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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长箫夜访承南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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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迟回到主峰已是深夜了,一路上飘来散去的心绪使他在偌大的承南,真的迷路了。
回到卧房中时,他并没有看见福贵,倒是看到了一张寒酸的纸条。
“苏公子,碍于您现在还没回来,而我又一直坚持着良好的作息,便不等你先去睡了。给您留了盏灯,不用言谢。
——福贵留”
苏迟看着那张放在桌子上的字条,想想刚刚在宫门口看见的,昏暗瘆人的小灯,不由得嘴角抽搐。
福贵是怎么当上承南山总管的?难道承南山人太少了,没其他人能用?细细思索一下,可能是真的人少。
在朴素的承南山主峰的某间简陋的卧房中,没有更衣的下人,更没有暖床的美人。苏迟孤独地脱掉衣裳,铺开被褥,爬上了床。
四月的夜晚本就有些凉意,可能又因为承南山在海上,海水的比热容大,升温慢,于是苏迟躺在床上更是感到渗入皮毛的凉意。
“咕咕咕……”突然,正当苏迟想着望遥桃红却不媚俗的面容,昏昏欲睡时,一只纯白的鸟停在了窗外的树枝上。雪一般的羽毛在震颤间,抖落下星屑般的珠光,看上去像是只鸽子?
被吵醒的苏迟不悦地起身去开窗。
“四月的夜晚本不该这么凉的。我还以为是由于海水的比热容大,原来是你。”
“咕咕咕……”伴随着一阵鸽子叫,窗外的白鸟扑棱翅膀飞落进来,触地化成人形。
白发白眸,纯白的衣衫,眼尾有着一枚凤羽的印记。
他叫长萧,是五凤之一鸿鹄的儿子。原本是因为性情散漫,被他爹发配去极北之地守护冰雪,后因爱慕苏迟的容颜而去了苏家的宿青山做苏家的信鸟,还固执地非要化形为鸽子的模样。
按着辈分和年纪,长箫是个老头头了,却偏要在苏迟面前化个少年的形。
“苏苏,好久没见了,我很想你。”少年长萧比苏迟矮半头,正想扑进苏迟怀里蹭蹭,就被早有防备的苏迟按住了头。
苏迟颦眉道:“都是男的,好好说话别动手。”
长萧叹口气,坐到了椅子上,精准地拿起苏迟用过的茶盏,吹一口气,杯中便溢满了茶,随后毫不避讳地抿了一口。
“没有事的话,我还要休息。”苏迟的声音并不比极北的雪季温暖多少。
其实在初见时,他也赞叹于长萧的一袭纯白,白得惊心动魄。
但苏迟都对女仙都未动过心,就更别提身为同性的长萧了。而起初的欣赏,也随着长萧的频繁叨扰很快就减淡了。
“诶诶诶!别这么冷漠嘛……”长萧一脸委屈,仿佛自己不是个上万岁的老头头,“有事的,是你家二公子让我来的。”
长萧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絮絮讲道:
“苏苏,你把欲仙楼扔给了盏茶,但她怎么能与苏苏你媲美呢?很快就出了岔子,好在苏欢赶巧回来这才稳住了场子,不过夫人那边还是知道了。苏欢说,虽然帮你主持诗会不成问题,但夫人最近情绪不好,叫你赶紧回去……”
苏欢又回宿青山了?难道又和神君闹别扭了?
至于母亲,苏迟知道自己逃出来这事儿,肯定是瞒不住她的。
凭借母亲对他的了解,一定料到了他会来找传闻中的桃花仙,只不过母亲肯定没想到,他竟然敢在欲仙楼诗会的时侯开溜……
苏迟想到这里,又看见长萧一头白色长发晃来晃去,便有些走神。
同样是白发的少年,望遥却让人触动得要命。
世人皆想一睹芳容的桃花仙是男子?听起来似乎有些戏谑,但若是真的见了他,才会觉得他不愧盛赞,才会知道“美”也可以用来形容男子。
他是世间万象的美,没有丝毫的软弱柔媚。
“喂!”长萧看见苏迟很明显的失神,“苏苏,你在想什么?”
被长萧一喊,苏迟回过神来,也觉得不可思议。自从见到望遥,他便控制不住地会想到他。
“抱歉。”苏迟微笑着道歉,笑容晃得本来气鼓鼓的长萧两眼放光。
“没事儿,问题不大。总之烟水生气了,你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我娘生气了?因为我?”苏迟疑惑。
母亲是一个很温婉的人,如果放下她一生气就摔东西这件事不提,还是很美好的。一般来说,母亲是不会和她的孩子们生气的。
但是,她是会和她的夫君生气的。
苏迟问道:“是我爹惹他了吧?”
长萧笑着没回答,但算是默认了。
“苏苏你要快些回去了。”长萧一本正经再次劝道,“为了烟水夫人,你也应该回去的。”
回去?回去了他就会成为被殃及到的池鱼,他才不回去呢,怎么也得等母亲消消气。
苏迟轻笑,长萧大晚上赶过来哪里是为了他娘,摆明了是不想让他见桃花仙罢。
“那桃花仙我已经见到了,你也不用煞费苦心劝我回去了。”
听到这,长萧的眼神不由得失落黯淡了些:“你见到了?真的很好看吗?”
“嗯,是那种世间孤绝的美,九天上下难有的容颜。”苏迟如此说,并不全是为了逗长萧,他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果然,长萧更失落了,苏迟还没这么评价过其他女仙呢。
“不过,望遥并不是女子。”
于是长萧又快乐了,不过他很快就又失落了。他知道苏迟是什么意思。
果然,苏迟讲道:“你别担心我会喜欢上他,毕竟我是不会喜欢男子的。”语气平平淡淡,就像在陈述事实。
在极北时,长萧也不觉如此寒冷。虽然苏迟不止一次拒绝他,但是他依旧会很难过,每一次都是如此,下一次也会是如此。
苏迟走到窗边,看着一轮皎洁的月,想起望遥皎洁的身影。他会看到同一轮月亮吗?应该不会吧,这个时间,他应当是睡了。
那就明日再见吧,约好了去送桂花糕给他。
此时,辞人山上,一方天地中,望遥正躺在床上,望着硕大的月盘发呆。清澈的月光铺在他身上,白色短发在晚风中柔柔拂过脸庞。
望遥不愿入睡,虽然他已经有些困意了,但明月清风不入梦,而只要醒着,就一刻也不会忘记。
很多事于他来说,越清醒便是越凌冽,白刃剜肉般,一块块把他剔得只剩骨架子。
他本是想着永远死过去的,但既然醒了,他便不愿做任何逃避。多少年前他是这样的,如今和未来,也只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