上哪儿找的极品小黄鹂啊？”

　　黄鹂一醒，先是呆若木鸡的傻愣在那一会儿，后来逐渐回过神来，啾啾啾的开始掉眼泪，她声音小，没干扰到几人的谈话，陆九也就索性不管，让她先哭一会儿。

　　崔昊晃着手指啧啧了两声，神神叨叨的道：“你们绝对猜不到我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陆七抱着孩子不好做什么大动作，转头看了一眼城门的方向，又瞄了一眼地上的黄鹂，开口道：“有邪修害人。”

　　“啊？？”崔昊表情僵住，一脸失望，“你咋知道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没错，这座名为春城的小城年前来了一个道士，被城主奉为座上宾，道士刚来时，的确诛杀了附近作恶的妖怪，城里的百姓也欢欣鼓舞了一段时间，但当时间长了，附近无论有害无害的妖怪被杀了个空之后，道士把主意打到了大牢里的犯人身上，并且一步步延伸到平民百姓头上。

　　大家这才醒悟，原来来的根本不是悲天悯人的道士，是谋财害命的邪修。

　　可为时已晚，方圆百里都被这邪修清扫的一干二净，划分为自己的领地，事到如今大家只好关起门来过日子，生怕哪天卫兵把自己拖走给邪修炼丹。

　　不知何时黄鹂的哭声停下了，她静静地听着几人之间的谈话，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肿燃起怒意与悲哀。

　　“的确如此，我的父母皆是……被那邪修捉走炼丹了。”黄鹂化作人身跪伏在地，“还请诸位助我复仇，”她刻意更偏向陆九，在她眼里这位妖力澄澈的大妖无疑更可信，“待事成之后，邪修的一应财务黄鹂分文不取，黄鹂的妖丹也可献给诸位把玩。”

　　“只要……只要能复仇……”黄鹂重重的磕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

　　黄鹂一族本为留鸟，他们一家有事路过春城，就被久寻不到新鲜妖血的邪修捉住，父母已当着黄鹂的面投入丹炉，只是她妖力微弱，邪修要再养她一段时间才好完全激发她的妖血，日日服药，妖力沸腾，黄鹂这才能趁邪修不在逃出笼中，只是不久又被邪修找到，要不是那位鬼修前辈……

　　“诸位恩人，黄鹂逃出的时候，有一位鬼修前辈助我一臂之力，自己却被邪修抓走了，那位前辈本身已经不弱，却还是不敌邪修，如果恩人不愿意助黄鹂报仇，黄鹂也毫无怨言，只希望诸位再等等，黄鹂报仇之后自会献上妖丹，如果此去不返，我与父母的洞府之中小有财务，恩人也可自取。”

　　好的坏的都让黄鹂说了，陆七明显不适应这种做法，虽然明白黄鹂是走投无路恳求他们帮忙报仇，但心里还是膈应。陆九到是明白，看来黄鹂一家住的离人类还挺近的。崔昊幼时混迹街头，这种手段也见得多的是，此时并不插话给他两位哥添乱，只是默默接过梧桐，好让他七哥的两只胳膊能放在胸前环住。

　　瞧，这多有范儿呢。

　　其实这事儿本与他们无关，他们也大可一走了之，春城不是必到的地方，他们只是想寻个地方休整一番罢了，但事情也许就是这么凑巧，就在几人眉目间流露出几分想走时，不知为何站得远远的城防兵忽然向他们冲来。

　　“几位留步，城主大人请几位入宴！”

　　空气一时陷入寂静，陆九似笑非笑的看着城防兵对城中繁华侃侃而谈，而且他发现，这城防兵不看样貌清丽的黄鹂、不看一身妖气的自己、也不看握着剑一看就不好惹的陆七，更别提他和陆七长得一模一样，他俩走在路上总是因为一致的样貌而收获许多目光。而这个人居然专盯着和他们比起来似乎并没什么特殊地方的崔昊看。

　　崔昊也发现这个城防兵有意无意的瞄自己，难道是觉得自己太平凡与七哥他们格格不入吗？虽然这样想，但不知为何崔昊心中总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他不由得紧了紧抱着梧桐的手臂，有些茫然的瞄了一眼陆七。

　　陆七下巴微抬点了点城防兵，而陆九则朝他眨眨眼。

　　那一瞬间的福至心灵：嗷！是他的主场了！

　　崔昊清了清嗓子：“我们和城主素不相识，为何城主要邀请我们赴宴啊？”

　　城防兵热情道：“我们城主最为热情，好结交好友，刚才在城楼上与几位一见如故，所以立刻请小人来邀请几位入宴，想在宴会上与几位结交一番。”

　　“可是……”崔昊犹豫道：“我这有几位好友并非人族……恐怕……”话中未尽之意在场所有人都能听的出来，说来也好笑，这一行人走在一起，有妖、有正在变成妖的、有半人半妖的、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特殊身份的，完全体的人类居然只有崔昊一个。

　　可是奇了怪了，那邪修不是需要妖族炼丹吗？为何他们这么多妖，却偏偏盯上了身为人类的崔昊呢？

　　城防军听到崔昊这样说，反倒眼中划过一丝喜意，飞快的看了一眼余下的人，这才被七九二人的样貌吸引的多停留了一瞬，看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沉思到底谁是妖，但很快又抛之脑后，重新挂起充满热切的笑意：“无妨无妨，我们城主并不在意人妖之别，结交知己不分种族。还请几位移步，城中热闹之处不少，还请让小人带各位游览一番如何？”

　　崔昊一再推脱，面露难色：“可我们这会儿急着赶路，更别提还带着孩子……不如等我们返程再来和城主相见如何？”

　　崔昊和城防兵盘转之际，陆七和陆九凑得极近小声说着话：“你瞧着崔昊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地方吗？”

　　“并无。”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前往承泽的路上，我观崔昊似乎运气不错，但每次提及他都说是‘直觉’作祟。”

　　陆九摩挲着手指关节，陷入沉思。

　　“直觉……”

　　总觉得熟悉的一个词，可惜那些游戏的相关剧情逐渐忘却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一时被自己模糊的记忆弄得有几分恼火，好似提笔忘字，那个字明明就在那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心情霎时甚不美妙。

　　陆七对感知他的情绪甚为敏感，敏锐的察觉到他此时心情不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怎么了？”

　　陆九自觉没什么可隐瞒的：“感觉从前好像知道一些什么，但是记不起来了。”

　　几人各自忙碌间，黄鹂一言不发的垂眸站在一边，只当自己是空气。不知道这几位最终如何决定，万一他们并不在乎她的报答，执意要走，她也毫无办法，可她实在太恨了，父母死在她面前她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苟且偷生。也许是她的做法并不讨喜吧……大概母亲才是对的，她不该学人类那翻做派，平白惹人厌。

　　如果这次有幸报仇成功，那便寻个远离人类的地方潜修吧，她也再无力隐藏自己活在人世中了，恐怕下次突破便会心魔丛生坠入魔道。

　　不过也好，她没有自缢的勇气，就交给人类去解决入魔的自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