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暮一朝晨》故淮

15、十一年后

　　窗外阴雨绵绵、阴云密布，似是看不到尽头一样。
　　慕明卿站在落地窗前，绵雨中野生的蔷薇花海，就这样映入他的瞳孔，“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啊。”
　　他声音放轻，低声道。
　　君撷靠在他背上，黏着，他闭了闭眼，很是愉悦的小模样，“又不出门，关心这个做什么？”他道。
　　慕明卿朝后背瞥了一眼：“感冒好全了？”
　　君撷被噎了一下，随即不黏着的站在他面前，笑道：“关心我啊？”
　　“……”
　　“是不是关心我？是不是？”
　　慕明卿不置可否，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体质这么弱，该不会是……你当初参加的是女子部队吧。”
　　君撷再次被噎了一下，随即委屈道：“才不是呢。”
　　慕明卿：“队花。”
　　尾音微微上翘，满满的调侃和揶揄，虽然面无表情，不像是在调侃揶揄。
　　君撷哼了一声，偏过头，双手抱臂，靠着窗户，暂时不想搭理和看见他。
　　雨落蔷薇园，那晶莹剔透如丝稠般触感的花瓣，染上几分苍白，而那饱满的花苞，则含苞待放的等待着绽放的最佳时机。
　　君撷忍不住觑着他的侧脸，沉迷在难得一见的美色中时，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事，闷声道：“卿卿，你之前为什么不想认我？是不是不想承认？”
　　慕明卿看着他，少顷，不解他为什么会这样想的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难道不会这么想吗？！”
　　慕明卿：“……”
　　慕明卿轻叹口气，扶额：“并没有不认你的意思，只是……怕你会后悔而已。”
　　君撷哼笑道：“这怎么可能！我要是后悔了，大可以把这个约定当做不存在，又何须千辛万苦来寻你？”
　　“……万事皆说不准，何况还是姻缘呢？”
　　“要是真的死认定一个人，那就便不会有所谓的说不准。”君撷偏头哼道，满满的不悦。
　　“没有人会是你，也没有人会是我，别总是把其他人带入成为你我。”慕明卿看着窗外的雨景，道。
　　君撷哼笑了两声，也不知是何意思。
　　小雨淅淅沥沥，凉风拂过蔷薇盛开的花瓣、花蕊，还有那含苞待放的花苞。
　　看着满园姹紫嫣红的蔷薇花，闻着冷湿空气中明显夹带着的香甜馥郁，君撷收回了觑着他的目光，问道：“……卿卿，你很喜欢蔷薇花吗？”
　　慕明卿一怔，然后摇头道：“不喜欢，也不讨厌，当初买下这栋别墅，就是因为园里的蔷薇花，看着还行。”
　　看着还行，顺眼啊。君撷心里琢磨了一下，少顷，又道：“那卿卿有没有……什么不喜欢、也不讨厌，亦或者有想要去尝试一下的东西吗？”
　　慕明卿沉吟半响，道：“一定是东西吗？”
　　君撷斟酌了一下：“也不一定。”
　　慕明卿想了想，颔首，“唔”地一声：“没有什么想去尝试的东西，暂时就只有你。”
　　“我的喜好，就只有还行、不讨厌，和不怎么喜欢的界线。”
　　他也在观察着……我吗？慕明卿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后，还是选择如此道。
　　听到想要去尝试中有他，君撷有些欣喜若狂，但很快他就被另一个发现，浇灭了所有欣喜若狂的火焰。
　　是太过无喜无悲，还是情感淡漠，还是……根本没有情感可言？！
　　君撷沉吟半响，道：“听你这么说，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一个不怎么喜欢的对象啊？”
　　慕明卿一向偏清冷内敛的气质，第一次出现了淡淡的“烦躁”意味，染上了几分淡淡“烦躁”的雪山雪莲会是什么样子的呢？——燥郁的意味，在雪山上，显的极为明显，而冰雪下覆盖的是不想再见到那人的皱眉：“暂时不想提他。”
　　他道，雪山精心雕刻的莲瓣，立体却又不近人情。
　　也算不上烦躁，就是……一提及便皱眉。
　　君撷见状，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安抚着：“那就不提了，反正我也是好奇而已。”
　　慕明卿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了，“……以后再说吧。”
