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失常》鲨包酿酒

10、10签字

　　秦潇接过苏冉递过来的个人档案：“我们之前抓他的时候，去找过他家。在农村，挺偏的一个地方。父母去年刚走，现在只有一个旁系亲属，他姐汪燕秋。”
　　苏冉：“这个汪燕秋之前包了好几条走私船做过非法海砂生意，偷逃应缴税，蹲了七年。”
　　海砂么……白笙隐约有点印象，他记得有一次因为什么事惩罚下属来着，当时那人鞋底有那些暗沉的深褐色的沙子，具体原因他倒是没怎么关注过，而且他一向记不住无名之辈。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自己下手确实有点很了，手应该是被他整断了吧。予落涯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手底下的成员会有胆干基金会明令禁止的事吧？怎么办，他好像有点好奇自己不该好奇的事了。
　　“那我和白——”秦潇话未说完，半道被人截了去。
　　“既然如此，就不必劳驾秦队亲自出马了，”白笙从秦潇手里抽出档案袋，脸上带着秦潇最讨厌的职业式微笑，“苏冉，可以麻烦你陪我去一趟么？我想借此机会正好熟悉熟悉流程。”
　　盛情难却，苏冉一脸懵的接受了白笙的提议，还收获了秦队的怒视。
　　于是在秦潇的怒视下，白笙二话不说，干净利落的和苏冉出了市局。下楼的时候苏冉只觉得疑惑，完全想不通为什么非要拉着他过来，要论熟悉流程的话跟秦队一起不是更靠谱点嘛？苏冉就是觉得白笙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是别人模仿不来的，就比如说那种不论说话做事都非常有把握，又让人摸不清虚实的感觉。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更加突然，这个人拿着秦潇的车钥匙很有把握的邀请苏冉上了他自家队长的车。
　　苏冉惊地眼珠子瞪溜圆，迄今为止，白笙是他入职以来见过的第一个，新来的竟然敢开秦潇的车，而且一套流程轻车熟路，搞得像是在开自己家车一样。
　　这未免也太过于有把握了，反而让他心里觉得非常不安啊，救命，夭寿啦……
　　冯沐清急匆匆从楼下跑上来：“秦队，吴慧梅的家属到了。”
　　吴慧梅的娘家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康家庭，父母有养老保险和退休金，基本能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不用她怎么费心。到了她自己家这儿，情况就不大乐观了。有个儿子在念职高，每个月省出给孩子交学费的钱，还得还债，剩下的就只够家里的一日三餐和生活起居。她和丈夫都在家具厂上班，每天起早贪黑，俩人工资加在一起勉勉强强够用。
　　报警寻找失踪的吴慧梅的人，正是死者的丈夫王冬。一个中年男人，抽烟酗酒，欠了一屁股外债，穿着锈迹斑斑的厂服。进了市局就是一阵闹，旁边有好几个同志拦着也不管用，骂的一句比一句难听。吴慧梅死了，谁攒钱给他擦屁股？这事要是告诉丈母娘，自己免不了受气。
　　“人活着的时候你们不出警，死了叫我来认尸？！”
　　“先生您先冷静一下。”
　　“这根本认不出来，怎么就说是我老婆？！我不签字，我不认！”
　　……
　　陆炳川实在是看不下去，虽然他初来乍到，也还只是一个还在实习期间的法医科学生。
　　“吴女士的DNA结果核实无误，”陆炳川拦在办公室门口，“请节哀。”
　　王冬攥紧了拳头，咬牙上前猛地一抡，一拳砸在陆炳川的脸上：“都他妈是假的，狗屁法医。我要举报你们主任，虚伪小人！”
　　陆炳川头重重的偏向一侧，一时有些恍惚，转瞬袭来的是愤怒。他脑子嗡嗡作响，耳边的吵闹声愈发嚣张，复杂的情绪淹没了身体上的疼痛。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信不信告你袭警啊？！”
　　秦潇控制住王冬，冲陆炳川喊道：“炳川，叫你师父过来。”
　　几个警察过来按住王冬的肩，把他拉开好几米。
　　“妈的，沈杰人呢？！他死哪里去了？！”秦川拨了电话，奈何无人接听只能撂下。
　　陆炳川摇了摇头。
