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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3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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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恶心我了。”方沐舟脸色瞬间沉下来,似乎对他的说法很不满,又问,“你跟他聊完了?”
“没有。”江清逸摊手道,“情况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人也是,再观望一下吧。”
江清逸天生一副笑脸,性格却相反的恶劣。于是他跟谁说话,说什么,都透着一股“似笑非笑”的不着调,让人很难完全信服。
方沐舟跟他对视良久,叹了口气:“也罢,那就先这样。”
“你去广场那边盯着,我去给他端点茶水送去。”
方沐舟刚走出几步,江清逸突然出声叫住了他:“绛。”
方沐舟脚步一顿。
“那仙妖,是他么?”
方沐舟垂下眼,没有转身,羽睫扫下一片阴影,神色不明。
“是。”良久,他才出声,“唯有这件事是确定的,不是么?”
江清逸长吁一口气,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将移位的心塞回远处,心里那点不安终于扫去。
“那就好。”方沐舟已经再次挪步走远了,他仍自言低喃道,“这样就够了。”
* * *
江清逸离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姬年就三言两句将自己十几年的妖生概述完了。
“就是这样了……”姬年声音越来越小,若不是白清山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他肯定早将脑袋埋进自己怀里看不清脸了。
“族内厌恶人类,我却是族人和人类生出来的半妖,他们不待见我,也是正常的。”姬年想尽量说得不露情绪,可止不住发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白清山听了眉头直蹙,姬年却像没看见似的继续道:“他们也没对我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姬年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被无限拉长,耳边嗡嗡,他又见到了那片雪,夹杂着一阵又一阵妖异的火光,身体似冷又热,不禁颤抖着出了一身冷汗,扑倒在白清山怀里。
他又对上了白清山那双凝霜似的眼,却感觉心里的那座冰山蓦然间化开了一小块。
“滴答”,似能听见水滴滴落在心间的声音。
白清山的手依旧温和,轻抚姬年的头颈安慰着,语气却冰冷地道:“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那你为什么有这么严重的应激反应?”
他的手抚在姬年的眉心上,有些踌躇。
姬年突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一下就清醒了,他挣扎着想跑,没跑掉,反而被白清山搂得更紧。
“不愿意?”白清山问。
姬年点点头,又摇摇头,白清山眉头更蹙,指腹已经点在了姬年的眉心上。
“别……别看!”姬年伸手想阻止白清山的下一步动作,可惜动作太慢,白清山的指腹已经再点在了自己眉心上。
白清山松开手,姬年终于如愿以偿将头埋进了白清山怀里,他狠咬住自己下唇,却还是泄/出了痛苦的一声。
“求你了……”有热泪夺眶而出,浸湿了白清山的胸口。
但他毫无察觉,姬年的记忆正像走马灯般在他面前涌现,几乎让他看花了眼。
却有几个场景不断重复着,次数越来越多,单片越来越大——
白清山见到了传说中用仙果炼制仙丹的特定炼丹炉,见到了那妖异般迷离的火光;见到了那漫山飞雪和七尺霜寒;见到了那山坡盛放的仙草遍地和枯死编织成尾状的半颗仙草……
最后,他见到了少年朗朗,仙人衣袂翩翩。
少年负手拿着捆妖绳,笑容灿烂地迎接年幼的仙妖,声音动人:“对不起了,谁让你是妖怪呢?”
仙人身形直立,嘴上念念有词,那是某种古老的咒语,一双白瞳好似冰晶,精光忽闪地盯着面前垂死的小仙妖,“落单的火狐狸?真是好久没见到了……”
……
苦海里的记忆像把淬毒的冰刃,一把把戳在白清山的心上,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虽不惧毒,却能感觉到痛,冰刃雨露均沾地将心脏戳满口子,仍嫌不够,又在心间那处仿佛戳刺,将口子越戳越大,血愈滴愈烈。
“这就是……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白清山出声,却发现自己声音竟在发抖。
这个发现让他感受到一丝惊奇,他自认不算什么有大正义之人,也绝非易共情的圣母。
他也接收过“白清山”的记忆,子非你我,不知苦乐,若真要将原主和姬年的经历按照凄惨苦痛排个序的话,或许真是百步笑百步,分不出个上下。
他对“白清山”的遭遇并非不动容,却也只是可怜、可叹、可惜、可悲……毕竟七世七惨,他已经惨惯了。
但对于姬年的记忆,他却并不“可”,甚至有一股终不见天日的恨意在内心深处破土而出,肆意滋长。
有怒火在胸腔内烧涌,白清山终于想起来这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发于何处——那是早在自己还是常人时,经年寄人篱下,被百般刁难,刁难者还被外界赞扬有佳的有苦难言,是无端被组员背刺的手足无措,是对自己无知、无能的扎入骨髓的痛恨……
他顿时就明白了姬年不愿让他探知自己记忆的原因。
不是厌恶被窥窃隐私,而是怕出丑,害怕被人发现自己那些无能的过去。
害怕,期待,厌恶……
像是过去不堪的自己被剖解在眼前,白清山长叹一声,将姬年搂得更紧,下巴抵在他的发旋,搜肠刮肚地想说点什么,却迟迟没有开口。
姬年在他怀里,仍在发颤。
微风吹得竹门滋啦作响,一道传声符顺着飘了进来,里面传来颢清行的声音:“清山长老?喂喂喂,清山长老,听得见吗?”
接着是颢清霄的声音:“你别说废话了,这又不是实时的。”
“你这不也是废话!”
紧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应该是沈筠,“白仙长,您现在在哪?”
然后是一阵混乱的杂音,似有火烧烈柴,似有重物落地。
“啊——这是什么?!”颢清行的尖叫声穿透杂音,她应该离传音符有一段距离,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死……死人?”
“谁在那!”是没听过的声音。
“唔!大师兄……”
声音突然变轻,随即是一阵脚步声,似乎是在转移阵地。
“别说话了。”声音轻得几乎只剩下气音,白清山听不太出是谁。
最后是一阵时远时近的脚步声,夹着铁锹扫落叶的“簌簌”声。
“好行!”颢清霄几乎破了音。
声音戛然而止。