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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Chapter 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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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回医院的三百多家分院遍布北回星,以其负责北回星多家军校的入学身体检测闻名一二星系,但实际上除了十二区的主院外,只有少数几家指定的分院出具的报告能被各大军校认可。
艾德蒙带左清文去的这家沧回是星球北部唯一一家指定分院,院门格外窄小,连普通的牙科诊所的门面都比它气派,但是院门口苍劲有力的“沧回医院”注定无人敢小觑这家医院。
一位年轻的医师早早地候在医院的飞行器停摆场,他看到白色的“万钧”挺稳后,便小跑着迎了上去。
“竺院长听说您过来特地把一天的预约都取消了。”他微笑着引路,顺便替自家院长拉拉好感。
艾德蒙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仿佛那是理所应当的。
通往院长室的走廊一派肃静,连个走动的护士都没有,不知道是一项如此还是特别安排过。
竺院长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放下了手里的资料简介,站起身来。办公室的门一推开,他刚好迎了上去,开门见山地说:“您好,检测设备我院已经调试完毕随时可以使用,是这位吗?”他的视线滑向艾德蒙身侧的左清文。
“嗯。”艾德蒙应了一句。
竺院长朝跟在最后的年轻医师使了个眼色,年轻医师便匆匆离开了。
“我的助理阿兰马上过来,两位要不进来先休息下。”竺院长话音未落,一位身材窈窕的少女出现在门口,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跟在艾德蒙身边的左清文,猜测着他是哪家的小少爷,值得兰开斯特家族的继承人特地带人过来。
“阿兰,你带左先生先去做检查吧。”竺院长说完继续邀请艾德蒙往里进。
艾德蒙转过身子说:“我陪你过去。”
阿兰助理恭敬地等在一边。
“不用。”左清文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陪同。
眼看着气氛僵持在那里,竺院长立刻打了个圆场:“您放心,我们这边接待过不少的学生,从没出过问题。而且您之前提点的,阿兰都记录下来了,绝对不会有问题。还有您之前给的资料,我们院连夜研究了下,准备了几个方案,您看,我们好好聊一下?”
竺院长一通说,到了最后这几句,艾德蒙才勉强让开一步,表示同意了。
*
沧回的检测室是由无数的小房间组成的,参与检测的军校学生们会排着队从第一个房间开始依次进行各项目的检测,每完成一个项目才能进入下一个房间。
由于同时开启所有的机器非常消耗能源,所以医院会统一安排两天时间对军校名单上的学生进行统筹安排。
阿兰带着左清文进入了第一个检测室,礼貌地要求左清文去除身上的鞋袜和金属质地的饰品,并解释道:“这是为了数据的准确,如果真的有不可以拿下的饰品之类的也可以不取下,其实,误差也不会太大。”
左清文点头,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饰品,除了鞋袜,也没有别的可以脱的。
“这是精神力检测器。”阿兰指着立在中央的白色胶囊状仪器说道,“由于它是全封闭的环境,您身体的情况并不能参与该项目的检测,所以我们直接进入下一个项目。”
说完阿兰推开了胶囊仪器后侧的门,左清文这才发现原来所有的检测房间都是相通的,医院可以靠这套流水线更高效地完成检测。
“这是测量身高体重等基础数据的检测室。您的左手边是身高测量仪,右手边是体重测量仪.......”阿兰站在门边一一解释着并微笑说,“如果你有任何操作上的困难请告诉我。”
原本这一条龙的检测项目全靠学生自行操作,医院根本不会浪费人力来派人陪同。
