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礼物》时将

40、第四十章

　　楼栋门前，两个男人站成一排，中间隔着非常微妙又令人尴尬的距离。
　　比陌生人近，却又比平常习惯的站位远了不少。
　　周厉递过去了一根烟，被赤裸裸的无视了，他也不恼，笑着自己先点了火。
　　一直到烟雾飘了起来，季迟才板着脸转过身，手上收着劲儿的推搡了一把旁边的人，毫不客气的抢过烟盒：“滚远点抽，抽完这根就麻利戒了，不然李礼还得跟着抽二手烟！”
　　周厉憋着笑，连忙应下。
　　未来大舅哥的话，四舍五入就是圣旨，还得当回事。
　　他细细品味着最后一根烟的味道，也顺便接收着唐僧的质问。
　　“你说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你从小看她长大的，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太禽兽了？”
　　“我俩一起长大，又不是有血缘关系，我怎么就禽兽了？” 周厉吸完最后一口，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虽然比她年纪大了几岁，可也算身家清白，正正经经的第一次谈恋爱，再说了，我俩之间不愿意公开不愿意想以后的都是她，说起来，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可怜。”
　　季迟心里知道周厉说的都是实话，还是尽力的扮演一副受害者家属谴责罪犯的模样，冷冰冰的瞥了周厉一眼，哼了一声转身上了车。
　　这件事的冲击已然过去，季迟坐在车上，手里转着刚才从周厉那抢来的烟盒，慢慢沉下心。
　　最后，他还是决定等江萍从京市复查出结果再和李礼说，万一呢，万一就没事了呢？
　　他完全拿不准李礼知道江萍病情后会是怎样的反应，毕竟从自己住到大院开始，就能感受到李礼家里冷漠的家庭氛围，如果说自己的父母是因为生意忙碌而忽略自己和弟弟，对于江萍对待李礼的不闻不问，他真的找不出什么借口可以替她开脱。
　　这么多年她从没有工作过一天，却也几乎没有一天陪过李礼。逛不完的街，打不完的麻将，做不完的美容，她精致的忙碌着着自己的生活，好像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女儿。
　　血浓于水。
　　可是如果没有付出过感情的血缘，又凭什么强过于无亲无故却伸出援手的萍水相逢？
　　周厉散了散烟味儿才重新上了楼，一打开门就看见李礼缩成一个小团蹲在门口。
　　“怎么了？怕你哥生气？”周厉蹲下来，捏了捏李礼露在外面的耳朵，看着她脑袋上支棱着的碎发毛茸茸的，像个可爱的小动物。
　　李礼抬起头，哭丧着脸嚎叫：“我脚麻了。”
　　周厉：“......”。
　　他把人拦腰抱起来，碰到李礼小腿的瞬间，耳膜差点被她的喊叫声冲破，然而两个手都忙着，也只能硬着头皮忍着吵把人放在了沙发上。
　　周厉长须一口气，还没坐下，一声门铃清脆。
　　真正的小笼包来了。
　　“腿还没缓过来？快点吃，吃完就该出发了。”周厉打开食盒，掰开一次性筷子，很迅速的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包子，又夹了一个，拿着餐盒盖接着走过去喂给在沙发上躺尸的李礼。
　　李礼一口吃不下，先咬了一小口，吸溜了包子里的汤汁后，才又咬了半个包子。周厉看着她嘴里鼓鼓囊囊的咀嚼着，从弯着腰举着筷子换成蹲在她旁边，一直耐心的等着她的第二口。
　　其实周厉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一向怕麻烦，与其和别人费力周折宁愿独处图个清静，可为什么到了李礼这，好像多么傲娇任性的事都能变得顺理成章。
　　这次的温泉之旅其实是周厉公司的集体活动，从年后收假到不久前，所有员工几乎都坚持了几乎可以说是变态的九九六工作时间，疲惫的为《春秋霸业》添砖加瓦。
