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子不语》墨家老十七

4、第 4 章

　　回去的路上张星河又仔细把周围观察了一遍。不愧是大学男生宿舍，除了陶子睿桌上那一层薄得可怜的妖气，整个宿舍和周围连一丝阴气都见不到。加上刚刚套出来的话，张星河叹了口气。他本来想着这次来京卫能把事情了弄个七七八八，但看样子，陶子睿的一魄丢在了十一出门的时候。这个时候陶子睿已经四舍五入约等于一个植物人了，直接问他是不可能了，要搞清楚他具体去了哪里，这事情还有的查。
　　张星河在回去的车上把这件事和陶老板说了一遍。张星河大概了解陶老板忙生意，陶子睿从小都是保姆带大的，并没有对陶老板有什么期待。谁知道陶老板一拍大腿，“我知道他去哪儿！”然后，摸出手机来给人打了个电话。
　　“晶晶啊，我是你陶伯伯。哎，哎……我今天就想问问你，你们几个十一不是去山里玩儿了吗？具体地址是在哪里？”
　　“对，子睿他回来就……生病了。查不太出来。医生让我们打听一下，他去哪儿染上的。”
　　“什么？还有这种事？你等等，我按个免提。”
　　陶老板按了免提，把手机递给张星河。于是张星河从这个叫晶晶的人的嘴里，听到了这么个故事……
　　陶老板年轻的时候有一帮创业的伙伴，几人关系很好，经常互相走动，所以这群人的孩子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这一群富二代都不算坏，但是都是十八九岁，属于无法无天的年纪，商量着要趁着青春去流浪，去旅行，去野游，背着包把有名没名的景点都逛遍了，找不到地方去了，今年十一决定去山里徒步，去参观原生态的村落。
　　他们一群人三男俩女，还雇了一个当地的向导，在山里走走停停，花了一天的时间走到了那个原始村落。村子里除了留守的老人，早已没什么人了。但是这个村子建筑古拙，周围群山环抱风景很是秀丽。有人把这里个一个老院子一改，变成民宿，虽然来的人少，但多少能挣一点钱。他们一群人高高兴兴地住下了，拍照，爬山，用土灶做饭，体验生活。
　　不对的事儿是发生在他们住下的第二天晚上。他们男女分开，各住了一间屋子，分别在小院儿的两边。晶晶平日里睡觉很沉，那天晚上却毫无任何理由地惊醒，醒了以后就看见院子里有个月光下模模糊糊的影子在走。晶晶本来吓得一抖，仔细看了一下，结果是陶子睿，就放下了心。陶子睿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脸上还带着笑。晶晶以为他是去上厕所，就闭上眼又睡了。第三天的白天很正常，晶晶就把这件事忘了。谁知道那天的晚上，晶晶又半夜无故惊醒，她摸出手机一看，半夜两点过。正准备接着睡，眼角却瞥到院子里有一个人在走——脸上带着笑，还是陶子睿。晶晶的背后泛起一片寒意。陶子睿好像是听到了声音，朝她这边看过来，看着又很正常的样子。晶晶还是觉得自己想多了，试着问，“睿子，你不睡干嘛呢？”陶子睿回答道，“我上个厕所。”陶子睿一开口，晶晶绷紧的神经立刻放松了，这个语气神态，就是陶子睿无疑。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第五天就是要走的日子，第四天的上午，几个人一起去爬山，中午坐在山腰上一起野餐的时候，晶晶看着陶子睿去吃那盘凉拌的野菜，顺口说了一句，“你可别吃这个了。都要走了，别又拉肚子。”
　　陶子睿一脸困惑，“我没拉肚子啊。”
　　晶晶很奇怪，就问，“那你老半夜起来上什么厕所？”
　　陶子睿一脸懵地回答道，“没有啊，我这几天晚上都没有起来过。”
　　陶子睿脸上的表情很真诚，但是陶子睿越真诚，晶晶的后背越凉。明明是阳光明媚的暖天，这林子里却仿佛阴风阵阵。晶晶颤着声音把前两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几个人都觉得背上发冷。
　　另一个女生强撑着，说，“说，说不定是睿子梦游呢！”
　　陶子睿其实是胆子最小的一个，吓得不轻，“我从来不梦游啊……”
　　这时另外一个男生颤声说，“睿子没有梦游，我昨晚上玩儿手机游戏玩到了两点，他一直……睡在我旁边。”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这清新的山林突然间变得可怖起来。这时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了同一个想法，却没有人开口说出来。
　　——他们遇见了鬼。
　　“说不定是晶晶记错了时间呢。”里面年纪最大的那个想要缓和气氛，强笑了两声，看看众人却没有人回应。
　　“不管怎么样，”那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万一是睿子生病梦游，趁早回去检查一下。”
　　这一句话一出，众人纷纷收拾起东西，匆忙地回了民宿。连向导都没有等，当天就逃一样回城里了。

