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万花筒》颂秋歌

23、第23章

　　魔族节节败退，韩玉宁等人稳住了自己的天骄榜排名后，也就不怎么参与后续剿灭魔族的行动了，全留给了其余弟子历练。

　　外患解决了，就剩下内忧了。

　　“朕近日噩梦连连，不知柳仙尊可有解决之法？”

　　明轩问得颇有些低声下气，他也知道丢人，就只带着贴身内监。

　　前些天他在“百子幽坊”外堵住阮诺，结果却被阮诺和韩玉宁联合一顿羞辱，还得知了自己一直误会了阮诺将他当成明英的替身，一切都是丞相为了把控自己的谎言。可悲哀的是，明明知道了丞相的所作所为，他还是不得不仰重他，明明贵妃勾结魔族，赐死之后他还不得不安抚丞相。

　　更别提明轩还真的找到了御书房的暗格，里面详细地记载了淑妃，也就是明轩母妃在宫中暗害皇嗣的桩桩件件，证据确凿，由不得明轩不信。

　　明轩知道淑妃一直给他讲的有所掺假，但没想到是假话里面掺真啊！

　　淑妃怀孕之后害怕是真的，谁让她害了那么多妃子，她一朝怀孕，可不吓得一惊一乍、草木皆兵？说什么皇后看中太子所以要害他，更是无稽之谈，看中太子的是先帝，除了明英这个嫡子，先帝根本就不管后宫死了多少庶子。

　　明轩只觉得自己的前半生全部都是谎言荒唐，亲情是假的，淑妃只把他当夺位的工具，若不是淑妃死的早，现在只怕跟他夺权的还有一个太后吧。

　　爱情被自己亲手毁了，他轻信丞相，怀疑明竺，却又不舍得放了她，只好困在自己身边折磨，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明竺真的在自己身边。

　　不，某种程度上来讲，爱情也是假的！

　　那天回去后，明轩对着镜子找着许久的角度，愣是没看出来能让韩玉宁变色的那个侧脸是像谁。

　　种种打击之下，再加上夜夜噩梦，明轩现在的气色差到不行，实在是没办法，这才又求到了“百子幽坊”。全然没有刚开始的不屑一顾和意气风发。

　　柳苏清垂眸神色冷淡，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当你真心知错，法术自然会解开。”

　　明轩面皮抽了抽，“朕日理万机，若是日日不得安寝，如何处理政务。”

　　“你自己身上的大气运还没解决好，这个皇位还不知道坐不坐得住，还处理政务呢？”

　　林烟烟无情地嘲笑，韩玉宁坐在一旁沉思，本来他想和明轩算账来着，但师尊提前下手了，他做什么？

　　“法术并不危及人身。”

　　也就是说他日日噩梦，人却还活得好好的？明轩本就气色不好的脸仿佛更加差了。

　　“之前提起的三个选择，若是再不选，等无涯宗归宗，就不做数了。”

　　明轩咬牙，不死心地再次问道：“我真的不能修炼吗？”

　　“之前不是没有气运子妄图踏入修仙路，”柳苏清的语气平淡，却仿佛给了明轩一条生路，其余几人也都认真听着。

　　“灵力入体的一瞬间，爆体而亡。”

　　明轩顿时脸色惨白。

　　“天道是公平的，有失必有得，贪婪无厌之人必遭惩罚。”

　　柳苏清是修仙界唯一的渡劫期，他是与天道联系最为紧密的人，最能感应到天道，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可能都包含着道意。

　　韩玉宁五人若有所思，显然都感悟到了什么，这就要看他们自己领悟了。

　　捷径被斩断，明轩不得不思考起那三个选择。死是不可能，他明轩被欺骗了这么多年，付出了这么多才登上皇位，绝不可能现在就死。至于跟着无涯宗的人去往修仙界，他一不能修炼，二没有根基，光靠着一个气运子的身份在无涯宗混吃等死，更别提那里还是韩玉宁阮诺的大本营，若是让其他弟子知道他们历劫的遭遇，只怕他落不了好。