　　而此时听到声音的沈杰就躲在主任办公室的角落里瑟瑟发抖。陆炳川在门口守着让他这把老骨头觉得安心了不少，但还是忌惮秦潇的气焰。洛局可是把这个小崽子当亲生儿子对待，更何况秦潇还是个追根揭底的人，事出蹊跷在结果没出来之前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干法医这一行少说也有二十年了，没人比他更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秦潇这混账这次看来是要下死手，非要了他这条老命不可。
　　他颤抖着手点开信息，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简单单几个词，却让他愈发紧张起来：验尸报告，有人，速查。
　　可怜的陆炳川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给他的师父站岗盯梢，还平白无故成了死者家属的出气筒。
　　“秦潇，”一个冷厉的女声踩着高跟，一步一步地震慑着空气，“怎么回事？”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个刑侦支队长比不上厅级的干部有话语权。
　　“洛局，”秦潇一身的刺收敛了些许，“死者家属不愿认尸，动手打人，我想找一下沈主任。”
　　洛思然眯了眯眼：“失踪的吴慧梅吗？”
　　秦潇：“对。”
　　“陆炳川，你让开。”洛思然走到办公室门前，陆炳川抿了抿嘴角，让开一步。
　　王冬冷哼一声，在一旁等着看看是什么个情况。只见洛思然上前拗了一下门把手，细眉微蹙，门是从里面反锁住的。她抬眸看了一眼陆炳川，没有说什么。陆炳川心下一慌，下意识地避开洛思然的目光。
　　洛思然挑了下眉，叹了一口气道：“沈杰，你出不出来？”
　　门后迟迟没有回应，她平复下烦躁杂乱的心绪，慢慢捋平眉间的“川”字，勾了勾食指。秦潇点点头，办公室的门前很快空出一块地方来，他毫不留情面地一脚踹上去。哐的一声响让沈杰几乎瘫坐在地上，他刚想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便对上秦潇居高临下的目光，只觉得后颈霎时凉了一片。
　　“沈主任，炳川还在呢，”秦潇蹲下身细细打量着沈杰，“您就这么为人师表？”
　　沈杰这人行事乖张又好面子，老滑头了，凭借着工作经验当上了主任法医师，但其本质上就是个怂包蛋，不经吓。别人稍微放点狠话，什么都扛不住，软骨头全给你招了。
　　白笙说市局里有鬼，可秦潇怎么看沈杰怎么不像，只觉得看着眼烦。
　　比如说此时此刻沈杰就小心翼翼地瞥了几眼陆炳川，估计他心里万种滋味一言难尽。
　　“沈杰，”洛思然看了看一旁的王冬，又将目光重新移回来，淡淡道，“我方才也听了些，算了解个大概，好像是死者家属对你有意见，至于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
　　秦潇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心道：一大把年纪了，怎么活的这么窝囊。
　　洛思然走到门口处，赓续补充道：“还有，如果被我收到了关于你的举报信，你也不用干了。”
　　沈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开始装模作样地坐在桌前整理学术资料。陆炳川一声不吭，就是很憋屈地自我消化，可他能说什么呢？他想起父母的期许，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会帮助到别人，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当上法医。可是他偏偏摊上了这么个师父，他还要拼前程，只能装作看不见，言听计从便是了。
　　堵车是个很严重的问题，问题的严重性并不在于时间是否紧迫，而是根本就走错了路线吧？不是说了汪铭他家在郊区么，农村，很偏的地方啊！为什么会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开着秦队的车在市中心这段连大中午都会繁华到严重拥堵的路线上绕圈子啊？！
　　白笙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条胳膊搭在车窗旁边，懒洋洋的撑着脑袋。
　　苏冉不理解，他是真的很难理解。明明是出来调查，为什么会变成出来遛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