　　挂了电话，陶老板愁容满面，以为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张星河却露出了笑容。人生三魂七魄。七魄主管喜、怒、哀、惧、爱、恶、欲，这些人见到的不是鬼，而是不知为何逸出体外的陶子睿的喜魄。本来以为要花一些时间来找它的下落，谁知道得来全不费工夫。
　　而那个偏僻的村落，在京卫西南两百多公里，正应了“生路西南”。老李家的卜算的金字招牌果然还是锃亮。
　　张星河和陶老板先回了京城。陶老板得要张罗着把昏迷不醒的陶子睿带去，而张星河则要想办法如何把莲哥儿给骗去。他们王家的招魂铃是个传家的法器，会用的当世就没有几个，张星河没出事故的当年就驱不动，更何况现在。
　　但莲哥儿眼睛不方便，平日里都极少出家门，去哪里也都是要靠着轮椅。张星河没想到这次竟然要去深山老林里面，莲哥儿真的要去的话，轮椅用不了，就只能一路背着。张星河倒是不怕麻烦，更何况也轮不到他来背。关键是能驱得动招魂铃的王家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全须全尾儿的，还能抗能打，在这件事上比莲哥儿适合到哪里去了。要绕过这个人去麻烦莲哥儿，于情于理都一万个说不过去。但是，那个人……
　　那个人……
　　张星河想到那个人就心如乱麻，思绪一下子就乱了。躺在自家沙发上翻来翻去，也想不出个结果来。干脆直接给莲哥儿把电话拨过去，先试着楞求莲哥儿帮忙，说不定他脸皮薄就答应了，实在不行就再说。
　　那边电话接起来，张星河把他的推测说了，试探着问莲哥儿能不能和他一起去。
　　电话那边的莲哥儿很为难，一方面是他确实太不方便，真的去了，遇上点什么事儿还给张星河拖后腿。而另一方面，任谁看这件事都不该找上他。张星河没把话说破，但是绕过那个人找到了自己，无形中就是让自己选边站。一边是亲师兄，一边是异姓兄长，莲哥儿选哪边都不讨好。
　　电话这边张星河做出了各种保证胡乱许了个遍，最后让步说只来这个镇子上招魂试试，山就不进了，万一就招到了呢。绝对不麻烦。招不到再说下一步。
　　已经拿话把人堵到了角落里，莲哥儿只能说自己考虑一下，问问王爹的意思。
　　张星河发来个地址，正是那个小镇，说自己在这里等莲哥儿两天，等不到，就自己先进山看看，回来再找莲哥儿。
　　莲哥儿挂了电话，那不染凡尘般的脸上也少有地出现了发愁的神情。
　　王不留，也就是那个一直伴在莲哥儿身边的黑衣男人，正巧端了碗汤推门进来，看到他脸上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莲哥儿把手机递给身边的王不留看，把事情讲给他听。
　　王不留八岁就来了王家，基本上和莲哥儿这几人一起长大，张星河和那个人的恩怨，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王不留这人向来很简单，只为莲哥儿一个人考虑。
　　“你说，怎么办？”莲哥儿仰头问王不留。
　　“别的我不懂，我只知道，他俩之间的浑水，最后还是落在他们自己身上去解决，你没必要去趟。不如省下时间，好好休息。”王不留把汤吹凉递给莲哥儿。
　　莲哥儿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你看得比我还明白。”
　　王不留手上不停，已经把那条消息转发了出去。

　　而这边，对此一无所知的张星河第二天准备好东西，和陶老板一起出发去那个小镇上。陶老板专门找辆大巴，把人都装进去，还雇了个私家医生看着，给陶子睿打着点滴吊着命。
　　张星河自早上睁开眼，右边的眼皮就跳个不停。他坐在窗边的位置上，看着外面的风景从高速到乡村，心神一直不肯安宁。他算来算去，大概只能是莲哥儿那里出了问题——四叔最后还是没有同意莲哥儿过来么？张星河’啧’了一声。如果没有了招魂铃，要找到那一魄只能拼运气了。
　　想到这里，张星河摸出手机给莲哥儿连打电话。连打几个，那边竟然都没接通。他心里不好的预感节节攀升，右眼皮砰砰直跳。正要再打一个的时候，一条消息跳出来：
　　勿催，沈师兄已带着铃铛在路上了。——王不留
　　“我……！”
　　张星河满脑子翻滚着黑体加粗的骂人的话，连把电话打过去，那边竟然关机了。
　　“王…不…留！”张星河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