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犹伶入戏时》雨中忘忧

10、乔白相争奚落寞

　　当天早上，白义舟早早起来，难得前一晚没有喝得烂醉。本想着直接去公司，忙完工作、出席完晚上的开业典礼，就去找奚巾容。结果，刚走到客厅，就被早已在餐厅等候多时的白老夫人抓了个正着。

　　“哪儿去？”白老夫人不怒自威，用比平日严厉许多的语气说到。

　　白义舟立马愣住，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但还是转过身去，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卖乖到：“母亲早安！您老人家起得可够早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啊？”

　　“我起得再早，也没白董事长早啊。看来最近百货公司真是忙啊，忙的白董事长起早贪黑得不着家。”

　　“这不是刚开业不久吗，一切都还没有步入正轨。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幺蛾子呢！妈，不说了啊，我赶着去公司。”说罢，转身就想溜。

　　“回来，过来坐下！连陪我这个老婆子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啦？”

　　白义舟只得灰头土脸地来到餐桌前坐下。果不其然，刚一落座，白老夫人就开启了白义舟最不想讨论的话题。

　　“你觉得苏晴怎么样啊？妈可告诉你啊，她一看就是难得的贤妻良母，又有文化，受过高等教育，重要的是出身好，无论是家事还是生意，她都能帮衬你不少呢！咱们两家人也能亲上加亲，多好啊！”

　　“妈，她是我表妹，我一直拿她当妹妹，没有别的意思的。”

　　“这意思可以慢慢培养吗，只要你不讨厌她，以后，时间久了，慢慢就能培养出感情的。我和你父亲结婚前，就见过一次面，不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地过了一辈子。”

　　“妈，这不一样！哎呦，我实话跟您说吧，我有喜欢的人了。您啊，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喜欢的人？谁？哪家的姑娘？多大了？家里是做什么的？在哪里读的书？”

　　面对白老夫人连珠炮般的发问，白义舟着实无奈，便搪塞到：“人家看不看得上我还不知道呢，您别这么激动。”

　　“我儿子，这么优秀，还有人看不上？她以为她是谁啊？我看那，既然人家眼界高，你就干脆收了心得了。等下个月，挑个合适的日子，去苏家提亲。”

　　“提什么亲啊，我不刚说了我对表妹没别的意思。哎呦，您就别瞎操心了成不成？！”

　　“什么叫瞎操心啊？我关心我儿子的终身大事，关心白家的传宗接代，这叫瞎操心吗？我不管，你今天晚上不是要去大华舞厅的开业典礼吗？那是黄家的生意，上海滩的名流都会去，你带上苏晴！”

　　“不是，妈，典礼以后我还有事儿呢，带着表妹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自己家的表妹，有什么事儿不能跟着你啊？除非你去逛窑子，抽大烟。”

　　“我逛什么窑子，抽什么大烟啊，您是我亲妈吗，这么说我？行行行，表妹愿来就来吧。典礼结束以后我让冯强送她回来。”说完，就赶紧离开了是非之地。

　　这时，白老夫人把躲在一旁的苏晴叫出来，温和地说到：“小晴，你别听他瞎说，他呀，就是不好意思，抹不开面儿。你今晚和她一起去大华舞厅的开业典礼，露露脸，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义舟的未婚妻，昂！”苏晴自然也是顺理成章地答应了。

　　时间来到当晚7点，南京路大华舞厅的开业典礼即将开始。这家舞厅，由黄家斥巨资打造，装修奢华，服务周全。而黄家，也就是之前提到过的黄大公子的黄家，是□□世家，目前掌管了上海滩所有黄包车的运营以及多间赌场和烟馆，在上海滩也是很有实力的一户人家。因此，黄家开办舞厅，上海滩各界名流都会前来捧场。白义舟依照母亲的吩咐，带着表妹苏晴来到了大华舞厅。还没落座，就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两个他十分熟悉、却又最不希望看到在一起的身影----奚巾容和乔四爷。

