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断肠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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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烨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一阵疑惑，什么时候他在西南还多出个朋友出来？
接电话的时候，妥鹏飞就在他身边，看到江烨的面色变了三遍，属实是没见过的表情，眉毛拧成了波浪状，脸色凝重。
妥鹏飞下意识地还当是什么惊天大案，随着江烨的面色自己也开始心里打起鼓。
他压低声，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江烨：“咋了，有案子？”
江烨冲他摇摇头，继而表情变得明媚起来。他挂断电话之后，神色一扫往日阴云，嘴角还挂着浅笑。
妥鹏飞忖度着，这也不像是遇到了什么案子，反倒是有点儿思春的意思？
妥鹏飞揶揄两句：“哟！江大组长这是怎么了？去了一趟西南把魂给扔那儿了，现在找回来了？”
江烨白他一眼，手机揣回兜里，伸出大长腿架在桌子上，背靠着办公椅，懒懒说道：“你知道个屁，一堆事儿呢。”
妥鹏飞放下手里的杯子，凑过去问：“什么事儿？终生大事吧。你给我说说吧，你这胳膊上的伤怎么来的？徐天安本事再厉害也不是你的对手啊。”要不说这是干刑警的，做起分析来有理有据，条条分明。
“我这伤和今天打电话这事儿没关系。伤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得。”
妥鹏飞满脸的不相信：“当我三岁小孩这么好糊弄，你就说实话，怎么搞的？”
“真是我自己弄的。”江烨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真诚，“当时轻视了古曼童，这才着了道。”
江烨胳膊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被恶鬼侵蚀过的伤疤会永远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一提到伤口，那道疤就会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从业这么久，这种感觉还是头一次。
妥鹏飞姑且信了他的说辞，隔了一会儿他就看到江烨已经出神到天际去了。他朝江烨打了个响指：“说到底，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知道你在西南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说说吧。”
江烨反问他：“这世上存在鬼魅邪神已经很离谱了，那你觉得神族复活这种事离不离谱？”
“这种事有什么离谱的，小时候咱们不都听虚云道长说过吗。这世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交错杂糅，任谁也辩不得真假。天道掌天地万物变化之理，人间事哪怕再出乎意料，其实细想之后也并不奇怪。”
江烨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放下腿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妥鹏飞身前，双手按在妥鹏飞肩上：“如果你的血，恰好是唤醒那个神族的引子，后来你又因为神族逃过一劫，他现在举目无亲，你该怎么办？”
妥鹏飞听他这意思，言外之意就是“吾有一友”，他看着江烨的眼神也变得认真起来：“如果没猜错，你说的这事儿，其中的主人公就是你吧？我当时看到你那伤口就在想。你这伤口要搁普通人身上早就一命呜呼了，即便是你，这也是重伤，谁知道你居然还活蹦乱跳的。这可是大恩情，以身相许都不过分。”
他又说：“再说了，特调组平常就和恶鬼阴邪打交道，和神族打交道应该也不难吧。神族总比那些恶鬼好相处吧？”
江烨回想扶桑的一言一行，心想：还真不好说。神族好相处的不少，但扶桑绝不是其中之一。
“实话跟你说，我在西南受的伤差点要了命。恶鬼产生鬼气侵蚀人体，我当时觉得自己都要死了，结果一脚踩空跌入天坑，进到了一个漆黑无比的甬道中，后来昏昏沉沉地撞到了什么东西，我也就顺势靠着坐下，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血液流到了招魂幡上——神族就此复生。”
妥鹏飞愕然：“这——这是真的？”
江烨点头。
妥鹏飞惊呆的嘴巴合上，这回他看着江烨的眼神变了，从震惊到揶揄、从揶揄回到震惊：“可为什么会是你的血？偏偏就是利用你苏醒，这事儿靠谱吗？”
“靠不靠谱的不知道，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确实是个神族，而且神力还远在我之上。”
“比虚云道长还厉害？”
“师父也只是个凡人，我遇到的那可是神族。”
妥鹏飞恍然大悟，语出惊人：“那你这算是以身相许也不够资格啊？属实高攀了。”
江烨：“我去你大爷的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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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魏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在医院躺了三天就包着纱布出院了，扶桑跟着他一起住到了派出所不远处的宿舍里，四个人一间房。但西南地理位置太过偏僻，案件频发，有些床位的主人一出去执勤都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于是小魏这间宿舍里就只有他和扶桑一起住。
