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记事录》幻想星空的萤火虫

3、3.百闻不如一见

　　莱新宁此时正打量老者手里悬浮着的发光的蓝色小盒子，这样一个小盒子能把正进行巡逻的[骑士]吸引过来吗？
　　“我们这样拿别人的东西好吗？”莱新宁虽然有些好奇地盯着这个盒子，但也有些在意这个他刚刚探索过的似乎是一个女人的房间。
　　“这不是居住的房间，这是一个狩猎场。”老者毫不在意地说道，他一挥手，整个房间在莱新宁恍惚间变为了一个年代久远的破败房间。
　　房间各处堆满灰尘，灰尘之下依稀可见几块累累白骨，不知是什么生命的。原本放着化妆品的台桌上，现在却堆满了骷髅头，有几个骷髅头的上颚和下颚偶尔开合，发出咯咯的声音。
　　莱新宁揉揉眼睛，有些惊讶于骷髅头的异常。但他也毫不恐慌地走过去，对着一个正张口的骷髅头轻声说道：“你好？”
　　骷髅头们立刻开始装死，连动都不动，好像刚刚发生的异常是莱新宁的错觉。
　　莱新宁突然伸手有节奏地敲敲那个张口张了一半不敢动的骷髅头的脑壳，看着骷髅的上颚和下颚相互碰撞，发出当当当的声响。莱新宁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他的眼睛就仿佛在发光一般，饶有兴趣地敲个不停。而一旁飘浮的老者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举动，似乎是想笑又不好笑出声。
　　“别敲啦！别敲啦！小祖宗！求求你，小祖宗啊，别敲了！”被敲脑壳的骷髅头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了，要说他也怪可怜，别人被敲头还可以用胳膊或手护住头，他却只能躲。
　　“可怜啊……可怜啊……”旁边的骷髅们一起咯咯笑，重复着同一句话，不同的声音同步出现，场面一度有点诡异。
　　“你们是什么？”莱新宁把这个被敲得怀疑骨生的骷髅头抱起来，拍掉灰尘，抱在怀里，一步步走向老者。
　　“骷髅头喽！”骷髅头一点都不排斥被莱新宁抱在怀里，反而很惬意自己找最舒服的姿势靠着臂弯里。
　　“你们吃什么呢？”莱新宁好奇地问道。
　　这个问题被他身后桌子上的骷髅头们抢答了，他们咯咯笑着，像是聊天一般说道：
　　“有时候是女娃娃……”
　　“咯咯，上次那个男娃娃真的凶啊……”
　　“我都被打碎了，咯咯……”
　　“当然是肉啊，新鲜的肉和血……”
　　莱新宁猛的回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们吃活的……肉？”
　　这个问题他怀里的骷髅头回答了：“要看运气喽，运气好就活着咬一口，运气不好已经被咬死了。”
　　莱新宁手一抖，怀里的骷髅头一下掉在地上，自己也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
　　“哎呦……”骷髅头摔在地上，滚了两下，却也丝毫不见他生气：“小祖宗你轻点，我可是要轻拿轻放的。上次就被摔散架了，稀碎稀碎的，好不容易才长回来，还长歪了……”
　　莱新宁没听他吐槽，有些发颤地问道：“那你们也要吃我？”
　　话音刚落，地上那个骷髅头一下子飘起来，浮现出银白色的火焰，身上的灰直接被烧没了。桌子上那些个骷髅头也跟着飘起来，环绕在冒火的骷髅头周围，借着他的火也跟着烧起来。
　　莱新宁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却不太敢一剑劈过去，听夜渊说过，这把剑虽然是利器，但绝对耐不住极致属性的侵蚀。极致的火种，极致的水心，极致的光明，极致的黑暗……这些极致的属性能量都有强大的排他性，展现出了属性强大的力量，或是被侵蚀至毁，或是被力量直接粉碎。而让莱新宁一直奇怪的是，这个能量想要摧毁生命，就很难，仿佛有什么在保护有生命的东西——弱至无灵智的浮游灵，强至魔法师……
　　这也莱新宁第一次听夜渊用着嘲讽的语气讲一件事，并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彻底摧毁一个生命要付出的，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能量和生命，所以这种事只有傻子才会做。”说完话，那时他的表情却是那么悲伤和痛苦，整整三年没有再提起任何有关魔法的事情。
