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暮一朝晨》故淮

11、十一年后

　　慕明卿这次是多多少少的信了这小孩儿是真的从部队里出来的，他皱眉道：“小孩儿，你为什么要想不开的去部队？”
　　君撷被他的称呼噎了一下，然后无奈道：“家里人送我去的，也是我……自己愿意的。”
　　“想不开？”
　　君撷叹了口气，然后定定地看着他，凝视他道：“是想的太开了，想着要保护你，想着要保护好你。”
　　慕明卿一怔：……去部队，也是为了我？
　　慕明卿沉默了一瞬：“那你的学业呢？”
　　“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不是整天在忙着考试，就是在忙着学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虽然不喜欢出门，但学业却也是在家自学的，之前，还被别人看不下去，建议去了学校。”
　　君撷颔首道：“唔，学业的话，我跟你一样也是自学的，只不过我是在部队边学，嗯……边学。”
　　“……双修？”
　　君撷一笑，看着他，点头道：“嗯，想着只要成年了就会见到你，还能和你履行约定，就格外的努力，所以……就不知不觉的双修了。”
　　慕明卿：“……”
　　慕明卿看着他那满心满眼的期待，微别过了脸，有些……无法直视他，“你……不饿吗？”
　　君撷感受了一下，然后诚恳道：“……还行。”
　　“年轻人的精力，旺盛到少吃一顿也行吗？”
　　“……”
　　“你不吃点儿？”
　　“你喂？”
　　慕明卿一怔，然后微蹙着眉梢，沉默着，少顷，他说：“也不是不行。”
　　君撷：“…………”
　　慕明卿则是毫无心理负担，虽然他未曾给别人喂过饭，但如果是将对方当成小孩儿、小动物来喂却还是可以的，而且君撷在他面前还真是个小孩儿，比他小三四岁的小孩儿，虽然是以前对他的印象覆盖了现在对他的印象。
　　但君撷却叹了口气，道：“还是算了吧。比起让你喂，我还是更喜欢投喂你些。”
　　慕明卿：“……”
　　然后，君撷便转身去了厨房，端了碗粥出来。
　　吃完饭，一切也都收拾完毕后，君撷这才从厨房里出来。
　　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没有多少犹豫，也坐了过去，然后，身体便是一倾，枕着那人的腿，闭目体息去了。
　　慕明卿来不及感慨他的动作如此熟练，便被他眉间的疲惫之色吸引了，“累了？”
　　他道。
　　似乎是有不解，又有些疑惑。
　　君撷轻“嗯”地一声，然后轻声道：“这几天不是在准备寻你，就是在寻你的路上，所以，就都没怎么休息。”
　　难怪，会青了这么一大片。
　　慕明卿轻叹口气，扶额：“寻我对你来说就这么急的事吗？”
　　君撷连想都没有想，点了点头，“嗯。”
　　慕明卿沉默良久，少顷，他说道：“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日，我……并没有给你提前准备生日礼物，还有……蛋糕。”
　　毕竟，都没有想过会在今天遇到。
　　似是岔开之前的话题。
　　“没关系。”
　　慕明卿嘴唇动了动，然后抬手轻碰上他的额头，似是安抚、安慰，道：“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什么都行，只要是我现在有的。”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除了……”
　　“除了……什么？”
　　“你。”
　　慕明卿：“……”
　　慕明卿放下手，异常冷静道：“换一个，给刚成年的小孩儿开荤，我可做不到。”
　　“就算是生理上允许，心理上也是不会被允许的。”
　　君撷抓住他的手，然后睁开了眼，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看着他，目光、声音、语气皆是委屈的闷声道：“那你可以陪我一起睡吗？一直。”
　　“小的时候，你也是一直都陪在我身边睡的，没有你在身边，睡觉的时候总是觉得特别的不安心。”
　　被人放在心口上的慕明卿，睫羽低垂，“一定非得是关于我的愿望吗？”
　　君撷轻“嗯”地一声，脸碰了碰他的手，道：“一定非得是你，除了你，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过去的事，我……都记不得了，楚离、月桐他们以前也提过这样的要求，但我始终都没……”慕明卿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无奈又道：“算了，你若是不愿意再换一个的话，那便就是这个了。”
　　君撷皱了皱鼻子，声音和语气委屈到偏软：“要你，你既不同意，也又不给，那可不便是就这个了吗。”
　　慕明卿无奈：“……傻子吗？”
　　君撷似是反驳地哼了两声，然后闭上了眼。
　　慕明卿轻叹了一声，然后抬头看了眼时间。
　　二十二点四十八了。
　　又一个小时多了。
　　“还能坚持的住吗？能坚持住的话，先洗漱一下，然后再上床睡觉。”
　　“我陪你一起。”慕明卿低头看着他，还诱惑他道。
　　君撷试图睁开眼，发现实在是睁不开后，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躺着，枕着他，困倦说道：“好像……不行，着实是有些睁不开眼了。”
