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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诃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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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羽送完包袱,便一直守在马车边。等二人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卫卿宁奔波一天,已是疲乏劳累极了,此刻什么也顾不上,身子刚一触到坐榻,便歪歪倒倒地要睡过去。
谢承郁从抽屉中拿了条薄毯给她盖上。
卫卿宁强撑着睁开眼睛,从绵软的薄被中探出小脑袋,咬字都有些有气无力:“殿下,我可不可以明天……再上任啊?”
谢承郁无声莞尔,一把拉过薄被,虚虚盖过她头顶,“睡吧。”
谢承郁去而复返。
卫行云似乎也料到他会来,便一直站在这里等他。
……
卫卿宁躺在马车里,马车微微的摇晃让她沉沉睡去。
少女的呼吸在这狭窄的马车里显得轻缓绵长。
谢承郁背靠着车壁听着她有节奏的呼吸声,合了合眼。
不知过了多久,均匀地呼吸声忽然停了。
卫卿宁昏睡途中惊坐起,然后又软软倒下去。
过了会,她缓过神来,慢慢睁开眼,眼前黑漆漆的。
卫卿宁掀开一角车帘朝外看去,路上的行人商贩越渐稀廖,疑惑问他:“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
“平阳街。”谢承郁见她醒了,点起一盏琉璃灯,合上盖。
车厢里霎时亮了,他清冷俊削的侧脸在橙红的灯光下半明半暗。
大火烧毁了东宫十一座殿宇和楼阁,其中还有谢承郁就寝的主殿承明殿。他不愿安顿在宫中其他地方,所幸搬出宫,住进了自己名下一处宅院。
这大天黑的带她去平阳街干什么,卫卿宁一惊。
谢承郁仿佛察觉到她的诧异,淡淡开口:“别忘了你我的条约,凡孤需要,你就得侍候在孤身边。”
“知道……”卫卿宁支支吾吾出声:“我只是还有东西落在客栈里……”
“我已派人去取,你的武婢不在,一个小姑娘住在客栈里不安全。”
又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
谢承郁款步走下马车,朝卫卿宁伸出手。
卫卿宁小小的犹豫矜持了一下,扶着他的手跳下马车。
暗卫轻羽提着两个巨大的包袱,也慢吞吞的跟在他们身后。
宅内清幽雅致,仆从不多,但各个步履轻盈,伸手矫捷,看来都是有些身手的。
谢承郁带着她进了屋,轻羽将包袱留下,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谢承郁指指包袱,“这里面是些衣物,你看看缺什么明日吩咐府中管家去买。”
卫卿宁点点头。
谢承郁让她先行沐浴,今日好好休息,旁的明日再说。
卫卿宁抱着衣服转进内室,浴汤热气袅袅,温暖湿润,蒸的人昏昏欲睡。
她脱下足袜,坐在池边,雪藕似的玉足轻点水面。
初春的衣物里外三层,屋内燃着地龙,热气蒸腾。她解完外裙内衬后,已经是急的满头大汗。
待身上只剩了件藕粉色的诃子时,她犯了难。
诃子后背交错的系带平日里都是明桃帮她解的,如今二人出了城,卫卿宁一时没了法子。
谢承郁坐在檀木桌前。听下属禀报京中最近的动向,又批完了今日送来的折子。
他信步走至窗边。
月上中天,在庭院里洒下一地银白。
谢承郁微微皱眉,怎么这么久?
他静静吹了会夜风,忽然发觉内室到现在没有传出一点声音。
谢承郁面色一变,猛地阖上窗,抬脚就往里走。
“你在干什么。”他在内室门口顿住脚步。
卫卿宁还在费力的够着后背的诃子,听见猛然传来的声音,慌张地捂住小衣,隔着屏风,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靠在门口。
“我……你能不能派两个婢女来一下?”小姑娘又羞又怯,急的都快哭了。
谢承郁默了片刻,残酷地告诉她:“府里没有婢女。”
卫卿宁手臂都发酸了,诃子系带也只是松了松,她试了试,扯也扯不断,所幸放弃了挣扎。
“那附近有人家嘛?可不可以跟他们借一个婢女来?”
“……”
“有个嬷嬷也行。”
“是个女子就好。”
“有吗?”
“……”
谢承郁略有无奈,“发生什么了?”
卫卿宁欲哭无泪:“我解不开衣裳,你可不可以给我找个人来帮帮我。呜呜呜,我都解了半个时辰了,还是解不开……我就想简简单单沐个浴都不让我满足,明天我还要上任呢。可是我现在好累好想睡觉……”
小姑娘越说越委屈,到底是大族世家千娇百宠的小女娘。
今日奔波了一天,在诏狱还受到了惊吓,此时心里的情绪半点也抑制不住了。父兄锒铛入狱的担忧,被拒门外的丢脸,彻底击垮了她。
卫卿宁抱着膝盖坐在池边,抽抽搭搭地就哭了起来。
谢承郁额角青筋都跟着跳了一跳。
“那我帮你?”