各项仪器前有详尽的操作步骤,检测完毕后所有的数据会自动汇聚到终端,学生只要按照步骤来就基本不会出错。
左清文的来头成谜,身体情况也特殊,所以院长特别将陪同的任务交给了最得力的助手阿兰。
左清文在各项检测室里兜来转去,一项项的结果实时发送到终端并连接到院长的电脑上。
“您看他的弹跳能力非常不足,这和他前边检测的腿部腰部肌肉爆发能力较弱可以联系起来。”院长大人将光屏上的数据拉回到第七第八项,上边显示腰部的核心肌群只被开发了可怜的20%,连普通的水准都没到。
艾德蒙点了下头,示意继续。
竺院长立刻将新的数据呈上。
左清文的检测数据非常简单,因为所有与脑神经相关的项目他都无法参与,所以就算竺院长再怎么分析,少了重要的一块内容,他也分析不出花来。
因此他嘴里的结论也没有什么专业含量,好在艾德蒙并没有露出半分不满。
“这是最后一项,全身检查,这台仪器也是我们院区别于其他沧回医院最重要的仪器。”
阿兰这次没有守在门边,她走到悬浮的仪器边按了一下光滑的仪器壁,悬浮的仪器就缓缓降落下来,仪器两头向外伸展,露出睡眠舱一样的内部结构。
“它可以在不封闭的情况下进行检测,但是人躺在里边会感受到很强的压迫性,按照您的身体情况,还是不要使用它了。”
左清文也站到仪器边上,说:“这有点像修复舱。”
他对于疗养院的日子记忆不多,但是修复舱他倒是从没忘记过,也是这样一人大小的空间,头尾可以展开。
“修复舱?”阿兰疑惑地看了眼眼前的仪器。
如今普遍使用的修复舱更像一个单独的房间,而不是像十二年前那样只有一个可容纳一人平躺的仪器。
也许他说的是睡眠舱吧。
阿兰不再纠结,走到另一头打开了门:“恭喜您,完成了所有的检测项目。”
左清文迟疑着没有动,他摸了下仪器里边柔软的质感说:“我可以试试这个么?”
阿兰看了眼仪器,伸手触摸了下红色的启动键,抬头认真地问道:“您确认么?”
左清文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一套检测下来,他也发现了,所有高精尖的仪器都与他无关,只是在检测一些身体的基本数据。
左清文平躺进仪器,告诉阿兰准备好了。
阿兰按下了仪器外壁上的按钮,瞬间左清文就觉得身下的那部分在往上托起,他的脸在一片红光中无限接近上壁。
红光逐渐转变成紫光,左清文的意识也随之模糊起来。
他身处无边的黑暗,听见身边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和嘻嘻索索的交谈声。
“这批没什么用了,直接注射.....就算...也没关系。”
“是。程序会配合药物一起。”
“小心一点,不要出差错。”
“是。”
交谈声逐渐模糊了,黑暗中破开了一个口子,苍白的光线顺着破口倾泻进来,他看到了一个颀长的背影。他个子不高,一身白大褂并不洁净,沾着点点斑污,金色的长发直到腰际,在冷白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
忽然他转过来来。
左清文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他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俊脸,琥珀色的眼瞳在转过身来的那一刹那直勾勾地俯视着左清文。
随即他弯起眼角,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他说。
“你还记得我吗?”
左清文摇了摇头。
他蹲下身平视左清文,露出了个遗憾的表情:“那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左清文又摇了摇头,但是过了一会儿,慢慢地点了下头。
“真是个好孩子!”他的眉头舒展开来,上前搂住了左清文,低吟着:“那你说给我听吧。”
左清文的视线一片模糊,重归黑暗。
“找到你。”他听到自己说。
“还有前面半句呢。”那低吟竟还在耳边。
“活下去,找到你......如果找不到你......”左清文的意识戛然而止。
仪器上红色的信号指示灯胡乱的闪烁着,检测室外联动的警报声大作。
阿兰惊了几秒钟,飞身扑到仪器边上,手忙脚乱地按着关闭键,大声喊着:“您还听得到我说话吗!”