　　“嗯，好。”君撷心里也已经明白了，他想要接受尝试的是他，不怎么喜欢的对象倒是也有一个，只不过是一个让他皱眉不愿提及的人。
　　那么照这么看来，情感淡漠是真。
　　但，只要时间再长一些，那就不是多大的问题。
　　不过，还是需要留意一下……卿卿那个不怎么喜欢的对象。
　　想清楚的君撷，拉起他的手，朝客厅走去，“卿卿，别在这儿站着了，看着窗外的风呼啸着，我就生怕你也感冒发烧了。”
　　慕明卿无奈道：“我又不是你。”
　　君撷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下午的窗外与上午的窗外没有什么不同，就只是雨停了，但却还是阴云密布的样子。
　　午睡过后，君撷已经先行下楼了，而慕明卿靠坐在床上，有些困倦地半眯着眼睛。
　　伸手摸到充电线，将电量不足自动关机的手机，充上电，打开手机后，本想看看时间的他，在看到手机屏幕上所显示的几通未接来电后，困倦之意就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奇怪，之前沈炎约我出去帮忙，想提醒也就算了，怎么连墨弦也联系到我这儿了呢？
　　都是好久没有联系过的人了，怎么还扎堆一起联系我了呢？
　　莫非……也是想借着什么事，提醒他些什么？
　　慕明卿微蹙着眉梢，然后手指微微一按，回拨了一个电话回去。
　　手机对面很快便接通了。
　　“喂？”
　　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使慕明卿微蹙着的眉梢，皱得有些明显了。
　　“墨弦。”
　　“慕顾问？！”
　　惊讶和欣喜若狂的声音语气，瞬间掩盖了之前的有气无力，——他之前根本没看，是谁打过来的，所以，听到声音，意外之喜的降临，让他有了如此的反应。
　　“嗯，是我，手机之前因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你……找我，什么事？”
　　“……”墨弦沉默了。
　　慕明卿也不催，只是等待着。
　　墨弦咳了一声，打开话题，道：“慕顾问，之前沈炎他是不是找慕顾问你帮忙了？”
　　“嗯，他都告诉你了？”
　　“嗯。“墨弦抬眼，看了看双手合十努力求饶的沈炎，什么话也没有多说。
　　“那你这次联系我，也是……想找我帮忙？”提醒我些什么？
　　墨弦：“……”
　　墨弦沉默良久，少顷，他沙哑地低声道：“嗯。”
　　“什么事？”
　　只是想找一个借口却来不及找只能顺着他话说的墨弦，看着桌面上的文件，来不及细想，也来不及完善言辞，便下意识道：“最近有小道传言，说是有一种药物，能够使人心想事成，达成所愿，我们怀疑是RT——103，虽然不知道是纯度还是稀释过后的，而这种传言的集中地是南回路，满天星KTV，所以……”
　　“你想我陪你一起去？”
　　“……嗯。”
　　“我不喜欢出门。”
　　“……嗯，我知道。”
　　“最近几天还是雨季天气。”
　　“……嗯，我也知道。”
　　“……找个好一点儿的时间，过来接我吧。”
　　“……嗯，我知道……嗯？慕顾问，你答应了？！”
　　“嗯。另外，我搬回蔷薇别墅了。”
　　“嗯，好，我知道了。”
　　“……墨弦，你之前说的小道传言，是指的从哪条小道上传出来的？”
　　“什么道也不是，就只是……从一些无业游民和混混之间传出来的。”
　　“嗯，我知道了。”
　　嘟——
　　嘟——
　　嘟——
　　沈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墨弦，然后喉结微微滚动，缓缓道：“慕顾问，他答应了？”
　　“嗯。”
　　沈炎吁了口气，还以为慕顾问他没有答应，所以他才是这副狗样子的，反应过来后，他忍不住道：“那你怎么还是这幅慕顾问他没有答应的狗……咳……样子。”
　　墨弦白了他一眼，没什么好气道：“沈炎，你要知道，一个谎，总是需要无数个谎去圆，你以为这件事还能瞒多久呢？”
　　沈炎亳不在意，摆了摆手，“嗐”地一声：“不是你说的吗？”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反正慕顾问就算是觉得奇怪，也不会主动问的。”
　　“毕竟，慕顾问他就是这么个性子。”
　　“而我也只不过是……借着请他帮忙的事，稍微……提醒了一下慕顾问他而已。”
　　“再说了，你不是也跟我一样，来不及完善突然下意识联系慕顾问的说辞，最后只好找了跟我一样的要请他帮忙的理由吗？”
