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月与桃》或跃在渊

6、身世成谜瘴雾起

　　“等等，你刚刚是不是叫那个桃花仙，望遥？”突然，长萧抓住了苏迟的袖子，把苏迟从窗边扽了回来，扽得苏迟有点发懵。
　　转身看向长萧时，苏迟在长萧的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怎么了？这个名字？”
　　长萧退了两步，扶着脑袋坐在了桌边，神色阴沉，总算是有了和他年龄相符的沉稳和老成。
　　苏迟有些疑惑。这几日，从念安对望遥的态度看，望遥显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桃花仙。这一点念安也没有刻意瞒着他。
　　念安是山神之神，与他家老祖宗苏桦一同辅佐神君平定四海，是九天的建立者之一。
　　虽然长萧的辈分比念安小一点，但也绝对是九天的老人了，或许望遥身上的谜团，长萧会知道一些。
　　于是苏迟问道：“你认识望遥？他有什么特殊吗？”
　　“不……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苏迟顿时迷惑了。
　　既然是没有听过的名字干嘛反应这么大，表情突然严肃，让他以为望遥是什么凶兽变的。
　　但是，再看长萧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吓他。
　　苏迟不说话了，走到长萧另一侧的桌边坐下，端起空着的茶杯，搁嘴边吹了吹，一缕热气便从杯中升腾起来。
　　苏迟安安静静喝茶，也不急着追问长萧，看长萧的表情应当是在苦苦思索什么。等长萧想到了，自会告诉他的。
　　一杯茶下了肚，苏迟觉得温暖了些。
　　“苏苏，你知道吗？”长萧表情已经正常了些，“望遥这个名字，不存在于我的记忆里。”
　　苏迟被说懵了，“这不正常吗？他刚修成仙身，才有了名字，你怎么可能知道？”
　　长萧摇摇头，语气是少有的郑重，和他少年的外表并不搭，“苏迟，早些回宿青山，念安和承南山，你还是远离的好。”
　　长萧当然知道自己的话对于苏迟来说可能不起作用，而为什么让苏迟这么做，长萧也说不清。
　　听到“望遥”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心里的那种感觉难以形容，就感觉，要坍缩进去一样，感觉像……这个名字被人剜去了。
　　“望遥这个人，被人剜下去了……”长萧喃喃说到。这应该是最准确的形容了。
　　苏迟不明所以，什么被剜下去了？还是“弯下去”？长萧说马呢？
　　“苏迟，在念安告诉你之前，除了他本人，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知道望遥这个名字。”
　　“……这不正常吗？起名的人不说，谁能知道叫什么？”
　　“但这个世界上原本应该是有‘望遥’这个名字的，只是，它在很久以前被人带走了。”
　　苏迟愣了，端着茶杯的手滞在了半空。这个世界上原本是有‘望遥’这个名字的……
　　念安是不是也曾对他说过：“不是我赐的名，他的名字本就是这个。”
　　这么看来，望遥的确不是简单的桃花仙，高低是有些故事的。
　　长萧并不知道念安也和苏迟说过类似的话，以为苏迟的停滞只因为不信自己的话，毕竟他也觉得自己的感觉很奇异。
　　“你别不信我，苏苏，天地赋予我强识之能，所有听过、看过、经历过的人事物都会刻在我的记忆里，正因如此，有人从我的记忆里剜下一块儿，我的感觉才如此强烈。”
　　长萧坦言道。
　　他生而有强识之能，理论上是不可能忘记任何东西的，但这个理论在今天被打破了。他被迫忘记的东西，像一个坍缩的星体，在他脑海中让他几近窒息。
　　望遥这个人究竟是谁？念安又在搞什么？
　　但无论如何，一个被带走名字的人定会给苏迟带来麻烦，他不想让苏迟卷进这种未知之中。
　　“名字，被带走了……”苏迟垂下眼眸，内心有些颤动，望遥是遭遇过什么，会被人夺走了姓名，被人抹去了存在过的痕迹？
　　站起身来，苏迟走到窗边看向高远的夜空，月光如诉，晚风低吟。他似乎能听到整个承南山都在呢喃着。
　　见苏迟不做回答，长萧便知道，苏迟并没有听进他的警告。
　　如果是别的什么险境，苏迟要入，他便陪着入了，他沐浴在五凤的传承下，本就能在九天上下横着走。
　　但奈何苏迟偏偏挑了承南山，山神偏偏是上古之神念安。
　　上古时天地混沌，上古诸神为开辟净土征伐万年，五位凤尚且有三位身陨，就连初代神君也在九天初建时陨落了。事到如今，还活着的上古神明屈指可数，念安就是其一。
　　换句话说，念安想做什么事，别说是他长箫，就连当今神君都不好阻拦。所以在承南山，他并不能保证苏迟的安全。
　　就连此次来找苏迟，都是趁着念安外出偷偷进来的。
　　想到这里，长萧站起来走到苏迟旁边，神色严肃：“苏苏，答应我，明日就离开承南山，不要再管望遥的事。”
　　苏迟大概也能猜到长萧的担忧。一个被带走名字的人突然出现在承南山，这肯定不是巧合，念安或是有所图谋的。