　　这么算起来，好像只剩一个剥离气运比较靠谱，他从此不会受到魔族的觊觎。只是没了大气运，他就不一定能够压得住秦王世子，甚至更多的叛臣，就连丞相也不一定绝对站在他这一边。

　　其实他也可以选择不剥离气运，只是这样他能够压制叛军，反败为胜，但零散的漏网之鱼的魔族可能就源源不断地混进京都。魔族对于修士来说可能不值一提，但对于凡俗界来说就是灭顶之灾，而且修仙界也不会因为零散几个魔族而前往凡俗界。

　　叛军，还是魔族？

　　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我选，剥离气运……”

　　柳苏清并不意外。

　　“玉宁。”

　　秦偏蓝忍不住笑出声来，让被明轩气运所害的大师兄去剥离明轩的气运，怎么感觉师尊比他还损。

　　明轩也想到了这一层，神色略微屈辱。

　　韩玉宁动作很快，用灵力击碎了气运的桎梏，顿时明轩感觉到身上一轻，仿佛什么东西悄然流逝了一样。

　　柳苏清他们的感知更为明显，在桎梏被击碎的时候，浓郁的气运喷涌而出，这方空间的人顿时神清气爽，灵力运转也加快了不少。

　　浓郁的气运凝聚，京都突然就下起了雨，凡是淋到了这场雨的百姓，未来一段时间里都会行事顺遂，这是天道的馈赠。

　　气运也没了，明轩正郁郁地想要请辞，韩玉宁却又突然开口。

　　“长老们预估七日后就能清完剩余魔族，七日后，我要看着明竺葬入皇陵！”

　　这个“葬入皇陵”自然就是韩玉宁说的以明竺公主的身份。

　　明轩紧紧握着拳，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阮诺，她正依偎着柳苏清撒娇，莫名有种旖旎的情愫，明明之前见两人独处的时候还没有的。

　　不过这也不是明轩能管的了，明明是同一张脸，明轩感觉阮诺比起明竺更加的生动活泼，更加钟灵毓秀。

　　不，明竺也是灵动过的。当初的明竺公主岸边策马，比男儿更加潇洒，不知迷了多少公子的眼，只是这一切都被他磨灭了。

　　明轩的拳头无力地松开。

　　“好……”

　　在被动地接受了所有事实之后，明轩再也没有脸理直气壮地说出“明竺吾妻”这样的话了。她身前风光恣意过，也屈辱不堪过，若明竺真的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想必她也更想以明竺公主这个身份下葬，而不是什么，可笑的皇后。

　　明轩无力地回到寝宫，无意间瞥见铜镜，死死站在原地，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什么。

　　“陛下……”

　　“出去！”

　　明轩想起“百子幽坊”里高坐上首的柳苏清，现在铜镜里的侧脸像极了那垂眸的仙尊。

　　在“百子幽坊”，明轩总共才第三次见到柳苏清，自然也没有那么敏感。他不由苦笑一声，也是，若不是那位仙尊，怎么会让阮诺转世后还念念不忘，怎么会让韩玉宁大惊失色。

　　不管明轩多么不情愿，无涯宗众人离开那天，明竺的棺椁从皇宫出发，一路行往皇陵。没有修建陵墓的皇室都是葬在皇陵，明英明竺都是如此，谁也没想到皇室最年轻风光的一对兄妹居然英年早逝。

　　阮诺趴在飞舟边缘，看着下方京都。明竺的棺椁出了城，远远看去恰似一条白色长龙，而城内送走了明竺的百姓却不由地为劫后余生而欣喜。

　　一道城门，白与红，悲与喜，界限分明。

　　“若是喜欢，以后我可以陪你常来。”

　　柳苏清不知何时站在了阮诺身后。

　　阮诺摇摇头，“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京都的百姓很好，明竺也曾在京都度过了非常美好的生活，但明竺已经死了。剩下的，和阮诺无关。”