　　“还打了那么多通电话，这到底是下意识突然联系，还是想直接全部告诉他的意思？”他小声嘀咕道。
　　听清他小声嘀咕的墨弦，咬牙道：“这能一样吗！我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主动联系慕顾问他吗？！”
　　这话沈炎可不爱听，他没好气地“嘿”地一声，双手抱臂：“你总不能什么锅都往我头上扣吧。”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吧。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慕顾问这边谎圆不圆都行，是你自己不听，非要联系的。”
　　“怎么到头来，我两边都不讨好，你还埋怨上我了呢？”
　　墨弦额角直跳：“我这还不是担心你这边出现了什么岔子了吗？”
　　“我这边能出现什么岔子？我好歹也是重案组的扛把子，怎么可能会出现什么岔子呢？”沈炎反驳，他又道：“反倒是你，比起担心我，你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呢？”
　　“我这边有什么好担心的？”
　　“呵，你这边有什么好担心的？打着为我的噱头，联系慕顾问，你联系了也就算了，可你圆的谎在哪儿呢？”
　　“被人闯进案发现场，事后也不派人加强戒备，反而在第二天就联系了慕顾问，这个谎，你说它不需要圆吗？！”
　　“呵，我就想问了，这个谎它需要圆吗？！我都说了，就算这个谎出现了小瑕疵，慕顾问他也不会在意的。”
　　“你就不怕慕顾问他细想吗？”
　　“细想？呵，墨弦，找不到遗留在现场的纯度RT——103的这个问题，它是不存在吗？”
　　“它是存在，但你也不能……不掐头去尾吧。”
　　“不掐头去尾？你这是生怕慕顾问他发现不了异常吗？！”沈炎道：“把事情都说清楚了，慕顾问他才不会多问，让他问，从而猜到我们想隐瞒的事，还不如自己主动点，把事情都说清楚了，让他猜不到。”
　　“……算了，我不跟你吵了。”
　　“我还想不跟你吵呢，我都说了几遍了，慕顾问他就算是发现了异常，他也不会主动问的。”
　　“……”
　　“和慕顾问好歹共事了几个月，你怎么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呢？”
　　“……”
　　“慕顾问，他本来就不喜欢多管闲事，你还希望人家能多问，能多管呢？！”
　　“……”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墨弦，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偏偏钻了这个问题的牛角尖呢？”
　　“……”
　　“算了，你还是好好想想到时候你该怎么和慕顾问说吧。”沈炎揉了揉眉心，不想跟钻牛角尖的孩子吵，他道：“至于朱建所藏起来的纯度RT——103，我已经找人化验过灶台边的土壤了，现在已经确定了找到的事实，除了慕顾问，我会将这件事上报的。”
　　“……”
　　“唉，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办公室的门哐当一声地关了，墨弦则坐在办公室里揉着眉心，长吁了口气。
　　确实是钻牛角尖了……
　　挂断电话后，慕明卿扭头看着不知何时走进来，上前的君撷，问：“怎么了？”
　　君撷犹豫着，然后缓缓道：“你这是要出门？”
　　慕明卿沉默了一瞬，摇头道：“暂时不，不过，的确是需要出门一趟。”
　　君撷仰头看着他，好看的眼睛流光溢彩，颇有令人怜惜之意，“那我，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慕明卿确实犹豫了一下，但这并不能改变他所决定的最终结果，“不行。”
　　君撷即可怜兮兮又委屈巴巴地低头，失落道：“哦，我还以为这一次能去见卿卿的朋友了呢？”
　　慕明卿无奈解释，他道：“墨弦他只是我曾经的同事，他现在找我，也是有事要找我帮忙，所以，下次再带你一起。”
　　“哦，那好吧。”
　　慕明卿摸了摸他的脑袋：“乖，下一次我带你去见楚离他们。”
　　“嗯，好。”
　　君撷满脸期待。
　　我倒要看看，卿卿身边的人到底有哪些是“狼面兽心”的家伙？
　　他暗戳戳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