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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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的窗开着，窗帘在夜色中飞舞着。
略有些凉意。
启风坐在画架前，右手正重重地在纸上着笔，雪亮的眼睛，凝视着画面。
画面中，构图逐渐有些清晰，模糊的能看出那是一个月夜，一条盘山公路，由远及近。白色的奥迪停在山间的一栋别墅前，两个少女与一个男孩站在车前……
启风下笔越来越迅速，落笔越来越重，终于“啪嗒”的一声，笔尖折断了，画面上留下了一个污点，折断的笔芯从画架上弹到了地上，向前滚了一段，停住，不动了。
启风凝视着顿在画上的笔，透亮的眼神中回旋着许多情绪，愤懑、孤寂、忧愁……种种纠结，突然，他摔开手中的笔，大手一挥，将面前的画架推翻在地。画架砸到了身边的画稿上，纷纷乱乱的画纸散落一地。
草珊正把好不容易完成的夜宵小心翼翼地端过来：哈，这次只不小心把一个盘子磕破了一小块，嗯，加油，这样继续，一定不会被开除的。啦啦啦~
草珊想着心情就变得好起来，脚步也更轻快了。可突然，耳边却传来一阵东西摔碎的声音，噼里啪啦的，草珊吓了一跳，定了定神，看了看手上端着的夜宵：呼，还好，这回不是我打翻东西了。
可是乒乒乓乓的声音还在持续，草珊四处望了望没看见有谁在摔东西，声音好像是从启风的画室里传出来的。草珊心头一惊：哎呀，不会是国王陛下摔倒了吧？
心里想着，步子便加紧了几步，来到画室前，没顾得上敲门，便直接推门进去：“少……少……少爷……”
只见启风手里拿着一个石膏像，正想往地上砸，地上已经一地的画纸和碎石膏。草珊被这场景吓呆了，又见启风想把手里那个也给摔了，急忙将手上的夜宵随手放在地上，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启风手里的石膏像抢进怀里。
“你做什么？！”启风怒视着她。
“……”草珊回答不上来，这次不是因为说不出来，是真心因为回答不出来：你在砸石膏欸，这很贵的，一般人都会来救它的吧？这需要什么理由么？
“给我！”启风霸道地向草珊摊开手掌。
“……”草珊摇着头后退着，把石膏像藏在了身后。
“我叫你给我！”启风的怒气升级了，他的眼神变得凌厉，充满怒意。
“不……”草珊半天终于憋出个字来，“会……摔碎……的……”
“这是我的东西，摔不摔碎关你什么事！给我！！！”启风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你……你……你……”草珊“你”了半天，她真心被启风这句话气到了：他太不珍惜东西了！
“拿来！！！”启风的轮椅向草珊站立的方向前进。
“不！！！”草珊真的怒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一个布鲁特斯能顶我一个月的伙食费！有钱就可以这么糟蹋东西了么？！”草珊生气地从背后掏出手，用手指着眼前的启风。
启风正因为她能说一串正常的句子有些震惊，忽听她身后“哗啦啦”一阵碎响……
完了……
完蛋了……
真的完蛋了……
草珊在抽出一只手指着启风的时候，就觉的背在后面的那只手一空，有个什么东西坠在地上，她的脑袋就只回旋着这三句话了。
惨了，这下真的要被解雇了……这东西一个都要三、四百吧……老天保佑……不要让我赔偿啊……
草珊愣在那里，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差点没哭出来。
“哈哈哈……”面前的启风却突然仰天大笑了出来。
她愁眉苦脸地傻愣在那里，却被他的笑声拉回了一点魂：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谁来告诉我啊……
草珊焦急地如同在热锅上打滚，启风停住了笑，饶有兴致地歪着头，瞪着她。
这时，门外传来了王叔恭敬而有礼的声音：“少爷，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心情不好砸了些东西。”启风轻描淡写地回答，却如重锤般砸在草珊的心上：心情不好……就……就可以……随便砸东西？！
“那我一会儿叫人来清理一下。”王叔平淡的声音更让草珊惊诧：王叔为什么也这么若无其事？难道从没人告诉过他东西不能随便砸的么？！
“不用了。”启风边说着，便慵懒地扭了扭脖颈，“这有个笨蛋会整理好的。”
笨蛋？王叔一怔：草珊在里面？哎呀，这孩子，刚才不是千叮万嘱让她不要进少爷的画室的么？……咦？不对，少爷怎么会让她进去了呢？……而且，听少爷的语气，似乎不像在生气……
王叔虽然觉得很费解，但也不便多问：“是，少爷。”
房门外传来王叔走远的声音。
草珊还在因为他俩的对话发了一会儿呆，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启风正上下打量着她。草珊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启风发现了她的动作，用手撑住下巴，对她说：“你没听到我刚刚跟王叔说的话么？”
“听……听……听到……到……了……”
“那你还发什么呆？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收拾么？”
“哦……哦……好……”草珊就地蹲了下来开始拾掇地上的画纸，她感觉到启风的目光还在审视着她。她害怕得一哆嗦，手一软，画纸又纷落在地上。
“你很害怕？”启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草珊轻轻抬了抬头，就见启风把身子前倾，垂首俯视着她。她一抬头，正好接触到启风的眼睛，她一紧张，赶忙又低头拨弄地上的画纸。她突然发现，启风也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清亮得望得见心。