“你不许进来!”
“那我走了?”
“你不许走!”
谢承郁是半点办法也没有了。
忽然想到少时,有个小姑娘也是这么不讲理。自己爬到树上下不来,他要抱她下来,她不让。他要她跳下来,保准接住她,她不信。他说去找人拿梯子,她哭的可怜兮兮,又说一个人害怕不让他走。
“……你能不能去给我找个女子。”
“……”
连个小太监也没有。
他从记事起身边就只留小太监侍候,六岁起就自己照顾自己了。东宫内殿里一般除了扫洒的小太监,没有一个多余的人。
现在这里更是如此,何况这处宅院地处偏僻,他大晚上去哪给她找。
谢承郁想了想,这样下去不行,屋里虽然烧着地龙,但她耗了这么久,浴汤都要冷了,再这么耽搁下去迟早生病。
“你再呆着会着凉的,药那么苦,你也不想喝是不是?”他嗓音清磁,近乎哄诱:“那这样,我把眼睛蒙起来,什么都看不见了成吗?”
卫卿宁从膝间抬起哭的花猫似的小脸,犹豫了片刻,还是“嗯”了一声。
谢承郁从怀中摸出帕子,折成三折覆在眼上,停顿半刻,“那我进来了。”
卫卿宁抱膝而坐,乌发披在身后,半遮雪肩。
听到走近的脚步声,她身子缩了缩。抬头看到谢承郁的面上覆着一方青帕,只露出高挺的鼻骨,和微抿的薄唇。
“我在这里。”卫卿宁出声。
谢承郁听声寻人,慢慢俯下身。他身上独有的清气已经传至鼻尖。
谢承郁伸出手悬在空中:“你报方位。”
卫卿宁背过身,小脸憋的通红。
“向前。”
“向下。”
指腹触到一头顺滑的青丝,谢承郁指尖一顿,长发似绸缎般顺滑。
“不是这里啦。”
“还要向下。”
卫卿宁指挥着。
谢承郁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墨发流水般自指尖滑落,他如玉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卫卿宁后背的一小块肌肤上。
肤如凝脂,冰肌玉骨。指间传来的温软细腻的触感让他的脊背重重一僵。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到了傍晚在诏狱里时,少女的温软馨香。
谢承郁绷直了唇角。
卫卿宁怕痒,身子颤栗了一下。背后传来的微凉触感让她下意识地往前躲去。
指尖与肌肤一触即分。
刚刚全部的克制付诸东流。
“别乱动。”谢承郁嗓音哑的不行,额间都浸出了细细密密地汗。
指尖继续下移,触到一根交叉的结系。谢承郁手指修长,只用一只手,便将其解下。
然后再下面一点,又触到一根。
连解完三根,诃子终于松开。
卫卿宁舒了一口气。
她扭过头,才发现两人挨的极近。他的额上全是汗,如瓷如玉般的脸上没有挡住的地方泛着浅粉色。
有这么热么?宁宁疑惑。
“还有么?”谢承郁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随着他的声音,喉结上下滚动。
他的吐息变得粗重,就呼在她的耳畔。身上年轻男子特有的气息极具侵略意味。
卫卿宁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个彻底。
“好……好了!”她连忙退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总算是好了。
谢承郁站直身子,柔顺的头发,过分温软的躯体,还有那恼人的香味……
谢承郁猛然大步朝外走。
卫卿宁解开半裹着的诃子,进了浴汤里,将整个人都缩在水中,就露出一张红彤彤的小脸。
这边谢承郁大步走到偏屋浴房,都没来得及要热水。径自走了进去,浴房内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卫卿宁泡了没多久便上来了,她对着那两个巨大无比的包袱挑挑拣拣,里面的衣裳皆是上等的缎子。
卫卿宁拿起一件绣着白芙蓉的诃子,上面挂着七八条交错的系带。有些气闷地闭了闭眼睛。
很好,今天跟系带过不去了。
她胡乱穿上衣服走到外间,吹灭灯盏。
床上铺了厚厚一层。卫卿宁甩了绣鞋,钻了进去,被子松软温暖,她舒服的长叹了一声。
随后闭上眼睛早早便结束了疲惫的一天。
谢承郁沐完浴出来,一身的冷气。
夜深了,万物都静下来。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主屋。
少女酣然入睡,丝毫没有发现异常。
站在床头的人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幸而没有发烧。
然后这黑影又悄悄的折回自己的屋子,重重躺下,结束这要命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好惨。
晚安,宁宁。
晚安,小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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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