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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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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礼被套上卫衣运动裤的时候十分乖顺,这次周厉提前检查好钱包身份证所有需要的东西才把人抱起来,顺便用脚带上了门。
医院急诊永远都很繁忙,人来人往,叫喊声哭闹声喧嚣不停,丝毫没有午夜将近安静下来的征兆。冷白的灯光下,李礼一张烧的通红的脸看着尤其突出。
也许是因为常年运动,饮食也清淡,周厉很少生病。在国外的那几年里,满共一两次发烧,都是加国冬季的流感的原因,在家躺几天,喝点超市的开架退烧药挺挺也就过去了。
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来过医院,陌生的环境和味道都让人不适。他把李礼搂紧了些,用自己的额头去抵住怀里那个滚烫的脑袋,伸手握住滑落在外的手,被那阵冰凉激的一阵颤栗。
排在前面的病例是一帮小年轻打架,大约是动了刀,几个人身上都带着血,两个急诊医生都在帮忙处理伤口,几个护士也是跑出跑进,除了李礼外还有几个病人在等,有老人有孩子,家属们各个怨声载道,恨不得戳着这些小青年的脊梁骨感叹世风日下。
不过大多数人都很统一的的只是面露不满,小声嘟囔,却没有人会真的冲上去宣之于口。
毕竟那些人看上去,并不好惹。
过了十二点终于挂上了吊瓶,李礼也从模模糊糊的哼唧到踏踏实实的睡着。没有病床,只有比普通的椅子稍微宽一点的躺椅可以凑合一下。输液大厅里有几个电暖气勉强撑着,温度也最多能达到十八九度。周厉把外脱下来给李礼盖着,身上只剩下一件薄卫衣,没一会儿就冻的透透的。他起身活动了活动身体,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好像叫小陈,如果没认错应该是季迟的司机。
周厉回身看着李礼的睡颜,想去看一眼却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拨出了季迟的号码。
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屏幕,没有接通也没有挂断,又放回了口袋。
看来季迟也在医院。
周厉想起晚上李礼拜托自己侧面打听季迟公司的经营状况的事,心里更是不踏实。如果是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他还是和坐在不远处的陪孩子打吊针的母亲打了声招呼,请她帮忙照看一下李礼,自己出去买个东西很快就回来。
周厉出了输液大厅的门,顺着刚才那个人走的方向边走边探着头寻找,没一会儿就在一个诊室找到了躺在简易病床上的季迟。
他只穿了一件卡其色的毛衫,脸色在白炽灯下格外苍白,胸口衣领处有不少暗红色的污渍。
“他这是怎么了?”周厉拍了拍小陈的肩膀,站在门口示意他出来说话。
陈良成认得周厉,也瞬间明白了刚才那个电话的意思,是因为他在医院看到了自己。
“季总今天有饭局,喝的有点多,吐得有些厉害不放心所以来医院看看。”他思索再三还是说的比较委婉,毕竟以他对季总的了解,如果不是被看到,一定不会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喝的是红酒?喝了多少?”
陈良成顿了一下,很无奈的低声说:“喝的是白酒。”
周厉愣了一下,那季迟身上的不是红酒渍,是血。
他为了应酬喝酒喝到了胃出血。
此刻周厉也顾不得什么别的,两三步冲进了病房。“医生,他情况怎么样?”
“患者呕吐物里有鲜红色血液,心率血压都不正常,但好在出血量不大,还不需要手术。”戴着口罩的医生回过头,看了一眼周厉和他身旁的陈良成。“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您好,他是我老板,我们从饭局上直接过来的,您有什么事可以吩咐我。”
医生明显的皱了皱眉:“现在病人的情况需要做冰盐水洗胃来控制出血,再加上服用抑制胃酸分泌的药,应该是可以控制住的。这个病来得急,但也是一天天累积的。年轻也不能这么祸害自己的身体。行了行了,我开单子你先去办手续吧,住上两天院,还是需要观察一下的。”
周厉望过去,病床上的人忍着难受,也看着自己。
陈良成接过单子就出去了,周厉走到床边,刚刚还不觉得可怖的污渍现在看着是异常触目惊心:“怎么喝成这样?”
季迟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牵强的微笑:“做生意么,你懂得。”
也许是看出季迟说话费劲,周厉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家里人不舒服在挂吊瓶,我还得去陪着,你安心的把这两天院住好,天大的事都让他们等着。”
季迟点了点头,抬起手示意他快走。
“我明早过来,你要是不老实躺着,我就把你家祖宗请来管你。”
周厉满意的从季迟本来已经毫无生气的脸上看到一丝畏惧,转身摆了摆手就出了门。
果然,什么时候说出李礼的名号都一样的好使。
周厉在门口的小卖部里买了几瓶热饮,专门送给了那对母子。那个母亲十分客气的谢过他之后,把温热的饮料轻轻的塞进孩子的怀里。小男孩身上的棉袄很旧,头上贴着退烧贴,脸蛋红彤彤的,可能是鼻子不通气,张着嘴,呼吸声格外重。
大半夜的只有母亲陪在身边打吊瓶,大约也是过得很不容易。
周厉效仿人家把饮料瓶放在李礼的怀里,却没想到一下子惊醒了本来就窝的有些难受的人。
“几点了?快打完了吗?”李礼迷糊的揉了揉眼睛,又拢了拢头发,脸上的红晕退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些。
“还有一瓶,渴不渴?这里有温水,你先喝口。”周厉递过水瓶,又想起什么似的把水瓶收了回来,在口袋里摸出一盒口香糖。“嘴里难受吗?要不要先吃个口香糖?”