“你在怕我？”启风歪了歪脑袋，但姿势并没有太大改变。
“不……不……”
“那为什么不敢说话？”启风像用在显微镜底下寻找细胞的速度仔细研究着草珊。
“不……不……我……没……是……不是……”草珊害怕得全身是汗，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的盯着看过。
“算了，果然不能太指望你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启风在轮椅上坐直了身子，草珊顿时觉得头上的重压没了，身体轻松了许多。
启风滚动着轮椅向房门走去：“收完了，重新做份夜宵，送到我房间，我饿了。”
说着，他便开门出去了。
夜宵？哎呀，夜宵！
草珊这才想起地上的夜宵，孤零零地被遗忘在地上，刚才放得有些急，汤水洒落在边上，有些哀怨地瞪着这个遗忘了它的女孩。
草珊站起身，走过去，把夜宵放在了边上的桌子上，又回头看了看这一地的狼藉。
哎~国王陛下就是国王陛下，自己倒是砸得高兴了，这一地的石膏，能顶我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了。
草珊瞎想着，又蹲在地上开始整理画稿。刚刚启风一直瞪着她，她都没认真看他的画，现在一幅幅看下来，突然发现他的画工真不错，每副都挺漂亮的。有许多都是这家里的佣人在做事的场景，还有王叔的画像呢。还有几幅花园里的景色，还有学校、教室，哈，还有潜江，咦？这幅……
草珊突然看到一幅画像，上面画着一个女孩，这个女孩看起来很眼熟，好像是……媛曙！
不是吧……媛曙最讨厌启风了，更不可能会让他画画像啊。而且，这幅画，画得细致入微，连眼角那颗细小的浅痣都没放过。
这幅画画得真的很好，没想到国王陛下竟然这么细心。草珊想着，便将这幅画也一起收起来，放好。
夜，如墨无痕。
月夜下的星星，闪闪烁烁，隐藏着自己的心思。
市区的繁华掩住了星光的闪亮，却盖不住月亮的光华。
宜家大厦里，连文正端坐在办公桌前，手上拿着一本《哈姆雷特》，不安地翻来覆去。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秘书的声音：“连董，路董来了。”
连文赶忙端坐：“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路殷云就推门进来。连文看着路殷云的脸色，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不等路殷云坐稳，连文便急匆匆地问道：“怎么样？”
“他死了。”
“啊？”连文身子往后一仰，跌进了办公椅里。
路殷云叹了口气：“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他的藏身地，派出去的人却回报，他刚刚死在了路边。”
“刚刚？路边？”连文有些无法消化这些字句。
“是啊，据说也是身中数枪。”
“是他？”
“是。”路殷云颓然回答道。
连文有些愣神，但却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书？是什么书？”他边问着，边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扶着身前的办公桌。
“是这本。”路殷云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推到了连文面前。
月色照不进这灯火通明的办公室，但夜却渗进了这里。
夜色下，封面上的几个字，印在了连文心里：《基督山伯爵》。
“基督山伯爵……基督山……伯爵……基督山伯爵……”连文嘴里念叨着，拿起了书，缓缓地转过身，背对着路殷云。
“听人说他似乎有个儿子，叫小智，是他收养的。我派人去找过，想套出点什么，但却没找到人。估计是墨客……”
“不，不会的。”连文很笃定地摇着头，“墨客的性格是不牵连无辜的人，就算要杀也会光明正大地给他几枪，不会玩阴的。”
“你倒是很了解他。”路殷云嘲讽地看着他。
连文轻叹道：“当年确实是我们对不起他……”
“够了。”路殷云不耐烦地叉着手，“别总当年当年的，当年的事早就过去了，你现在要想的是现在要怎么办，他可是来要我们的命的。”
连文低头玩弄着书封面上的字，没有说话。
“要不我去找几个杀手……”路殷云提议。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连文打断了：“不，杀手的规矩是不能被雇佣杀掉另一个杀手。”
“这有什么？当年鹰不也是杀手，照样被我们买下来了，只要给的钱够多，我不信找不到。”路殷云满不在乎的说。
连文抚摸着书，没有发表意见。
“就这么说定了，我马上就派人去找。另外，我会多派人找些保镖，家里和公司都要多派些人。”路殷云说着，似乎已经不打算在问连文的意见了。
连文缓缓闭上了眼睛：“就按你说的做吧。”
“好，那我马上去安排。”路殷云很快站起了身子，走出了房间。
连文听见背后路殷云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慢慢地张开了眼睛，望着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道：“基督山伯爵么……”
他的背后，放着那本《哈姆雷特》。
夜风吹过，调皮地翻弄着书本，翻开了几页书，灯光下，隐约能看到书页上写着几行字：“……著名悲剧之一，是莎士比亚最负盛名的剧本，同《麦克白》、《李尔王》和《奥赛罗》一起组成莎士比亚“四大悲剧”。全名《丹麦王子，哈姆雷特的悲剧》（The Tragedy of Hamlet, Prince of Denmark），又名：《王子复仇记》……”
月高悬在夜空，俯瞰着喧嚣的人世，沉沉浮浮。
只落下一地污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月夜(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