　　但是他觉得长萧不必如此惊恐，他自觉和念安关系还可以，交往这么些岁月，他并不觉得念安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出世，冷淡，甚至还有些闷骚。
　　他认为这样的念安是不会成为最终boss的。
　　而且……他还答应了明儿给望遥送桂花糕去，仙都是要讲信用的，不能爽约。
　　于是苏迟宽慰道：“长萧，你不必担心我，我有分寸的。”
　　“你有分寸个屁！”
　　“……你急了。”
　　“……”
　　长萧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急，但记忆的坍缩感告诉他，望遥绝对不简单。
　　能被带走姓名，这说明他一定做过什么不能被后人知道的事，就算不是始作俑者，起码也是紧密相关的。而由此看来，念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承南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越想着，长萧就越想把苏迟拍晕，给他连夜带回宿青山去。
　　正准备实践自己的想法，就听院子里突然传来脚步声，偷偷入境的长萧下意识躲了起来。
　　苏迟瞥一眼房梁上那一角露出来的白色羽毛，不禁感叹，白凤鸿鹄之子怎么看起来这么怂？念安有这么可怕？
　　“苏迟。”这时，门外已经传来了念安温润的声音。
　　“我在，怎么了念念。”一边说着，苏迟一边去开门。
　　开门的刹那苏迟有些惊异，看上去念安有些疲惫？衣服的下摆似乎还有暗红色的……血迹？
　　这是趁着夜色去杀了个人？
　　但念安不说，苏迟也不问。
　　“怎么这么晚来找我了？”苏迟问完有些心虚，毕竟自己也这么晚还没睡，且还在房里藏了人。
　　念安温柔地笑着：“看月色皎洁，我想你应当没有睡，便来了，顺便将这个交予你。”
　　说着，念安摊开手，一团柔和的绿光凝聚成了块儿温润的玉佩。
　　苏迟接过，摩挲着看了看，玉佩椭圆的，圆滑光洁，并没有特别的刻字。但拿上玉佩的瞬间，他便觉得四周围绕在他身边的灵力渐渐散开了，压抑之感顿时减轻。
　　“你天生聚灵之体，承南山又灵力丰沛，过多灵气聚集在你边，难免不适，这个玉是承南山山泉万年冲刷而成，带上能使你融入山体，醉灵的症状应有所缓解。”
　　“这……灵气过剩的确是有些恼人，谢谢你念念，辛苦你大晚上跑来送一趟了。”
　　苏迟心中感激，他以为念安丢下他自己办事去了，没想到还是够义气！
　　“只是刚巧回来发觉你还没睡，想到明日我要早走，你应当醒不来，故而现在来了。”
　　念安平静地吐槽这苏迟睡懒觉这件事，使苏迟稍微有些尴尬，但也不好反驳，虽然他明天是计划着早起给望遥送桂花糕的。
　　苏迟侧过身，很自然想让念安进屋说话，却又突然想起来房间里还躲着个长萧，一时间尬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
　　“夜深了，你早些睡的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你们？念安已经发现长萧了？也对，毕竟念安是上古神，长萧再厉害也是瞒不过的。
　　“我与他不是什么不可说的关系，就是很普通的朋友而已。”苏迟突然意识到什么，便向念安解释道，并十分自然地坦明了屋里藏了人。
　　念安点点头，一副敷衍的态度，让苏迟觉得自己的话并没有被重视。但也无所谓了，他与长萧总归是不可能的。
　　送走了念安，再回房，就见长萧已经卸去了刚刚老成严肃那一套，又恢复了少年相，正坐在他的床边气鼓鼓看着他。
　　苏迟皱起眉，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
　　“从我床上下去。”
　　“你竟然说我们是普通朋友？我们普通吗？”长萧不从，躲开了苏迟拂过来的一掌，正欲往床上爬一爬，就被苏迟扽住了脚踝。
　　狠狠一拽，长萧差点被拽到地上，幸而快速化形为鸽子飞了起来。
　　“充其量好朋友，再不能进一步了。”
　　苏迟打了个哈欠，着实有些困了。
　　长萧听见，虽然对于“不能进一步”十分失落，但被当作“好朋友”也是一件不错的事，便扑棱扑棱又飞下来化回人形。
　　“那个念安给你的玉佩，不是什么抽干魂魄的东西吧？”
　　又想起来刚刚念安给苏迟的玉佩，长萧便想伸手从苏迟身上摘。苏迟躲开，摘下去扔给他。
　　长萧接住，探查了一番便还给了苏迟。
　　“……倒是个好物件儿。”
　　“不然呢？念念是个好人，你别太担心了。”苏迟想起长萧刚刚的紧张，稍微安慰道。毕竟长萧也是担心他。
　　此时长萧觉得心里已经没有刚刚的紧张压迫感了，虽然在想到“望遥”这个名字时心中依旧会有些别扭，但已经好很多了。
　　想来，作为上古神明，也是九天的创建者之一，念安是不会做什么对九天不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