　　也正是大家的努力和付出，第一阶段的版图已经完全达标，请了业界有名的游戏博主主播试玩，也是好评如潮，纷纷表示期待游戏的上线。
　　所以周厉包下市郊一个温泉会馆，也是为了犒劳大家好好放松一下，再鼓劲儿做游戏上线前最后的冲刺。
　　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但山里风还是带着冬日残留的凛冽。李礼下了车就裹紧了外套，缩手缩脚的站在路边。周厉打开后备箱拎出行李箱，看着一边跺脚等着的李礼，急忙加快了速度，揽着她往大厅走。
　　公司统一出发的大巴车还没到，李礼坐在沙发上一边刷微博一边听着周厉和老板沟通着具体的细节，心里感叹这个男人的心真的是细的吓人。
　　难怪自己和他在一起什么都格外顺手，原来都是他吃透了自己的喜好，默默安排着罢了。
　　李礼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被人这么润物细无声的安排着的感觉确实很不错。
　　午饭前大家都到齐了，除了杨悦和井奕帆，一屋子年轻男生都聚在大厅里，竟然一个带家属的都没有。
　　李礼轻轻的揪了揪身旁人的衣角，轻声说：“你这个福利不够好啊，像你们这样的光棍公司，让我说，福利就是应该和哪个女生多的单位搞个联谊。毕竟，这个才是他们目前的当务之急。”
　　周厉失笑：“要不你给安排一下，我替我员工先谢谢你。”
　　李礼越说越来劲：“我宿舍有两个单身的，我看可以拉出来遛遛，都是温柔可爱的小姐姐，你觉得如何？”
　　周厉还没来得及答应，某个一时嘴快的人就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哎呀哎呀，我觉得不行，不行不行，她们好像不怎么喜欢IT男，你们太忙了，平常人影儿都见不到，哎，不行不行。”
　　看着李礼强撑着自圆其说的滑稽样子，周厉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把人捞回了怀里。
　　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熬出一个名分来。
　　“李礼，好久不见啊。”杨悦很热情的走过来打招呼，还没走近就被周厉伸出胳膊挡了一下。“哎哎哎，你这个人，你至于吗你？我又不能吃了你家姑娘。”
　　李礼笑嘻嘻的看着周厉被怼后无处安放的眼神，伸出胳膊大方的和杨悦拥抱了一下。
　　一旁的井奕帆果断的也跟风伸出胳膊，换来了周厉中气十足的一声“滚。”
　　热闹的吃完午饭，周厉被井奕帆拉走去凑数打篮球，李礼有些犯困拿了房卡准备回屋打个盹儿。等电梯的功夫，就遇见了同样准备回房间的杨悦，以及她身边娇小可爱的女伴。
　　“周厉呢？怎么就你自己？”
　　“打球去了，我在那也没意思，回房间眯一觉。”李礼说完十分应景的伸了个懒腰，慵懒的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
　　杨悦撇了撇嘴：“也不知道篮球有什么可打的，一把年纪了，身子骨都不经撞。”
　　“嗯，同意。”李礼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说完抬起头对上杨悦的眼神，两人都立马笑了场。
　　天公不作美，一场篮球赛都没打完，一阵阴风吹得天色都暗了下来。明明还是下午，硬生生被乌云遮的像是傍晚一般。大家伙一致决定，从室外转战室内，从篮球换成桌球。
　　周厉先回了趟房间，刷开房门，轻手轻脚的在卫生间洗了把脸，才悄悄移步床前。
　　床上的小身影缩成了一小团，被子外面除了脑袋，还露了一只白晃晃的胳膊，耳朵上还挂着耳机，轻轻皱着眉毛的睡颜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娇憨。
　　周厉小心地躺在李礼身后，刚把胳膊搭了过去，一声很不耐烦的呵斥就甩了过来。
　　一句男人最经常在床上听到的控诉。
　　“你压到我头发了！”
　　周厉：“......”