从西山下来之后，小魏总是在梦里梦到那天在山上发生过的情形，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真实和虚幻交错，小魏对扶桑从最初的同情变成了敬畏。
小魏坐在办公桌前打着字，扶桑躺在宿舍下铺床上看着挂在墙上的电视，电视上还播放着法制栏目。
“扶桑？”小魏停下手转过身看着他，“我已经联系上江组长了，他说过几天就来接你。”
扶桑把视线转到小魏身上，电视被他关掉，宿舍里有些过于安静，门外打闹吵嚷的声音显得这间宿舍格外的静谧。
“我知晓了。”
小魏对于前因后果也是一知半解，他明白人神都是殊途，天道自然有对于六界不同的管辖方式。扶桑是神族已经脱离了自己能管辖的范畴，现在也只是尽自己所能联系上江烨而已。
只是他心里有些过不去。
“离江组长来西南还有好几天，你有什么想做的吗？还是说，你现在想回到故土去看一眼西山？”
扶桑摇头：“执念已消，再去只会徒增伤感。”这话不像是五千年前的大祭司扶桑能说出的话，他对人对物都很淡然，所谓故土也不过如此。这话说出来是为了安慰小魏。
小魏试探地问：“要不，我这两天带你在市里玩一玩？你醒过来还没有真正看一看这世界，你瞧一瞧。”
扶桑本想拒绝，但看着小魏转向自己时那闪烁的眼眸，拒绝的话就被他咽了回去。凡人多事且聒噪，倒不如陪他一回，也能堵凡人的嘴。
“也好，如此便劳烦你了。”
小魏高兴极了，连连说着：“不麻烦不麻烦。”
后来的三天里，小魏带着扶桑玩遍了小县城，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螺蛳粉、火锅、菌菇、手撕鸡、米粉儿，全都吃了一遍；电玩城、KTV、酒吧全带着老祖宗玩了一回，虽说绝大多数时候是小魏自己瞎起哄玩，但总归是把扶桑也带动起来。
临告别前一晚上，小魏躺在床上望着上铺的床板发呆，就这么等着等着，一直等到扶桑洗漱之后披着一头墨发走入宿舍，小魏听见动静立马翻身下床给他拿了一条干净毛巾。
“明天江组长可就来了，你去了江州我们就怕难见面了。”
“江州距此地很远？”扶桑擦拭着头发，漫不经意问道。
“可远了，高铁都得24小时呢。”小魏拔高音量。
扶桑现在对二十四小时有了概念，二十四小时不过就是一天一夜罢，不管是在凡人还是神族面前这一天时间都只是沧海一粟，小魏这么说倒是让他生出别样思绪。
不过这种不舍在扶桑身上只有一息之间，转瞬即逝。比起不舍小魏，他如今更惦记那个唤醒自己的凡人，此时解开他身上的魔族禁制才是头等大事。
翌日，天还未亮，天边一条淡淡的玫瑰色自银河怀绕，晴空如洗。
小魏起的很早，怀揣着对扶桑的最后不舍给老祖宗煮了两个茶叶蛋，让他带到路上吃——这小子总是带着一股不合时宜的淳朴。
扶桑和江烨见面的时候，是这么一处情景，万里无云，细风吹拂桂花落，小楼倚坐庭院中。
两个人对视好像隔着千百万年的光阴，扶桑看着面前的凡人，这凡人容光焕发、仪表堂堂，俨然不似之前自己遇到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凡人。
江烨和妥鹏飞挨着站定，任由这位神族祭司打量，妥鹏飞倒觉得没什么，因为扶桑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只是扫过自己而已。只是江烨就不一样啊，他被盯得如坐针毡。
心想这祖宗隔了这么多天就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正当江烨出神之际，扶桑的视线已经几经辗转来到了他手腕上，手腕上那根红绳极为显眼，小魏也顺着扶桑的视线看了过去，这下三个人——扶桑、妥鹏飞、小魏的视线全部都停留在江烨手腕上。
妥鹏飞先惊呼：“这玩意儿啥时候绑上去的，今年你本命年？”
小魏摸着下巴揣度：该不会是扶桑给的信物吧，他们两个人什么关系啊？
扶桑：还真是会妥善保管。
江烨被三个人的视线盯得浑身发麻，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三魂荡荡：“我说你们三位，这么个眼神盯着我是怎么个意思？”
小魏挡在扶桑面前率先开口：“江组长，您和扶桑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是这样的，我是受理他失踪案的民警，现在找您当然也是好事儿，但情况总归太特殊，所以我还是问问您，您和扶桑是怎么认识的？”
扶桑听了这话反倒很不给面子的推开挡在面前的小魏，他身量高大，但在江烨面前还是矮了半个头，两个人各怀心思，彼此对视。
扶桑：“我与他……”他停下来再看了看江烨的眼睛，“我欠这凡人一个恩情。”
江烨皮笑肉不笑：“我——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我和扶桑之间的故事那可得说上个三天三夜，都是私人的事儿。小魏，我好歹也是个特调组组长吧，你大可以信任我。”
妥鹏飞也在一旁嬉笑地附和：“对啊对啊，江烨你不放心，你总能放心我吧。”
人家两个人，一个是特调组组长，一个是江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支队长，两个人的名号都很响亮，之前还协同西南警方办理了徐天安的案子，小魏拧着两条粗眉就是在不愿意也得交人。
再说，扶桑要走他一个凡人也留不住。
于是，小魏跟送儿子远走的老母亲一样，依依不舍地倚在派出所门口，看着那辆从江州远道而来的越野车在视野里淡出，小魏叹息一声：“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啊。”无限哀伤之后，天际一片红晕掩盖原来的蓝白色。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断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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