仪器顶端的显示器上,代表心脏跃动的线还在继续抖动,但是代表脑部活动的线条已经断裂开来,发出哔————的警告声。
阿兰用尽全身的力气拉着左清文的双腿,想将他拖出来。但是内部空间太狭小,左清文仿佛被卡在里边,根本拖不动。
她歪倒在仪器口,双手扶在左清文的脚腕上,头发散乱的披散在脑门上,全无之前俏丽的形象,口中喃喃地祈祷:“别,求求你,别出事。”
正在她绝望之际,大门从外边被大力踹开,匆忙赶来的院长快速重启了仪器,仪器的底板缓缓下降,留出半人高的空隙。
艾德蒙一把推开碍事的阿兰,半个身子探进仪器中,顾不得院长惊呼危险,托起左清文的背脊,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将他拖了出来。
随后进来的几名男医师七手八脚地冲上前来想要帮忙。
“滚开。”艾德蒙吼着,牢牢护住怀里的人,不肯让任何人接手。屋子里的哔声扰人心神,男医师们讷讷地收回手,眼巴巴地看向院长。
“看我做什么!赶紧去三楼开启修复舱啊!”院长挥着袖子怒斥道,而后转换了脸色讨好地看向艾德蒙:“要不您...”
话未说完,艾德蒙抱着左清文,面目表情地让过院长,跨过蹲在仪器边的阿兰,快速地朝三楼飞奔而去。
*
“醒了,醒了!”“太好了!”
修复舱外聚成一堆的年轻医师们欢呼起来,他们从未感受过如此时此刻的喜悦。
“院长,他醒了!”
竺院长抽了下嘴角,心说我又不瞎,能看得到。
但是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摆院长的派头,嘴角扯出一个堪称百分之两百真诚的笑容冲着艾德蒙的方向,老怀欣慰地说:“醒了就好。”
左清文恢复的很快,从他被送进修复舱到清醒过来只花了不到两个小时。
他刚从修复舱内坐起身,立刻就有年轻的医师替他开了玻璃屏蔽门,并用一种救世主的眼神感激地望着他。
天知道刚才他们经历了怎么样的两个小时,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能让人窒息的压力。
与其他人的兴奋不同,艾德蒙一言不发地背靠着墙壁,他的视线笔直地望向从门里出来的左清文,脸上的严肃丝毫没有松动半分。
“我是又应激了吧。” 左清文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每次他产生应激反应都会弄出很大的阵仗,这次看情形也不例外。
竺院长维持着欣慰的表情,冲着左清文又重复了一遍:“醒了就好。”
艾德蒙瞥了一眼笑成花的竺院长,冷声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竺院长笑容一顿,偷偷看了眼左清文,忙说:“知道知道,我会立刻召开大会做集体检讨。”
艾德蒙不悦地扬了扬眉,转过脸去看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阿兰。她低低地埋着脑袋,弱小的就像一捏就碎的破娃娃。
“阿兰她这次确实处理不当,我会立刻让她停职。”院长立刻接上前面的话。
“处理不当。”艾德蒙玩味地咀嚼着这四个字,看了眼讨好的竺院长,转而掷地有声地道,“应该是谋、杀、未、遂。”
“啊呀,不至于。”竺院长上前拖住艾德蒙的手,却被一把甩开,又求饶地看向左清文,“阿兰这孩子确实操作失误,但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左清文疑惑地看着竺院长问道:“这事儿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她没阻止你进那个仪器就是最大的问题。”竺院长说,“而且她最后的救援操作完全是乱七八糟,耽误了不少抢救时间。”
这字字句句虽然说的是阿兰的问题,但是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竺院长是在帮阿兰求情。缩在角落里的阿兰抬起头来望向左清文,一张小脸皱皱巴巴的,两个眼睛肿的像核桃。
“她提醒过我,但是我自己执意要进去的,与她无关。”左清文没去看竺院长脸上真情实意的感激,而是望着艾德蒙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艾德蒙这次没有反驳。竺院长抓住机会冲着阿兰吼道:“竺兰兰,还不赶紧滚过来和左先生、艾德蒙先生道谢!”
阿兰撑着墙壁,哆嗦着站了起来,抹着还未干涸的眼泪朝父亲走去。
艾德蒙冷笑了一声,阻止道:“不必了,麻烦竺院长以后好好管教女儿,不要让她再出来害
人。”
竺院长忙卑躬屈膝地连连点头,他眼看两人要离开,忙拉住左清文的手问道:“您之前说又应激,能不能去办公室和我说说之前的情况,也许我能有帮的上的。”
左清文看着竺院长殷切的眼神,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