　　“那你先眯会，我过一会儿再叫你起来回去睡。”慕明卿无奈道。
　　君撷轻“嗯”了一声，然后侧躺着，紧搂住他的腰。
　　虽然他的这个姿势对于慕明卿来说，有些羞耻，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都一一接受了，甚至还连动都未从动过，可以说是，很在乎他了。
　　二十三点四十一分。
　　慕明卿关了调小音量一直在响的电视，然后推醒了君撷。
　　君撷迷迷瞪瞪的醒来，随即连眼睛都没有怎么睁开地起身，吧唧亲了他一口，然后靠着他，抱着他，嗓音微哑，道：“怎么了？卿卿。”
　　“ ！”慕明卿：……你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占我便宜吗？！还这么熟练？！还不怎么清醒！
　　慕明卿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颊被亲的地方，然后无奈叹了口气，说道：“起来，该回房了。”
　　“你总不能让我陪你一起睡在客厅，还一起睡在沙发上吧。”
　　“不，不行。”君撷这下是醒了，但还是半眯着眼，有些迷迷登登的，说话不稳，起身动作也不稳。
　　慕明卿见状，叹了口气，然后半扶着君撷，回了房，好不容易在浴室里洗漱完毕后，君撷又是逮住他好一顿亲，还是前不久的……吻。
　　慕明卿虽然不介意他时时刻刻的偷袭了，但还是有些介意他在这个刚刷过牙的时间段里亲他，吻他，因为这样会让他觉得，亲吻过后，大量的细菌迁移，导致他刚才的牙都白刷了。
　　慕明卿推着他，微侧过脸，省的再被他逮住好一顿亲，“够了，别闹了，你不是困了吗？”
　　君撷半抱着他，脑袋也靠着他的肩颈，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困倦半眯着，但他却低声道：“只是突然觉得，睡觉哪有你重要。而且，要是另一种睡觉，那就是更另当别论了。”
　　“卿卿，还是一身的奶糖香呢……”他又失神的低声喃喃了一句。
　　慕明卿：“……”
　　慕明卿：“松手，我困了。”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推开君撷，先出了浴室，上了床。
　　君撷上了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将背对着他侧躺着的人环腰抱过，按在自己怀里。
　　慕明卿：“ ！”
　　慕明卿抬手，用手肘抵着他：“别闹，松手。”
　　君撷不想松手，便只好眯着眼，蹭了蹭他，在他耳边，委屈道：“没闹，就是想抱着你一起睡而已。”
　　慕明卿沉默良久，少顷，轻叹了一声，换了个方向，侧躺着，看着他，“都睡在一张床上了，就不用抱了吧。”
　　君撷低垂着眼睫，失落道：“可是，小时候你都是抱着我，哄着我睡的，而且……我们都已经睡在一张床上了，抱着一起睡也没什么吧。”
　　所以，长大了，你就抱着我睡，是吗？慕明卿有些心累，叹了口气，“好，给你抱。”
　　然后，为了展示自己所说的话的可信度，慕明卿配合着对方的身高，往下挪了挪，换成了对方更方便抱着他睡的姿势。
　　君撷不客气的将他揽入怀中，然后闭着眼，勾了勾唇。
　　慕明卿感受到碰到他腿的温度，有些无奈，拍了拍他的脑袋。
　　在他刚闭上眼的时候，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的，睁开了眼，“对了，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生日快乐，君撷。”然后，他微微仰起头，轻吻了一下君撷的额头，这才闭上眼，睡了过去。
　　“嗯。”君撷欣喜若狂地睁开了眼，这还是卿卿第一次吻他，然后他紧了紧抱住他的手，像是抱住全世界般的闭上了眼。
　　对君撷来说，生日哪有他重要啊。
　　如果每过一次生日，都能换得他主动一次，那他不介意天天都过一次生日。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微凉的风偶尔吹过，只觉得这几天所攒的高温都已经散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
　　慕明卿的眼睫微颤了颤，然后将眼睛微睁开一条缝，半眯着地看着从窗帘外投射到墙壁上的天色。
　　他下意识地偏头看向窗外，只是脑袋被按住的他，却无法动弹。
　　他这下是彻底睡醒了，缓慢聚焦的眼睛也完全睁开了，然后，他发现，衣服宽松滑落大半的君撷肩胛骨，就这样的紧贴在他的脸边。
　　也许是因为一夜之间身体便回忆起了小时候他的温度和熟悉感。
　　所以，才在醒来后的第一时之间并未察觉到。
　　慕明卿：“……”
　　他的腿，也就不用提了。
　　自然是死死的被君撷的腿压着，夹着，就像是小女孩儿抱着娃娃的姿势一样。
　　而肩胛骨上他的温度，也被这么的传了过来。
　　慕明卿：“ ！”
　　所以，该不该醒，该怎么醒，就成了一个问题。
　　慕明卿没有动弹，甚至也没有要叫醒他的意思，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睁着眼，看着裸露大半，还正好贴在他脸边的光裸肩胛骨。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睡着的君撷，在睡梦中下意识地紧了紧手，然后慕明卿的脸和唇，就紧贴在他光裸的肩胛骨上，看上去就像是在亲吻着他的肩胛骨一样，而他的腿也被他压得……夹得更紧了一些。