　　这些让莱新宁很高兴，在他看来这个世界比任何人都尊重生命。和夜渊的低落不同，莱新宁却在心中对这个原本陌生的世界产生了莫名的敬意——这份温柔，难道不值得守护吗？
　　每个生命都有存在的意义，每个生命都是温柔的。
　　不伤害别的生命。
　　保护自己，但不要杀死其他生命。
　　杀死别的生命对自己没有好处。
　　我不伤害其他生命，他们也不会伤害我……
　　‘但是，他们真的不会伤害我吗？’
　　莱新宁看着眼前这些冒出诡异火焰的骷髅头，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听到骷髅头们毫无忌讳提起吃活物的肉，到现在他们突然展现出战斗的姿态。
　　以前听闻的那些杀戮声突然回荡在耳畔，以前经历的那些杀戮突然浮现在脑海里，以前感受到的恐惧和绝望仿佛能把自己的理智和思维压垮……
　　“吃你干吗？小祖宗你热吗，咯……”自己冒火的骷髅头毫无察觉地往前飘几步，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莱新宁突然感受到像是在寒冬时经历的凉意，突然清醒过来。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浸湿了，自己脸颊上的汗水滴落在地上。他抬起头，身体感受到凉意随着骷髅头的靠近愈发强烈，看到骷髅头身边聚集的能量火焰，听到骷髅头无语吐槽的声音……最重要的是，他明明从始至终都没从骷髅头那里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敌意，一丁点都没有。
　　“我不热……我不怕热……”莱新宁有点艰难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咯，没关系，我怕热，所以我的火都是特别冷的，一点温度都没有，咯……”骷髅头回复道，从刚刚开始，这些飘浮的骷髅头就只有一个在说话了。他似乎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因为他马上调转话头：“小孩，什么事？”
　　“啊？”莱新宁一愣，下意识答应道。
　　老者飘上前来，对着骷髅头说道：“找[骑士]来的，他们把[诱饵]放在这儿。”
　　“咯……”骷髅头应了一声，带着火焰凑到莱新宁面前，接着问道：“小清怎么进来的？睡着睡着睡进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自己进来的？”莱新宁小声问了一句。
　　“因为你没石头，咯咯……”骷髅头张嘴火焰托出来一块普通鹅蛋那么大的石头，外型上的质感像是一块铺路的乳白鹅卵石。
　　莱新宁这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连紧张都忘了，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清啊……”见到莱新宁没有伸手接石头，骷髅头又把石头吞了，环绕的火焰也消失了，他啪一下落到了莱新宁怀里，莱新宁随即身体一僵，但最终还是没有放开手。其他飘着的骷髅头又落回到桌面上，却没有继续说话，保持着不同刚才的沉默。
　　“为什么吃人……”不吃我呢？后半句莱新宁没说出口，他很怕得到一个可怕的结论。
　　“我还吃[兽]，[妖]也吃，我不挑食，什么都吃，如果小祖宗你是问这个的话，咯咯。”骷髅头重新靠在莱新宁的臂弯里，空洞洞眼洞里此时跳动着刚刚飘浮在旁边的银白色火焰，这时之前当摆件时没有的。
　　“……”莱新宁没有继续说话，他的眼睛里虽然充斥着不解、挣扎与纠结的神色，但他更多的却是愧疚，误会了一个对他没有一丝敌意的生命，甚至为了自保仅仅在心中有猜测的时候就有了取死之心。
　　[食物链]是多种族世界最复杂的一个关系，各个种族之间也存在互吃的关系：人也会猎杀和食用[兽]、[妖]甚至[精怪]的兽身和器官，这三族不乏人型物种，[精怪]甚至是用来划分和人一模一样的非人物种。[精怪]的遗体虽然被人忌讳因此不选择直接食用，但也会被用作各个领域，加工之后做成药品之后食用的也不是完全没有，甚至有些丧心病狂的疯子会选择直接做熟食用。
　　仔细想想，这和骷髅头刚刚关于吃的说法有什么区别？