李礼点了点头,没有伸手接口香糖,只是张开了嘴。
周厉看她有劲儿作妖,也算是放心了不少,顺着她的意思帮她撕开包装纸,想到自己的手也不干净,就隔着包装纸喂给了她。
脑子里还闪过李礼在厕所里吐得昏天黑地的样子,他闭了闭眼,这是自己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手足无措,无能为力。他讨厌这种感觉,却怎么也把它从脑子里甩不出去。
“你冷不冷?我这会儿没事了,你把外套快点穿上。”李礼才发现周厉就只穿了件卫衣,说话间就单手把裹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拨开。
“你刚退烧,不能受凉,赶紧穿好了。”周厉俯下身把外套给她重新裹好,“你摸摸,我手还是热的,你男朋友我火力壮,不怕冷。”
李礼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了眼另一只手还握着热水瓶的周厉,无语的摇了摇头。
“不错不错,看来没烧傻了。”周厉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伸展了一下四肢。一晚上担心受怕折腾下来搁谁也不轻松,他想过告诉李礼季迟的事,可此时此刻肯定不是一个好时机。
还是等那个倒霉鬼修整好了再说吧,不然喝酒喝掉半条命,再被自己妹妹一折腾,恐怕就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陈良成办好所有的手续后,听从季迟的吩咐来输液大厅给周厉传达一下一切安好的信息。他刚准备进门,就看见周厉旁边坐的女孩眼熟的有些惊悚。
他和周厉也就一面之缘,可是李礼他不知道接送了多少回。
他退了几步,又回身确定了自己不会被里面的人看见才迅速的调整了一下因为惊吓而错了拍的呼吸。
房间内两个人握着的双手,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言而喻。
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要让我遇到这么多事!陈良成在心里哀嚎。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在脑子里飞快的做出判断和选择。他是季迟的员工,他应该把知道的和季迟利益相关的事情都清晰的汇报。可是这不算是工作,是家事啊!他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当做自己没有找到周厉,一切也顺理成章的和自己没关系。
纠结到了病房门口,陈良成还是没选出个所以然,他安慰自己,至少现在季总需要的是安心养病,一切都等到他好了之后再说。
于是,这个晚上就这么暗涌浮动却又安静的过去了,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秘密,睡得都不怎么安稳。
第二天一早,周厉拎着白粥和一份足够两个人吃的足量早饭到了医院,招呼陈良成吃完回去休息一会儿 ,到下午再来换自己。
陈良成再三致谢后边吃边表示一会儿公司秘书部会有两个秘书过来临时顶一下,是昨天夜里季迟就吩咐过的。
周厉笑着点了点头,两个秘书,还真是任何时候都想着避嫌。
病床上的季迟没醒,还在打着点滴。他躺的很端正,应该还是很不舒服,眉头蹙的很紧,手指也蜷缩着握着被单。
其实最初知道他是因为应酬喝酒而把自己搞成这样,周厉是有些生气的。毕竟作为季迟的朋友,他首先考虑的是季迟为了这份所谓的家业到底付出了多少,而不是那些社会上充斥着的无论哪个阶级都无法避免的不得已。
可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静下来后,周厉那点冲动之下的气愤被理智冲散,守着那些用自己理想换来的东西,季迟和自己到底是不同的。
季迟太心软,从前可以为了自己母亲就放弃了坚持多年的艺术梦想,现在为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顶住压力把服装这个看似风光实则暗潮汹涌的行业找出一条突破重围的路,把自己的身体放在事业的后面也是无可厚非的。
如果是自己,周厉知道他一定不会为了任何人活的如此委曲求全。
他为季迟觉得不值,却也真心佩服他的勇气。
“几点了?”季迟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自己病床边上坐着的人不紧不慢的抬眼看了下他,又把目光转回了手机屏幕上。
这还真是一个称职的陪床。
“快八点了。”周厉把Email的最后几行字看完才退到了主屏幕,站起来活动了活动脖子。“感觉怎么样?我带了白粥,刚问过医生,他说等会儿给你检查后确认没有出血症状了就可以喝一点。”
季迟看了眼埋着针管的手背,用另一只手费力的撑着身体坐起来。这回陪床的倒是分外有眼色,立马凑过来把枕头摆好,让他靠的舒服一些。
“昨天你家谁打吊针啊?大晚上的你还去陪?”季迟伸出手去够桌子上的手机,被周厉发现一个眼神瞪了回去,顺便拿过手机,放到了桌子的另一侧。
季迟心里一颤,突然有一种错觉,这陪床的人好像被自己的妹妹附了身。
“我这两天绝对老老实实住院,就看眼手机,你说我又不是眼睛出毛病了,快给我!你别矫枉过正啊。”
周厉哼了一声,压根不准备接话。
那种奇怪的感觉比刚才还要强烈。
连那声哼都和李礼发出的声音一样,五分不屑,三分嘲笑, 还有两分是劝自己不要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