　　慕明卿很是无语，也不想说话。
　　得改！
　　他这个像是月桐小时候抱着毛绒娃娃连睡觉不愿意撒手的毛病，得改！
　　不过，该怎么改？这倒是个问题。
　　他就这样想着想着，然后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看向床边的时候，君撷早已醒来，洗漱完毕，然后坐在了床边，目不转睛的等待着他醒来，像是等着主人睡醒，不安分的宠物一样，没闹到他醒来，就已经算是不错。
　　“卿卿，你醒了。”
　　君撷这样道，然后便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俯下身……
　　慕明卿看出他这是要亲的动作，果断地推着他，“醒，醒了。”
　　君撷低声笑了笑，然后压了下去，一口亲在他的脸上，“早安吻。”
　　慕明卿：“……”
　　君撷坐起身，叹了口气，低头看着他，道：“家里的食材没有了，看来你得需要跟我出去一趟了。不然，我们连早饭都赶不上吃了。”
　　慕明卿轻叹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由平躺改成侧躺着地看着他，道：“不用了，我之前请了个保洁阿姨，让她定时打扫别墅的同时，也将别墅里长期存放的能吃的食材，全部换成日期新鲜的。食材问题的话，可以暂时不用担心。而今天……也正好是她要过来打扫别墅的时候。”
　　“……哦。”
　　慕明卿看着失落的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君撷，我……”
　　被第一次叫名字的君撷，“ ？！？！”
　　慕明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我……最近半个月以来总是做梦……梦到你，昨天晚上，我又做梦梦到你了，还是梦到……我和你小时候的往事了。”
　　君撷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慌，面上却不显的笑道：“都梦到些什么啊？”
　　慕明卿整理了一下思绪，窗外小雨中所飘动的风，掠过了树梢的梢头，飘进了经久的岁月之中，融进来了过往的零碎记忆碎片之中，他道：“画面有些零散，只是隐约记得，你和我好像……被关在了同一个小黑屋子里。然后，有一天你不见了，好像……好像还是我把你送了出去。”
　　他扶着额头，有些头疼。
　　君撷听到这些，神色晦暗，似是不想提及，又似是不愿提起。
　　他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是吗？还有别的吗？”
　　慕明卿以为他是不想提及伤心事，也没有多在意，反倒是听他这么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你也没有过去的往事记忆吗？”
　　君撷微垂着眼睫：“嗯。不过也不是，是……只能偶尔想起一些而已。”
　　“是吗？”
　　“嗯，记忆都比较零散，明显都是拼凑出来的罢了。和你昨晚梦到的都差不多，没有什么不同的。如果硬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是从我的视角来看的。”
　　慕明卿信了，只是他却忘了，君撷的记忆如果真的是拼凑出来的记忆的话，寻他履行约定的执念，又何必那么的强烈，强烈到——念念不忘。
　　“还有想起别的吗？”君撷笑道。
　　“好像还有……”
　　慕明卿有些想不起来梦中所梦到的了，直到他下意识摸到了右耳上的红宝石耳钉。
　　“……还有，我从未有过打耳洞的记忆，我也不喜，你……又是怎么把送给我的这个，给我带上的吗？”
　　他有些好奇，像是随口一问。
　　君撷俯身抱住他，闭着眼，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又不重要。而且，现在我们不是又重新在一起了吗。”
　　“嗯。”
　　他答应了他，暂时不再去想起。
　　经久的记忆碎片，就这样再次被掩埋进了记忆深处。
　　慕明卿推开君撷，“小孩儿，待会儿保洁阿姨要过来，你先帮我招待一下。我……有点累了，想再休息会儿再起来。”嗯……那些记忆也需要好好理理。
　　“嗯，好。”
　　然后，他抬手将薄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待慕明卿闭上眼，再次沉沉睡过去时，且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之后，君撷这才俯下身，手抚上他的脸，看着他，喃喃道：“卿卿，希望你再次醒来之后，不再记得这枚耳钉是怎么带上去的？”
　　“不然，我想，我不可能接受不了……”
　　毕竟，带上的那个过程太痛了，他也没有多少的自愿，更像是无可奈何的妥协，所以……
　　他不希望他们因为这个……
　　他摸着慕明卿的右耳，摩挲着耳钉和他的耳垂，轻吻着他的唇，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