　　修士寿命漫长，明竺这短短的二十几年，即便精彩，但也只是阮诺生命中的点缀罢了。

　　或许也要感谢明竺，她能忍受为了复仇的牺牲，但却吓住了阮诺，却也成功使阮诺和柳苏清更进一步，否则这根刺一直卡在阮诺心里，难免不会影响道心。

　　最重要的是，在京都的短短日子里，她的一根筋师尊终于开窍明白了男女之情，感恩。也许柳苏清自己找也没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对阮诺自称“为师”这种长辈意味很浓的称呼了。

　　韩玉宁四人在飞舟另一边也在看着下方京都，方如恒还有些不甘心。

　　“大师兄，就这么放过那个明轩了？”

　　秦偏蓝嗤笑一声，“看来你们都没明白师尊做了什么啊。”

　　韩玉宁不语，林烟烟方如恒满脸疑惑。

　　秦偏蓝也不解释，任由两人抓耳挠腮。

　　明轩那样的性子，刚愎自用、心比天高，即使他现在对明竺有些许的愧疚，但让他承认自己的错误难如登天，更别说真心知错了，只怕师尊的法术他是解不了了。

　　虽然这法术不伤身体，但明轩每夜不能安寝，长久下来恐怕也会精神溃散。明轩越来越不舒服，渐渐的就会埋怨起明竺，埋怨心一起，就更不可能知错了。死循环一出，这法术只怕要跟明轩到死。

　　师尊杀人一向一刀斩，用起钝刀子割肉倒一点不见生疏。

　　明轩这诡异的大气运一没，原本还可能等到别的修士，现在是没希望了。别说解法术了，他自己的皇位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他这后半生怕是每天夜晚都要和梦魇作伴，白天则矜矜业业地想要平叛。这么殚精极虑，也不知能多活几年。

　　秦偏蓝看了眼柳苏清和阮诺，笑了笑，从没见过师尊发怒，他还以为自己这位冰做的师尊没情绪呢，感情是没戳到心窝子。

　　飞舟渐渐飞离了京都，京都在阮诺的视野中越来越远，放下心底那点惆怅，转身看到柳苏清，顿时就喜笑颜开。

　　阮诺猛地扑到柳苏清怀里，那淡淡的莲花香味让阮诺沉迷不已。那是她的九重莲香味，柳苏清从很久之前九重莲开花起，身上就沾满了九重莲香。所有人都以为是柳苏清成天待在莲池沾上的，其实是阮诺自有意识起就有意为之的。

　　还有什么人能够数百年如一日地精心侍养一颗几乎不会发芽开花的种子呢，只有柳苏清了，多少年来也就出了一个柳苏清。

　　阮诺将柳苏清抱的更紧，仰着脸道：“我们先不回无涯宗吧，去到处逛逛嘛。”

　　柳苏清将阮诺拢进怀里。

　　“好。”

　　阮诺顿时笑眯了眼，“听闻北地雪原成年黑暗，驻守的姬家搞了一个巨大的照明的光球，白日亮，夜晚暗，美轮美奂，我们去见识见识吧。”

　　“好。”

　　“还有彩蝶谷的百花酿，听闻一绝；三日城的极乐坊听说是人间天堂，里面吃喝玩乐样样都有，精致到了极点；还有还有……”

　　阮诺天南地北地说着，柳苏清没脾气地一样样应了下来，突然间阮诺没了声音。

　　“怎么了？”

　　柳苏清低头，见阮诺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阮诺突然踮脚亲了柳苏清一下。

　　“阮诺永远爱柳苏清。”

　　柳苏清愣了一下，这还是阮诺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叫他的名字，不得不说，柳苏清心猛地动了下。

　　在两人开始腻歪的时候，韩玉宁就带着三个电灯泡师弟师妹进了舟内，不然阮诺也不能这么大胆。

　　柳苏清慢慢俯下身，吻住阮诺的唇畔，不是蜻蜓点水，不是浅尝辄止，而是第一次真正的唇齿交融。

　　“你若不离，我必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