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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三章 南溪(4) ...

  •   第四话
      入秋后,严梁和鹿姝回了鹜暝,约定了过完上元便来迎娶媣蕉。天气转凉的时候,崔缇终于收到了歇珩的信,寥寥几句,说他在芷藏已安顿好,让崔缇也保重。崔缇捧了信不舍释手,看了又看,几个月的心结终于得以排解,洋洋洒洒写了几十页的回信,一吐相思想念,二诉关切抚慰,信末强调了又强调,让歇珩来年开春定要来南溪陪自己过生日。但这信寄出后便如同石沉大海,再没了回应。
      临近小年的时候,崔缇诞下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一个娇俏乖巧的女儿,崔缇给她取名蘅芜,望她能同蘅芜一般大气芬芳。
      大小姐的出生距离开鹜暝十个月,距悬子修离开南溪八个月,这孩子究竟是谁的莞蒿也拿不准,但无论是谁的都一样,注定得不到父亲的爱护照料。
      年前,严家送来了两大车彩礼,崔缇以媣蕉娘家的身份回了礼。看着嗷嗷待哺的大小姐,媣蕉越发的不忍离开,崔缇宽慰她,她走后还有莞蒿家的照料着,叫她尽管放心。
      崔缇同南溪的家人们过了一个暖融融的年,婆子小厮丫鬟们得了比往年都厚实的红包,个个笑得比炮竹还要绽放,年也更加喜庆了。上元节,崔缇亲自带了全家人在院子里抖空竹,小虚离以前没玩过,崔缇手把手的教了,他很快就会了。莞蒿家的是抖空竹的高手,但见空竹绕着她上下前后飞舞,在烟花和彩灯的映照下,越发显得绚丽夺目。小厮丫鬟们都围着莞蒿家的让她教玩花样,一时间满院彩圈,空竹“嗖嗖”,伴着爆竹声声,好一个热闹年。
      严家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三日后便将启程回鹜暝。闹了一晚上,崔缇回屋后累得不能动弹,但心里依旧很高兴。崔缇留了媣蕉同自己一起睡,主仆二人聊了大半夜,媣蕉一会笑一会哭,诉不尽的感激、担心和不舍,崔缇嘱咐了她很多,她都一一点头应了。
      三天后,严家便上门来迎亲,排场不大但气派却不小。媣蕉遵循着和崔缇的约定没有哭,甜甜笑着同家人们告了别,崔缇亲自将媣蕉送至喜车,媣蕉向崔缇叩了三个头才上了车,车帘放下的那一瞬,媣蕉的泪也跟着滚下来。她不知道崔缇今后会这样孤独终老,还是继续颠沛流离,她心里默默祈祷着上天能给崔缇一个好归宿。

      南溪的冬天不太冷,过完年天气便开始回暖。崔缇开始和南溪本地的贵妇们走动,大人们聊天做女红,小孩子们裹在一起玩得开心。这一日阳光甚好,崔缇和贵妇们坐在草坪上做香包。男孩们举着木制的武器呼啸而过,小虚离却不在其中,崔缇抬头寻觅了下,见他正在花园中和女孩子们玩耍。崔缇走过去,小虚离正在“哄娃娃睡觉”,头上还插了几朵花。女孩子们正在“烧饭”,头上也都插了花,见崔缇来了,都眨巴着纯真的眼睛笑嘻嘻的问:“崔婶婶,您瞧我们把离哥哥打扮得好不好看?”小虚离急忙对着她们比出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们娃娃已经睡着了,女孩们忙住了嬉笑。
      崔缇微笑着边拔去虚离头上的花朵边道:“花要女孩儿戴了才好看,离哥哥戴着怪滑稽的。”说完微微含笑认真的盯了小虚离一眼。被母亲说“滑稽”,小虚离的脸垮了下来。崔缇将他手中的娃娃接过来,轻轻的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牵了小虚离对女孩们道:“你们的‘菜’太少了,婶婶让你离哥哥多去摘点。”女孩们闻言都拍手叫好。
      夜里,崔缇将莞蒿喊到了堂屋。只见她斜倚在榻上,一手撑了头,眉头微皱。
      “小少爷长大了,总跟着我和婆子们也不是回事,你去给他找个师傅来,他也到了学骑射的年龄了。”
      莞蒿应了,不敢耽误,第二天便开始寻觅,但寻了几天都没寻到个合意的。南溪善于骑射的人不是没有,但都是些没文化的粗人。好容易寻到个以前在军队里当过教头的,崔缇又嫌那人太过狂妄。因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师傅,崔缇就让莞蒿先带着虚离,教他赶车劈柴都行,总之做些男人做的事。