　　李礼并不太清醒的训斥完，又在那个肇事者的轻抚下迷迷糊糊的在半睡半醒中挣扎了一会儿，才揉了揉眼，转了个身。
　　“几点了？”
　　“四点，大家在台球厅，想不想去？”
　　李礼刚重新开机，小手放在周厉的胸前，食指轻轻的无节奏敲打着，眼睛里还透着些恍惚。过了好一会儿，又打了好几个哈气，才抬起眼皮，嘟囔了一句那走吧。
　　楼下的台球厅里，大家正在起哄擂主井奕帆，刚结束的那局里他差一点点就一杆清了台。
　　李礼老远就看到了热闹，边朝那边走边撞了撞身边的人：“你和他谁厉害？”
　　“说实话，差不了多少，非得说的话还是我，”周厉的胳膊揽了过来，很有信心的说：“我比他稳”。
　　自从上次生气摔杆之后，李礼倒是练过好几次，过去的手感也慢慢找回来了。她摇着晃着走过去，径直就开始在角落里挑杆。
　　“呦，老板娘要下场杀敌了。”井奕帆笑的十分荡漾，调侃着李礼，眼睛却是看向周厉：“那我万一赢了，不会被炒鱿鱼吧？”
　　“赢得了再说。”
　　李礼十指交叉，前后左右的抻了抻筋儿，待人家摆好了球，很不客气的直接走了过去，俯下身，很利索的开了球。
　　动作轻巧，力气给的很基准，尤其是那副眯着眼瞄准后迅速出击的姿态，让井奕帆看的愣了神。
　　活脱脱一个女版的周厉。
　　当初大家在加国上学，都住在一栋楼里，没事就会约着在休息室里一起喝点啤酒，打打台球。周厉打球一向是干净利索，有次聊起天时才知道，他都是模仿职业选手在心里给自己计时，长期习惯下来，所以才会有每一个快准狠的出击。
　　架势摆出来就透了底，老板娘不止是老板娘，还是老板的关门弟子啊。
　　一连三个球，李礼可以说都很轻松的一击入袋。周围一帮年轻男孩看的眼睛都直了，谁也没想到看上去娇小可爱的李礼，一出手就是个王者。
　　真不愧是老大的女人，也太帅了。
　　第四个球难度有些大。周厉眯着眼看过去，不仅角度很刁钻，大约是上次击球之后停的还是不够理想，击球路线上很容易碰到别的球。他看着李礼皱着眉头俯身找角度，手指忍不住来回蜷缩。
　　嘭的一声，角度还是微微有些偏差，没能成功进袋。
　　井奕帆笑眯眯的冲李礼比了个大拇指，倒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夸奖，跟女生打桌球的机会不多，偶尔凑上来的一般也都别有居心，基本上都是来卿卿我我求贴身指点的。
　　李礼这样的技术流，实在是难得。
　　难得归难得，他也不至于为了这份别人家的难得而放水。井奕帆快速的浏览了整个局面，很快进入了状态。
　　饶是李礼绷足了劲儿，还是被接二连三进袋的声响激的有些心态爆炸。
　　终于，在清脆的撞击声后，还多了一声轻微的哎，某人失误了。
　　纵观桌面上的战局，几乎半数球都下了场，倒也是明朗。李礼用指尖掐了掐指腹，提着精神俯下身接着战斗。
　　周厉看着李礼安静的垂眸，细白的手指抵着球杆，一秒钟的功夫瞄准后就出力击球，没等球稳稳入袋，眼神已经凌厉的飘往了下一步。
　　他嘴角不禁上扬，光是这气势，怕是一般小姑娘学多少年都学不出的。
　　手感找回来也就是多练几次的事，不过这一招一式确实是从小的功夫。特别是那些细微的地方，比如握杆的姿势和脑子里走着角度和线路时眼里的半放空状态，周厉心里像是有一泉清水，被风吹过般泛起一阵阵涟漪。
　　有的感情来的强烈，却很难说的出一个所以然。
　　女孩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微表情，都像是一颗石子，落在他心上。很多儿时的回忆涌上来，好像那个瘦弱倔强的小丫头一直都在自己身后，笨手笨脚却十分认真的模仿着。
　　“等一下。”
　　李礼抬起头，疑惑的抬头望过来。
　　桌上李礼只剩下一只小花和黑球，分开倒是不难击破，可按李礼的习惯，小花入袋容易，恐怕白球的位置就会很尴尬了。周厉走过去，一手扶住杆，一手按下李礼的背：“放松，帮你看看。”
　　李礼没在意，重新专注于瞄准，手却被周厉扶住，轻轻的推向了另一个方向。
　　从远处看过去，两个人的姿势可以说极尽暧昧，周厉的脸紧紧贴着李礼的耳边，偏偏两人都是一脸专注认真的神色，倒是叫围观的人都红了脸。
　　井奕帆郁闷的端起桌上的啤酒，想奚落周厉作弊，想想自己都觉得没劲。
　　李礼毫无悬念的赢了球，到底还是小姑娘，嘴角遮不住的笑意。
　　“打得不错啊。”井奕帆把杆递给了别人，端着啤酒冲李礼扬了扬酒杯。
　　“谢了，承让。”
　　周厉嘴角抽了抽，不听不知道，看来自己平常真的，有点欠。
　　“周老师，手把手教的吧？哎，你不是不教女生吗？当初咱们在台球厅，那天天都有小姑娘来缠，赖着不走也不见你收谁当徒弟。”
　　李礼伸手戳了戳周厉心脏的位置，笑的十分没心没肺：“没想到周老师小桃花开的旺旺的呀。”
　　周厉给了井奕帆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抬手就握住了李礼作乱的小手，回答的倒是一团正气：“我花粉过敏。”
　　井奕帆不得不承认这碗狗粮他吃的是一脸的服气，只好黯然地奔向自己的小女朋友，求安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