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六十之点绛唇》沧海一瓜

1、第 1 章

　　第一章
　　大千世界，众生平等。
　　此刻，独自一人流连于村子田野之中的许文玉强烈地怀疑这句话。
　　如果众生平等，为什么她的母亲会强行非要把她许配给一个陌生的军汉为妻？如果众生平等，为何让她一生无所寄托？如果是众生平等，为何冥冥之中的时空操纵者非要把她投入轮回中，让她重新经历这一切？
　　一切疑问都找不到答案。
　　许文玉觉得自己的一生简直是个笑话。
　　早年作为五姐妹中的老四，她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一个。当母亲心喜一个陌生过路士兵的时候，又立刻想起了她的存在。当她懵懵懂懂跟他随军到一无所知的骞江生活的时候，陌生的环境，生疏的丈夫，全然不懂的方言，让她更加慌然失措，求助无人。
　　“我是怎么度过那一世的呢？”许文玉也恍惚了。
　　“许文玉这个死丫头！这是又野到哪里去了！”遥远的许家屋前传来母亲熟悉又陌生的怒喝。
　　许文玉猛地清醒过来，望望眼前几十年没再见过的泥土房，再看看自己干瘦而又修长的双手。哦，原来我是回来了。我还没嫁给他，我还没去骞江，我还在自己的故乡。
　　“刚刚一直叫都不应，还不快回来给我准备烧火做午饭！”只见母亲系着围裙，双手叉着腰，直盯着许文玉怒吼。
　　许文玉一激灵，赶紧往屋前跑。
　　推开破旧的大门，“吱呀”的一声，一个穿着军装的身影赶忙从场院的竹椅子上站起来，紧张的拍拍两边的裤子口袋，道：“文玉姑娘好！”
　　许文玉看到这张熟悉中又带着青涩的国字脸，不禁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是你母亲叫我来这等着的啊”绿军装无辜地说。
　　“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给你找的女婿！”身后传来许文玉的母亲———冯萍得意的笑声。
　　“小伙子个头高，长得好，又会说话，命中注定就应该做我的女婿！”
　　“既然他这么好，要嫁，你自己嫁给他好了！”一股心酸的热流猛地冲上她心头，她撞开眼前的障碍，头也不回地冲进自己的房间。
　　“这死丫头，怎么这么倔......”身后传来冯萍熟悉的怒骂。
　　许文玉不用看也知道，母亲转眼间就会转怒为喜，只因为她恨不得认做亲儿子的赵立涛在旁边。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东一块西一块补丁的棉被出神。她明白，再过不久，村旁驻扎的军队就会开拔启程；再过不久，母亲就会把她嫁给他；再过不久，她就又要离开熟悉的故乡，去往她一生再也没离开过的地方。
　　怎么办呢？她不想认命。
　　这时，门缝里悄悄传来五妹的细声询问：“四姐，你在吗？”
　　听到这个声音，许文玉不禁想起她的命运，赶紧把泪水擦掉，连声道：“在的，你快进来。”
　　娇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五妹许文静兴奋地说：“四姐，四姐，你看到了吗？母亲给你找了个军人当我姐夫呢！”
　　“是...是啊。”
　　“四姐，你不高兴吗？”许文静觑见许文玉的脸色不好，小声地问。
　　“没有。”
　　“四姐，你要是不喜欢，就要跟母亲直接拒绝啊。”
　　“拒绝？”许文玉冷笑，短短的几天之内，母亲就恨不得把他当作亲儿子了，谁知道赵立涛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连人家的底细都不清楚呢，就要把女儿嫁给他！
　　“是啊，你不喜欢就要跟母亲说清楚！你不说，母亲怎么知道？”许文静认真地说道。
　　许文玉看着五妹细瘦的脸蛋，悲哀地说道：“母亲这么喜欢他，都恨不得把我送给他了，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五妹沉默了。是啊，母亲性格强悍，在父亲早逝的情况下，一手把五姐妹平安抚养长大，她一言堂的性子怎么容得下四姐的反驳？再说了，她们姐妹从小到大就没出过方圆十里的村子，没有介绍信，一个陌生的姑娘家，又能去哪里呢？
　　“五妹，记得，以后远离姓郭的男人。”扔下这句话，许文玉匆忙擦掉泪水，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冯萍还在得意地哼着小调。
　　“我告诉你，我的眼光妥妥的！这个女婿保准甭不了！”
　　是啊，这个女婿确实不甭。只是他会害你的女儿受了不少的苦。
　　许文玉只是默默地在心里说，随即给炉灶里添了一把火。
　　冯萍快手快脚地炒好了炝白菜，继续在旁边说道：“年末日子好，天光也亮。立涛今天跟我说他们军队快要开拔了，这两天找好日子给你们办完喜事以后，我也去族里找你们三大爷办过继礼。定下来了，是他家建伟的小儿子。”
　　“过继礼？”许文玉猛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是啊。看你这两天心不在焉的样子，肯定是不放心你妈对不对？你就安心吧，我心中有数，为了让你放心地跟他出门去，也为了让你们姐妹出嫁以后有个娘家靠得住，我昨天已经去族里说了过继的事。”
　　“妈！”许文玉盯着母亲：“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多大的事儿呢？妈生不了儿子，但是肯定能给你们教出个听话懂事、给你们撑腰的弟弟来！”
　　许文玉沉默了，她知道，这是母亲一辈子的心结。母亲没给父亲生出个传递血脉的儿子来，找来别人不少的流言蜚语。父亲去世以后，她越发的要强，拼了命的干活养家，家里家外一把抓，把她们姐妹养得比别人家的干净、体面，一辈子都不服输，试图向别人证明她没有儿子也比别人有儿子的强。
　　没想到她现在却服输了。
　　“我告诉你，他，像你爸！”冯萍怔怔地盯着手里的锅铲：“要是他真是我儿子，我少活二十年也愿意啊！”
　　许文玉惊呆了。这是她从没听过的母亲的心里话。
　　“傻囡，你听我的，你妈不会害了你的。”
　　夜深人静，许文玉还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母亲原来是这样想的吗？她是要成全母亲的心愿，还是要反抗呢？
　　突然，乌黑的窗外传来几声“咕咕，咕咕”的声音。
　　许文玉不禁翻身坐起来。
　　只见得一个人的身影贴在窗边。
　　“啊！”许文玉不禁惊声喊了一声。
　　“文玉姑娘，别喊！”原来是他。
　　“你这个登徒子，要干什么！”许文玉不禁气绝，直瞪起眼睛看那抹影子。
　　“文玉姑娘，我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我是诚心想跟你在一起的。如果你实在不愿意.......”
　　“实在不愿意又怎么样？”许文玉专注地等着他的回答。
　　“实在不愿意，我就继续到你家，一直等到你的同意。”
　　听到陌生又熟悉的赖皮声，许文玉恍惚间又好气又好笑。
　　“文玉姑娘，我是真的心悦于你。”
　　“你还不快点给我走！”
　　“那你愿不愿意？”
　　“你...你给我滚！”许文玉咬牙。
　　躺下身体，许文玉心绪起伏。如果，如果他不跟着众人去那里该有多好，如果他不帮他的哥们儿出头该有多好。那样他就不会误伤别人，他就不会坐牢，她就不会失去他们的孩子，她就不会等他一直等了十年。
　　到底，我该怎么办呢？许文玉睁着眼睛直到夜将尽，也没拿出个主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