      崔缇生日将近,歇珩那边却依旧没有音讯,崔缇清楚,他是不会来了,心里失落,面上却不表现出来。生日当天夜里,崔缇拿出那心形的紫砂陶笛,第一次吹起来。陶笛声音清脆刺耳,崔缇吹的也不成曲调,但却吹出了低沉哀婉的心声。
      立春那天,按照风俗应当外出踏青。崔缇携了家人们到漫榭游玩,只留了两个年长的婆子守家。
      漫榭,人山人海,有举家出游的,有朋友结伴的,大家各自围坐在河边,小孩们叫嚷着穿梭在人群中,年轻人们脱了鞋到溪里玩水,一片盎然和乐,崔缇想到了泗墨的七夕。游玩的人们并非都席地而坐,河边的亭子向官府交了钱就能用上,崔缇便订了一座。家人们在亭中的石桌上铺上桌布,摆上点心酒水,崔缇在桌前坐了,家人们则围坐在亭栏边的椅子上。莞蒿带着小虚离到河边跟男孩子们打水战去了,莞蒿家的抱着小蘅芜,一会指指山,一会指指水,小蘅芜眼睛咕噜噜的转着,笑得开心。
      崔缇亭外的河边上聚了十来个刚及弱冠的年轻人,看样子应是学堂的同窗。年轻人们曲水流觞,饮酒作诗,笑谈声传来,犹如春风略过。一个年轻人在大家的哄笑中站起身向崔缇这边走来,在离亭子五步外理了理衣服,看到亭柱的牌子上写着“虚府”。年轻人恭敬的对着崔缇作了个揖,崔缇摆手示意请他入内,年轻人步入亭中,又作了个揖方道:“夫人,我们在行‘捻来令’,不知夫人可否随意借一器物,我们行完令便归还。”
      所以“捻来令”即让输者向指定的人借一器物,用以作新一轮令的题目。不用说,这年轻人定是输了令,接受惩罚来了。年轻人虽落落大方,崔缇却看出他已是硬了头皮,其他年轻人都嬉笑着望向这边看好戏。崔缇让丫鬟从锦盒中取了一个新的漆耳杯给他,年轻人接过杯子眼睛却亮了起来,刚才的窘迫一扫而空,掩不住的兴奋:“敢问夫人可是泗墨虚家?”
      大家俱是一楞,崔缇转念想起那漆耳杯是泗墨的款式。听这年轻人的口音并非来自泗墨,但他即认得这耳杯的款式,想必和泗墨有些渊源,崔缇便点头承认了。年轻人大喜,深深作了个揖道:“在下‘漫榭书院’宁偐,久闻夫人大名,对夫人的胆识谋略甚是钦佩,想不到今日得以一见,实在是……”宁偐已找不出能表达自己激动心情的词句,只能又深深作了个揖。
      “我一介妇道人家,‘胆识谋略’实在是不敢当,宁公子谬赞了。”崔缇说的是真心话,以前那些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的举动,每每想起便窘迫不已,追悔莫及,是以到南溪后她便不再过问军国大事,专心教子。
      年轻人们看着宁偐一连作了好几个揖,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脖子伸得更长了。崔缇见状,便打发丫鬟将耳杯送了过去,还附上了两盘点心,就说自己和宁公子有话要说,然后请宁偐坐了。宁偐兴致勃勃的谈起崔缇曾参与过的政事,从泗墨的新政,到储位的争夺,再到对岚国的抵抗,字里行间充满了崇拜。他并不知道,这些辉煌的曾经对崔缇而言是多么的辛酸耻辱。崔缇也不怪他,不知者无罪。看着桌对面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崔缇的心又年轻了起来。这几年来她的心苍老得太快。
      待宁偐说完,崔缇微笑着点头赞许道:“宁公子年纪轻轻,分析事理却很透彻,难得。”正巧莞蒿带了小虚离回来,小虚离全身湿漉漉的,裹了一身泥泞,脸上却笑得开心。崔缇将他拉到身畔,对宁偐道:“不知公子可有意做小儿的老师?”
      自此,宁偐成为了继崔缇之后,小虚离的第一任正式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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