　　“小祖宗你在人类那边长大的吧，其实这也正常。早知道这样，刚刚不该和小祖宗你说的，这些很难接受的。”骷髅头这句话说的甚至没有一贯的咯咯声，也没有拉长音，就像一个他口中的人类一样正常对话。
　　莱新宁没回应骷髅头的话，他盯着小盒子，问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老者：“他们还会来吗？”
　　骷髅头听到他说这话，立刻从他怀里飘出来，默默飘走了。
　　莱新宁其实注意到了，但他强迫自己不扭头去看，说完话就把头低下去了。
　　“快了，还有一会儿就来了……”老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飘飘回应道，但他很快又补了一句：“骷髅一会儿就回来了，估计要比[骑士]快好多……”
　　“他还会回来啊？”莱新宁有些错愕地抬起头问道，他以为骷髅头刚刚是感受到他的情绪才先走的。
　　“他就住这儿，肯定回来，这会儿出去一定是拿东西去了，不然他能一辈子呆在桌子上望天花板，就跟我平时一直飘来飘去一样……”老者拿着盒子飘到门口，又飘回来，好像在示范一样。
　　话音刚落，骷髅头就从门外飘回来了，头顶着一个大盒子，为此他变大了好多，差点连门都进不来了。他把盒子顶到莱新宁身前，还故意压低声音悄悄说道：“给你个大的，不用盯着那个小的了，里面啥也没有。打开吧。”
　　莱新宁愣了一秒，把盒子抱过来，看看周围全是灰没有一处可以放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
　　骷髅头的火焰回来了，火焰烧去所有的积灰，整个房间一时间变得异常干净，这时他还念叨着：“我真的懒得打扫啊，这样就没氛围了，鬼屋都应该乱七八糟的才对啊……小祖宗啊，绝对不是因为我懒啊，绝对不是啊……”
　　“这里怎么会脏？”莱新宁问道，明明用了咒之后就不用打扫灰尘，只要清理自己弄乱的地方就行了，比如吃剩下的饭盒、打翻的饮料。
　　“土元素在这里凝型，魔法没用的。小祖宗一定没见过土元素魔法师施法，那一个个的，都是行走的土尘暴，烦啊……”骷髅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眼洞中火焰跳动的频率明显加快了好多。
　　“没见过，我只见过控水的。”莱新宁站在一旁，找了块没有火焰的桌子，把大盒子放下，随后在老者和骷髅头的注视下打开盒子。盒子很大，里面叠进了一件做工精良的白色织袍，衣裳表面还摆着几个小物件——两条蓝流苏长发带，镶嵌了白水晶的额饰，一双黑色长无指手套手背部分嵌了一对紫水晶。
　　“这是什么？”当看到织袍其实有着裙摆的时候，莱新宁的眼神其实黯淡了下去，他看出这是一件女子的衣服至少是女款的，而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夜渊不喜欢女生，所以哪怕他看到之后有想买的感觉，他也不会去买更不会穿。他和别的男生似乎不一样，很多方面都不一样的那种……
　　“衣服啊，给小清你做的，你肯定喜欢。”骷髅头飘到盒子上方，他口里还嘀嘀咕咕：“这衣服现在你穿肯定大，你至少得长到一米九才能穿得好看，你长个太慢了，估计要好些年才能穿上了，再做一条吧……”
　　“不要做了，等长高了再穿也行的。”莱新宁摇摇头，把手里拿起的一条流苏发带放回去，骷髅头说的没错，他的确很喜欢，而且特别喜欢。他曾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换上女孩的衣服会是什么样的，不止一次想要变成女生然后换上裙子站到镜子前面，这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密了——他是一个男孩，同时也是一个女孩，他似乎有两个身体，两个身体有不同的性别。
　　性别之隔，在他这里，换一件衣服就可以打破了。
　　喜欢像女生一样生活，也同样喜欢像男生一样生活；喜欢女生喜欢的东西，对男生喜欢的也能欣然接受甚至很是喜爱；和女生一样感性，也和男生一样有血性……
　　“会不会感觉很……”莱新宁刚说一半，屋外一声巨响就直接盖住了他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冲击力带着石头碎片让他下意识卧倒减少冲击力，他还下意识用一条手臂护住老者以及把那个骷髅头护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