　　奚巾容身穿一身上好的淡绿色苏绣莲花旗袍，配以一套祖母绿的首饰，从耳环、到项链、再到手镯，脚踩意大利高级定制棕色小牛皮高跟皮鞋。与往日白义舟所见的样子大相径庭。她自然地站在乔四爷身旁，挽着他的手，与身穿一套黑色修身风衣、脚踩黑色高筒皮靴的乔四爷显得尤为登对，俨然一副英雄配美人的画面。在场的许多人看到乔四爷来了，都连忙过去请安问好，对一旁的系老板也是尤为尊敬，还不住的称赞二人。而奚巾容对于这样的场面镇定自若、泰然处之，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

　　这下，白义舟彻底憋不住了，他心中本就有千千万万的疑问，如今奚巾容又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就连本该登台唱戏的日子都能为了乔四爷改掉，他忍无可忍，一定要问个明白。于是，不顾身边苏晴的存在，赫然大踏步地走到了乔白二人面前。苏晴虽不知其中缘故，但也是紧紧地跟了上去。

　　“乔四爷，多日不见。上次您出手相助，白某还没来得及登门道谢，实在失礼。”奚巾容虽没料到白义舟会出现，但还是在表面上强装镇定，没有漏出破绽。

　　“白二爷客气了。我又不是白出力气，白二爷就不必再专程来道谢了，”乔四爷以一副桀骜不驯的表情和趾高气昂地语气回答了白义舟，随后立刻故意说到，“哦，白二爷可认识我身边的这位佳人？她就是云音楼大名鼎鼎的奚巾容，奚老板！”

　　“认识，当然认识！”白义舟用炙热的目光看向奚巾容。

　　“四哥，白二爷来云音楼听过我的戏。”奚巾容回避了白义舟的注视，转而看向身边的乔沪生。

　　她叫他四哥？怎么回事？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哦，原来如此。只是，从前也没听说过白二爷也是爱听戏的。”乔沪生开始试图挑衅。

　　白义舟自然听得出乔沪生话里有话，若换了旁的，白义舟也就打打太极，糊弄过去，断然不会与乔沪生对着来。但此事涉及奚巾容，他便不愿服软，理直气壮、坚定地盯着乔沪生地眼睛说到：“我只爱听奚老板一人唱戏！”

　　这句话，出乎在场四个人的意料。乔四爷没想到白义舟竟然有些骨气，奚巾容没想到白义舟会出言挑衅乔四爷，苏晴也没想到表哥早上提到的自己的心上人竟然是真的、还是一个戏子。

　　乔沪生察觉到了身旁的奚巾容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为了照顾她的感受，便不再继续找茬，反而岔开话题到：“白二爷也有佳人相伴，怎么不跟咱们介绍一下？”

　　“我是义舟的未婚妻！”还没等白义舟说话，苏晴便抢先开了口，并顺势一把挽起了白义舟的胳膊。

　　奚巾容听到这话，脸色一沉，眉头微蹙，并且下意识地用挽着乔沪生的手狠狠地抓了一下他的手臂。她将目光迅速地从白义舟的身上移开，好像再多看一秒，她便不能再控制自己的仪态。她只能四下里乱看，仿佛在无助地寻求帮助。

　　白义舟则慌忙甩开苏晴，完全没有控制音量，对着苏晴说：“你瞎说什么！”

　　随后立刻转过身来，就想凑到奚巾容身边跟她解释。而乔沪生看奚巾容刻意控制着自己已经崩溃的情绪，心疼不已，恨不得一拳将白义舟打翻在地，又哪会给他这样的机会，连忙说：“哟，那要恭喜白二爷啦！订好了日子，可一定要给我来帖子啊，乔某必定备好厚礼，带着奚-老-板一起，登门贺喜！”

　　“不是，我……”

　　“容儿，咱们过去吧，有几位朋友我还想介绍你认识。咱们就别在这儿杵着，坏白二爷的好事了。”

