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柳-人鬼情未了》炼金的喵

4、第4章 激战

　　一朵薄云缓缓地从月亮身旁掠过，灰白的视野又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待看清楚眼前是一位身形矮小佝偻着背的老妇人，江云急忙翻身下马。
　　那老妇人手里挽着的篮子早已因为惊吓飞了出去，她躬身跪在地上，捂着嘴不住的咳嗽。
　　“抱歉……”江云捡拾回篮子，递上去，又伸手欲将老妇人扶起来。
　　“别碰我……”那老妇人用一种极其低沉嘶哑，仿佛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声音喝止道。
　　江云的手悬在半空。
　　那老妇人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江云。这是一张充满皱纹的脸，宛如糕点铺里的包子一般的褶皱，那满头银丝在月光下发出一种惨淡的光芒，此刻天上的月亮莫名的亮，亮光反射到老妇人的眼里，显得森冷而诡异。
　　“您没事吧？”他有点疑惑，他已在此地生活了两年，岛上的人他多少都有些印象，却从未见过这个老妇人。
　　老妇人的目光渐渐从江云的脸上，落到了他胸口的那朵红莲上。过了许久，她重新开口：“你今晚结亲？”
　　江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口中答了一个“是”字。
　　老妇人沉吟片刻，四下张望了一番，很快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帐篷，最后回过头来，晃晃悠悠地抬起脚步从江云身边擦身而过，像是自言自语的喟叹，又像是在对江云说话：“可惜……”
　　细微的低吟很快消散在夜晚的虫鸣之中，听不真切。
　　帐篷的轮廓在天穹之下显得非常的宽敞，仿佛一团金红的焰火。
　　江云蓦然回神，重新上马，拍马赶路，忽然一阵风吹了过来，风中裹挟着一个若有似无的声音。
　　“云哥哥……”
　　江云怔怔地勒住了马，茫然四顾，虫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周围静得可怕，唯有远处的一声声的浪涛，让他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片晌之后，他重新找回自己的思绪，携马朝着帐篷而去。

　　华紫音的脸在珠翠环绕之下竟然显得有些苍白。
　　她看着正在收拾妆奁的若湖，极力想要挤出一个自然的微笑然后说点什么，但却显得有些僵硬。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若湖侧脸看着她的脸色，噗嗤一笑，然后将手轻轻覆盖在她交握的手背上，温柔地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云大哥一会儿就来了。”
　　华紫音感觉咽喉里干干的，勉强笑道：“我怎么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
　　若湖将手边的镜子举到她的面前，“不用紧张，你今天很漂亮。”
　　透过光洁如新，雕刻精致的繁花铜镜，华紫音看见了众人从早上便开始为自己悉心打扮的妆容：一袭圆领窄袖红艳如火的锦绣华服上绣着各色展翅的金鸟，那一头漂亮的百合髻上，头顶中央别着一顶错金莲花冠，右侧簪着一支金丝流苏的白玉钗，珠翠之下，面白腮红，眉若远山含烟，目似秋水藏情，一抬手皓婉肌肤胜雪，一低头容颜梨花照水。
　　但是漂亮和紧张根本是两回事。她只想再和若湖说说话。
　　“你出嫁那天怎么就不紧张？”她犹记得三年多之前，参加若湖和江瑕婚礼的时候，若湖在后间和她们谈笑晏晏的模样。
　　若湖笑得眉眼弯弯，“我那时候也紧张呀，所以一直拉着你们说话。”
　　“原来如此。”
　　两个人皆是掩唇而笑。华紫音还想再聊聊天，她觉得这样可以缓解她的紧张，可是若湖突然站了起来，华紫音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她。
　　“我出去准备了！云大哥来了！”若湖雀跃地说着，起身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追随她离开的背影，华紫音的目光落到了这块嵌银丝六折双面刺绣的紫檀屏风上，这是轩辕巧巧和熊霸送来礼物，是找京城和悦斋里最好的师父特地订做的，他们知道华紫音尤其爱水，故而屏风上六幅画面皆是水景、有江南水乡。也有青山瀑布，有山涧飞鸿，也有斑斓清溪，它们或灵秀隽永，或气势恢宏，在薄如蝉翼的屏风上被精美的绣工呈现出来，显得生动又华丽。
　　华紫音很快看不到若湖的身影，这时候却听到了帐篷外江瑕的声音。
　　“不错，挺准时的。”
　　“你倒是快。”江云感慨一叹，又问：“我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有这么简单吗？上！”江瑕嘻嘻一笑，话音一落，帐篷外忽然热闹了起来，
　　帐篷上十几条乌黑的影子忽然从地上蹿了起来，飕飕地越过帐篷，霎时之间，外面衣袂带风之声、拳脚相触之声和水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华紫音不免抿着嘴笑，她想起之前江瑕坏笑着把手枕在脑后，一个人嘀咕着什么“打是打不过的，要另寻他法之类的……”，也不知道他最后想到什么法子没有。
　　但是华紫音却忽然放下心来，就算看不到，她也可以想象出江云游刃有余的身姿，想必，这场战斗很快就会结束，她微笑着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片刻喧嚣吵嚷之后，果然很快安静了下来，外面的十七八个人的声音，现在却只听得见江瑕的声音。
　　“打不过打不过！下面是最后一关……”
　　“等等！我先来！”一个刚劲浑厚的声音突然透过帐篷传了进来，华紫音的心跳猛然加快。
　　这是海燕卓的声音。
　　海燕卓是海燕族长的侄儿，与华紫音从小一同长大。
　　他比华紫音大五岁，小时候华紫音总是会嘻嘻哈哈在海燕卓身边跑来跑去，海燕卓是孩子王，成日里带着一帮不知道天高地厚孩子翻江倒海打渔捉虾，风雨里来去，阳光把他健硕的肌肉晒得黝黑发亮。
　　后来长大了，不顾族长和族里长辈们的反对，华紫音执意来到中原，她想见见世面，也想行侠仗义，然后她遇到了江云。
　　等她再次因伤回到祁族的时候，海燕卓毫不遮掩地表达了对她的好感，并且希望她能够不再过问江湖风雨，留在族中与她相守一生。只可惜，世事无常，那时的她心里早已另有其人。