　　容儿，他竟然叫她容儿！

　　“好。”奚巾容淡淡地应了一声。乔四爷便顺势将奚巾容带到了一旁的雅座。

　　白义舟当然是恨不得跑过去跪在奚巾容跟前，与她解释清楚一切。奈何今日场合特殊，不能失了分寸，也就任由苏晴拖着，来到与乔四爷和奚巾容相对的位置坐下。只是，刚一落座，白义舟就冷漠地看着苏晴，恶狠狠地吐出了几个字：“你永远不会是我的未婚妻！”随后，从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取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另一边，乔四爷带着奚巾容来到雅座坐下，并刻意地把奚巾容安排在了背对白义舟的位置，自己则面朝白义舟坐着。乔四爷发现，白义舟果然时不时地往他们这边打量，于是故意握住了奚巾容的手，装出一副过从亲密的样子。以他们二人跨越朋友、情人、爱人，升华成为亲人的关系，这样的举动稀松平常，奚巾容自然也没有多虑 。

　　随后，乔四爷对着奚巾容说到：“一个多月的失魂落魄，就是为了那个混小子，是不是？”

　　“憋了一个月，你终于是问出口了？”

　　“你还好意思说，也就为了你，活活憋了我一个多月。这要是换了别的事儿，我早他妈炸了！”

　　奚巾容虽心情低落，但还是被乔四爷的孩子气逗得“噗嗤”一笑。而那绽放笑容的侧颜，却被白义舟尽收眼底，令他心如刀割。

　　“四哥，你不用担心，我看得开。这和8年前还不是一样。8年前我能放下，今天，我也能。”

　　“8年前你是初到上海，涉世未深，再加上情窦初开。可这8年里，我带你见识了多少上海滩的明争暗斗、人心叵测，我以为，你早就能看清人心了。结果，这个姓白的小子一出现，你就陷进去了，还陷得这么深，你让我怎么放心。”

　　“他都要娶亲了，那位小姐，一看就是和她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我现在除了忘记，还能做什么。”

　　“什么门当户对？我乔沪生的妹妹，全上海滩，任是嫁给谁都是下嫁了！更别说他白老狗的儿子。不就是个跑码头、走黑货的吗，除了没卖过大烟，别的什么坏事儿没干过。我还不愿意我妹妹去那样的人家呢。不过，容儿，哥哥我只想让你幸福快乐。你要是真看上了白家这小子，我也就认了。你不用管那什么狗屁未婚妻，我明天就能让她出现在黄浦江里。我亲自登门去给我妹妹提亲，看他们白家谁敢不愿意！谁不愿意我立刻就给他“咔嚓”咯！”

　　奚巾容无奈地笑了，握住乔沪生的手，对他说：“四哥，谢谢你！你总是对我这么好。”

　　乔四爷宠溺地摸了摸奚巾容的头，随后体贴地问到：“你，还想继续待在这儿吗？我本想介绍些法租界的政要给你认识，你还有心应付吗？”

　　“可以不见吗？”奚巾容有些撒娇地对着乔四爷说。

　　乔四爷笑了，笑得十分爽朗，这世上，只有奚巾容能让他这样真诚、干净地笑出来：“可以！在我这儿，任何事都可以！走吧，我送你回去。”说着就要起身。

　　奚巾容连忙拦住他：“你得留在这儿！正好，我自己一个人走走，散散心。”

　　“不行，你自己走夜路回去不安全！”

　　奚巾容机灵地反问到：“不安全吗？我身边什么时候少过你的人？”

　　乔四爷骄傲地笑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8年的时间，奚巾容早已不是那个心智单纯的小姑娘。现在的她心思缜密，洞若观火，并且遇事沉着冷静，宠辱不惊。她真的是长大了。

　　白义舟一直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如坐针毡，心乱如麻。看到奚巾容要独自离开，便立刻追了出去。当然，这一切，乔四爷也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