　　海燕卓败了。
　　他败得很快。
　　这就是守着岁月静好不与外界交往的后果。
　　华紫音对武功的悟性，虽然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却也有后天开阔眼界后的努力。
　　祁族的部族里遗留下来的那些武功，大多是以力量获胜的，或者说，更多是为了生存而在与大海的搏斗中诞生的，它们霸气威武有余却少了变化，海燕卓已是族里最厉害的好手，但听动静，在江云手底下甚至还过不了十招。
　　虽然对江云充满了不少敌视的情绪，但海燕卓之前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眉目俊逸表情淡然的年轻人曾经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但是现在他看见江云的出手，他信了。
　　江云此刻的手里还没有剑，甚至他根本动真格，无论海燕卓的攻势有多猛烈，面前这个人，一身红衣平整如新，身法如同闲庭信步一般从容自若，暴风骤雨般的拳头挥过去全被他行云流水的掌法给收了去，如泥流入海消弭于无形。
　　海燕卓忽然很想亲眼见识一下江云的剑法，据说，他已经得到了剑邪风行骓的真传——名为“天外飞仙”的剑法。江湖上有幸看过“天外飞仙”的人，已屈指可数，甚至连这种剑法都已成为一个传说。他终于明白了华紫音说的“我们这么固步自封不过是井底之蛙”的话了。不久之后，他就要接替年迈的海燕族长担任下一任的族长了，他默默的在心中立下了改变的誓言。
　　但是此刻，他还不想放弃，他不想把华紫音交到面前这个人手里。
　　说不出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很担心.面前这个人，眉目清朗玉树临风，武艺卓绝世无其二，无论是谁看到这样的年轻人，都会觉得这是天底下难得的美男子，这样的人无论让人等多久，总是有姑娘愿意等下去的。
　　华紫音也足足等了他五年，这五年里，那个曾经豪情万丈的女子眉间总是有挥之不去的忧伤。
　　五年，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海燕卓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情绪，为什么……会有这漫长的五年存在，莫非，江云心里还有别人？
　　这天底下的姑娘就算有千百万种，但是海燕卓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人会比华紫音更好，因为华紫音既有着美丽清雅的外表，又拥有一颗坚强善良的心。这样的好姑娘只怕寻遍人海也难得找出一个，那还有什么人能让眼前这位年轻人花了五年时间才回心转意？
　　但是他已经败了，他不能探寻更多。海燕卓喘着粗气，手撑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抱拳道：“江少侠武艺不凡，在下败了。”
　　“承让！”江云还礼，他连一丝气息都不曾乱。
　　“卓大哥，你没事吧……”这是琴斯关切的声音。帐篷里华紫音暗自笑了笑，这笑容有点欣慰，也有点苦涩，看来，她的闺中密友也没有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